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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覆水难收的来历

    “陛下垂爱,臣铭感肺腑,只是一则臣早已不在主爵都尉任上,劳军赏赐事宜理应由主爵都尉府承担。

    二则是郑当时大人近来提醒臣,去年关中大旱,京畿屡有饥民聚众滋事,臣作为右内史,除暴安良责无旁贷。臣请陛下由现任主爵都尉朱买臣前往河西劳军。”

    刘彻捻着胡须,沉吟了一下道:“这个朱买臣,处事倒是谨慎,只是朕觉得他书生气太重了些。不知丞相以为如何?”

    李蔡道:“内史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只是近来朝野风传,这个朱大人刚休了糟糠之妻……”

    “丞相此时说这件事情干什么?”汲黯拦住了李蔡的话头,“此非朱买臣见异思迁,实因早年其妻嫌贫爱富,弃他而去。

    他流落京师,蒙严助举荐,得沐圣恩。前年他回故里省亲,其妻跪于门首,欲续前缘。

    他怒其趋炎附势,遂命随从捧水一钵,泼于地上,意为覆水难收矣。”

    “好!朕就准奏,命朱买臣西出陇西劳军,辑录河西民情,最迟年底以前,要在河西置郡。”

    这时候卫青说话了:“陛下!臣……”

    刘彻笑着摆了摆手道:“爱卿的意思朕明白,可……可朕更清楚,如此大的战事,朕身边不能没有爱卿的参赞谋划。”

    卫青收回期待的目光,比起在前方冲锋陷阵,坐镇朝中远不如取匈奴首级过瘾。

    但是刘彻的信赖让他不好再说什么,此刻他的心境杂陈了多种滋味,毕竟担当重任的是自己的小舅子和亲外甥。

    但对一个用边关冷月浇铸铁甲、用塞外胡霜砥砺剑刃、用累累战功赢得将士尊敬的将军来说,不能直接与强敌对于阵前,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

    昆邪图睁开惺忪的睡眼,觉着阳光十分灿烂,刺得他的眼睛有些迷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了窗外的景色。

    牡丹花在艳阳下摇曳着绰约的风姿,远远看去,花瓣上的露珠映射着太阳的光泽,虽然这是短暂的耀眼,但它们依旧为这个世界留下了自己的风采。

    木槿花从浓密的树叶中伸出羞怯的脸庞,调皮而又浪漫地送给这个世界第一缕笑靥。

    而从地下冒出的嫩笋,在短短的两个多月间,长得和老竹一样高了,翡翠色的枝叶在晨风中吟唱着五月的惬意。

    沿着竹林旁边的小径往前看,那是驿馆的第一道门。

    此刻,正有几位婀娜的侍女端着面盆和早膳,婷婷袅袅,晨风轻盈般地上楼来了。

    睹物思人,昆邪图的眼睛模糊了。

    此刻,他的父王也许正在和李敢和霍去病的大军厮杀。

    而让他更不解的是,他本来是以俘虏的身份被押解到长安的,现在却享受到国宾的待遇,每日在这驿馆中锦衣美食。

    他很惶恐,这是不是传说中上路前的一个环节呢?

    要杀就杀,还要当做贵宾看待,大汉的皇帝究竟想干什么呢?听说大汉的皇帝年龄并不大,还不到四十岁,他与匈奴的单于一样么?

    译令在前,侍女们在后,已经沿着楼梯缓缓地进了门。

    昆邪图赶忙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然而,他从译令的脸上看到的是欢迎与热情。

    “殿下昨夜睡得好么?”译令体贴地问道。

    昆邪图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侍女摆好面盆,将洁白的丝巾浸泡在冒着热气的水中,然后声音很柔和地请道:“请殿下静面。”

    昆邪尔图走到面盆前,迟疑了片刻才把手伸进水盆。

    热水静面是他最不习惯的,匈奴人一年四季都是用冷水擦脸。

    可有什么办法呢?一个俘虏是没有资格提出要求的。

    “请殿下用过早膳,换装更衣,有位大人正等着殿下呢!”译令道。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是要我死么?”昆邪图恐惧地跌坐在榻上。

    译令笑道:“殿下多虑了,这位大人是要陪殿下去见陛下的。”

    昆邪图忐忑不安地用完早膳,尽管典属国命匈奴来的厨师烹制了肥美的羊肉,侍女们捧上香甜的马奶酒,可昆邪图却没有一点味口。

    撤去盘盏,侍女们立即上来帮他更衣,等穿戴整齐后,又一前一后地捧着铜镜到他面前。

    昆邪图临窗而立,看到了镜子里消瘦的面容。

    从被押解到长安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从来没有松弛过,只要一看见有士兵进驿馆的门,他就有死亡临头的感觉。

    汲黯与典属国早已在下面等候,他们看见昆邪图下了楼,就迎了上去:“陛下今日要召见殿下,殿下是骑马去呢?还是乘车去?”

    “还是骑马吧!匈奴人是马背上长大的。”

    “还是乘车吧!殿下来长安多日,还没有看看长安城呢!”

    典属国道。

    汲黯在一旁道:“就依殿下,骑马进宫,在下与殿下一道骑马同往。”

    汲黯和昆邪图在未央宫卫士的护卫下,骑着两匹马出了驿馆大门。

    上了杜门大街,每走一段汲黯就放缓速度,向昆邪图介绍长安的风土民情,宣扬大汉的文明。

    昆邪图也第一次领略到了什么叫高屋广厦,什么叫长街通衢,什么叫土被朱紫,什么叫皇气氤氲。

    仅是一条杜门大街,他们就走了半日。

    路过东市的时候,汲黯驻马挽轡,有意识地与王子并肩而行。

    他指着矗立在市中心的旗亭楼说,这是我朝处决罪犯的刑场,凡是枭首的,头颅都要在刑场东南角的高杆上悬挂数日。

    昆邪图听着,就觉得脊梁一阵阵发冷,脸色也苍白了。

    看着这一切,汲黯那双犀利的眸子里弥散出微妙的笑意。

    两人各怀心事来到皇宫外,北阙司马带着卫士上前牵了马,汲黯就陪着昆邪图步行进宫。

    未央宫宫苑更是让昆邪图目不暇接。那些雄伟壮观的阙楼,那漫长而又笔直的司马道,那一座座耸天而立的宫殿,任何一处建筑都顶得上几个单于庭。

    来到宣室殿前,包桑已早早地肃立在殿外等候,他看见两人到来,就上前引路道:“大人、殿下,请随咱家进殿,陛下正在宣室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