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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郑当时、桑弘羊、盐铁论

    朝廷大臣之间这些龃龉,长安市令何曾见过?只听说署中小吏们朋党比周,尔虞我诈,孰料这些大人物也……

    他不敢深想,觉得要不是强行征车,也不会有汲大人鞭笞那两个士卒之举,要不是皇帝责问自己,也不会殃及汲大人。

    自己死何足惜?要是没了汲大人,李蔡之流不更加肆无忌惮了么?这样一想,长安市令倒也坦然。

    他爬到刘彻面前,那复杂的心绪变成喉头的哽咽:“陛下!以小臣的卑微,能够一瞻龙颜,今生再无遗憾。

    贻误皇命,咎在小臣,与汲大人无关。小臣一死,轻若鸿毛,可大汉不能没有汲大人啊!陛下!”

    他的头在初冬坚硬的土地上磕出了血,“请皇上降臣死罪。”

    ……

    他看到路旁有一块巨石,上书咸阳界三字,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撞了上去,不一会就气绝身亡了。

    “市令大人……”汲黯紧紧地抱着市令,悲怆地呼唤道,“你怎可如此糊涂啊?”

    汲黯抬起头,愤怒地盯着李蔡和张汤,从牙缝里挤出冷笑:“哼……两位大人这回满意了吧?”

    刘彻很吃惊,长安市令的举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汲黯流着泪道:“兄弟!陛下就在面前,你有何话不能说?却要走此绝路?兄弟啊!你自跟随我以来,多有辛劳而少有安逸,是在下对不起你啊!”

    这种超越幕僚之间的情感,让刘彻感动和震撼。他缓步走到汲黯面前,低声道:“人已去矣,爱卿还要节哀。长安市令恪尽职守,追封为勤勉侯,秩千石,以制厚葬。

    卿等位列三公九卿,当以市令为范,同心同德,上下协力,迎接骠骑将军凯旋!”

    中朝和外朝之间的冲突,因长安市令的自杀而渐息烽火,他们在刘彻的安抚下各怀心事地站在了一起。

    刘彻一回到未央宫,包桑就禀奏道:“大农令郑当时和长公主前来求见,现在塾门等候。”

    “何时来的?”

    “大约一个多时辰了。”

    “真会找时间,你去回他们,就说朕累了,不见!”

    “这……”包桑迟疑片刻,还是劝道,“看郑大人忧心忡忡的样子,一定是有要事禀奏。”

    “那就传郑当时来见,让公主回去。”

    “可听公主那意思,好像是从椒房殿那边过来的,说是皇后欺负她怎么的……”

    “女人们就是事多。”

    刘彻厌烦地皱了皱眉头,“好!快宣公主来见朕,说完了好回去。”

    平阳公主一进殿,就哭得像个泪人似的,“陛下!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母后去了,陛下再不替臣妾说话,臣妾就没有活路了。”

    刘彻一听心中就烦了,可这毕竟她是自己的亲姐姐,也只能耐着性子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包桑递上一盏热茶,长公主喝了之后心情就平静多了,然后她断断续续地讲完了在椒房殿的遭际。

    末了还气愤地说道:“陛下!您说说,蕊儿竟拿霍去病作比较,说我儿如果能带兵打仗就嫁给他,这不是欺负人么?”

    刘彻“哦”了一声,原来皇姐至今仍没有放弃结亲的想法。

    唉!也是皇后太柔弱了,总是碍于过去的情面,不敢直说。

    而朕的这个大姐呢?偏又喜欢拿过去说事,皇后就越发地开不了口了,看来这话还真需要朕当面告诉她。

    “此事皇姐无须再奏,这与皇后母女无干。”

    “陛下说什么?臣妾不明白。”

    “朕有意将蕊儿许给霍去病,等他从河西回来,朕就要当面对他说这件事情。”

    “哦?是这么回事。”

    平阳公主愣住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弟弟的主意,她怎么就一直认为是卫子夫做的呢?

    她知道弟弟个性,又是皇帝,哪能拿了自己的话当儿戏呢?何况霍去病眼下在他心中的地位丝毫不亚于卫青,又岂能是她几滴眼泪所能改变得了的。

    自己之所以不遗余力地攀这门亲事,原本就是奔着太子去的,现在连皇帝都不同意这件婚事,就算勉强做成了又有何意义呢?

    长公主的心乱了,她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与刘彻的谈话,泪水再度模糊了她的眼睛,口张了几次,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她的迟疑中,刘彻说话了:“满朝的王公大臣如云似雨,朕回头与大将军商议一下,绝不会委屈了你儿,皇姐要没有事,就先回府去,朕还有事呢!”

    这不是下逐客令么?长公主觉得再待下去也没有意思,于是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她眼里写满了哀怨:“皇帝把母后的临终嘱托都忘了,臣妾这就告退。”

    说罢一甩袖子,就出殿去了……

    “朕的这个姐姐啊!”刘彻叹一口气,对包桑道,“宣大农令来见。”

    自韩安国之后,郑当时是在大农令位置上履职最长的。

    与他一起的许多老臣,升迁的升迁,致仕的致仕,去世的去世,只有他还在为朝廷奔忙。

    当年那个干练的大农令早已不在了,他老了,眉毛、须髯都变白了,走进宣室殿的步子也都是缓慢的。

    在倾京都之力举行班师受降大典的时候,他会带来什么消息?

    刘彻对这位建元以来的老臣表示了不同他人的尊重,他免去了参拜礼节,要郑当时坐到自己的对面说话。

    在问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也提高了许多,好让郑当时听得清楚些。可郑当时一开口,就把一个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陛下,去秋以来,山东诸郡水灾频仍,民多饥乏。陇西、北地、上郡戎役繁重,田多荒芜。

    臣忧思重重,早起晚睡,千方百计,筹措财粮,以保军费之用度。然饥民日增,聚保山泽,堪为其忧。臣不敢欺君罔上,只能据实奏报,恳请圣裁。”

    怎么所有的难事都在这时候挤到了一块呢?刘彻从咸阳原上带回的烦恼又增添了一层,要不是看在大农令高龄的分上,他早就发脾气了。

    可现在,他只好耐着性子问道:“那依爱卿之见,该如何应对呢?”

    “啊!粮食贵?”郑当时听得很费力,“物以稀为贵。现在遭了水灾,粮食当然贵了。”

    “朕说该如何应对?”刘彻有些无奈,提高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