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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绝世而独立

    “乐坊近来都有何新曲目?”

    “近来臣琢磨着以前的群舞,其中有些难免滥竽充数。

    因此臣特别排练了独舞、双人舞和三人舞,使舞者各尽其才,各展其姿。”

    这话刘彻听着心里舒服,他打量着李延年,见他生得天庭饱满,明目皓齿,想来他的妹妹应是倾城倾国的佳人了。

    “好!就依卿所奏,选几支上好的舞曲给朕看看。”

    “诺!”李延年欢快地回答。

    他也没有忘记长公主,接着问道:“公主还想看什么,小臣这就去安排。”

    长公主心里暗笑,这家伙倒会演戏,一切都天衣无缝,嘴里却道:“本宫是陪同陛下来的,陛下喜欢什么,本宫自然就看什么。”

    “谢公主!”

    李延年脚步轻快地去了。

    不一会儿,就看见随着器乐的旋律,一个窈窕女子,且歌且舞地旋转而出。

    当她背对大家的时候,那是一缕春风洗绿了的云彩,携带着绿色的雨丝,从万里苍穹,悠悠地飘落人间。

    当她侧身婉转的时候,那是一棵碧玉妆成的弱柳,长发垂腰,宛若绿绦落地,散出满目风情。

    当她面向众人舞姿翩翩的时候,那是一轮初浴出水的满月,冰清玉洁,皎颜清辉,顿时照亮了整个舞厅。

    当她仰面屈膝,下腰伏地,散开一对长袖时,那是一只饮露含珠的丹凤,双目迷蒙,巧笑倩兮。

    这声音在乐坊内徘徊回旋,经久不息,也在刘彻的心头起伏跌宕,回环复沓,缠绕着他的心。

    长公主在一旁揣摩,觉着这李延年实在是个乐神,他懂得刘彻需要什么,他的妹妹应该向陛下奉献什么。

    那个“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重叠简直妙不可言,恰当地而又不露声色地把美人的魅力展现在刘彻面前。

    她偷偷地打量身边的刘彻,他的目光已被李妍的舞姿深深吸引住了。

    “哼!卫子夫,看你怎么办!再过两年,等李妍生下皇子,你那皇后的位子恐怕也岌岌可危了。”

    对长公主而言,刘据是侄子,李妍将来生的儿子依然是侄子,谁当太子,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她正在那里盘算着,李妍的舞蹈结束了。在李延年的引领下,她缓缓来到刘彻面前。

    “陛下,此乃微臣家妹李妍。”

    “臣妾参见陛下。”

    李妍轻盈地跪在刘彻面前。长公主在一旁提醒道:“抬起头来。”

    毕竟是第一次拜见皇帝,李妍不免有些胆怯,头虽然抬起来了,目光却不敢与刘彻相视。

    但他还是发现了这个女人与卫子夫和王夫人的异样之处。

    那一对春山,摇落百媚千娇;那一双秋水,涟漪荡漾不绝。

    那身体虽比王夫人消瘦了些,却比卫子夫当年丰润。

    再想想刚才的舞姿,也与卫子夫有很大的不同,卫子夫追求的是对男人的依靠,而她却如歌中所唱的那样,是“绝世而独立”,处处表现出与别人的异样。

    这样的女人不在自己身边,岂不委屈了她?正这样心猿意马地想着,李妍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一相撞,刘彻便被灼得燥热。

    “李延年筹办乐府有功,赏百金,帛百匹。其妹赏五十金,帛五十匹。”

    “谢陛下。”

    李延年忙不迭地跪在地上。刘彻却站起来对长公主神秘地笑道:“时辰不早了,朕要回宫了,皇姐也早些回府歇息。包桑留下,看看公主还有何安排?”

    “诺。”包桑答道。

    长公主脸上开满了灿烂的笑容,她送陛下走后就回到乐坊,一进门就笑嘻嘻道:“李妍熬到头了。请公公把陛下的意思转告给掖庭令,让他给李妍安排一座僻静居处。”

    长公主尖细的手指轻轻抚着李妍的肩膀,话语中就带了柔柔的温情:“哟!瞧这肩膀长的,真是柔若无骨、丰若有肌,天生一个美人啦!将来妹妹荣华了,可不要忘记本宫哦!”

    李妍急忙就要行礼,却被公主拦住了:“妹妹这是干什么?往后就是一家人了,等妹妹为陛下生了龙子,本宫还是他的姑姑呢!”

    李延年在一旁看着两人亲热的样子,觉得似在梦中。

    遥想命运将会发生转机,就有一股暖融融的热气自内向外地散发。

    “公主之于妹妹,恩同再造,微臣只有为陛下、为公主鞍前马后,才能报这瀚海之恩啊!”

    ……

    入冬以后的几场大风下来,渭河水面上眼见得就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平原也在这样的日子里凝固了它的身体,一锹下去,只是几道白印。

    可在工地监工拿着鞭子,督促加快进度。

    李广心里觉得很悲哀。这些年轻人本是良家子弟,可怎么到了一些人麾下,就变得没有人性了呢?

    虽然他们对张骞不是那么疾言厉色,但他就是看不惯他们的蛮横。

    李广从工地回到府上,已是下午申时一刻,雪还在下,他从心底感谢这场雪,否则张骞还得和那些刑徒一样忍冻苦熬。

    李敢看祖父回来了,忙上前帮他拍掉肩上的雪花:“父亲一定冻坏了吧?”

    李广摸了一把眉毛说道:“快去告诉你母亲,弄些酒来,老夫要驱驱寒。火就生在书房。老夫想独自一人饮酒。”

    李敢知道父亲心里烦,也就不再说什么,遂去了后房。

    冬日天短,早早地天就黑了。

    李广独自一人生了炭火坐在书房,烫着酒,一爵一爵地喝着。

    张骞不怕吃苦,多年飘泊生涯给了他一副饮风餐露的肠胃,也给了他一副铁骨铮铮的身板,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张骞战死疆场,而是要用这样的苦役去折磨他。

    传话人一走,李敢就怒不可遏地撕碎了御史大夫的手令,声言要面奏皇帝,讨个说法!

    李广当即就给了他一记有力的耳光,他不容许李敢如此轻慢朝廷的文书。

    “你都成年了,怎么还像个孩子?那文书即是朝廷,即是陛下,这事传将出去,你死了不要紧,连累李氏家族百数口,你不成了千古罪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