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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情投意合

    宋让渐渐有了些意识,他意识到身边有人在照顾自己,帮自己擦拭脸庞,他实在睁不开自己的眼睛,只有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下。他听到一个女孩惊喜的声音:“爷爷,他的手动了。”

    几下脚步声之后,是稍微年迈的声音传来:“手动了,那也快要醒了吧。这一躺就是三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差点以为活不过来了。”

    宋让开始有些感觉,头疼,眼疼,内脏疼,全身都疼,哪里都疼,只有耳朵还能听些声音。他能感觉到,嘴唇有温柔的水流,在滋润嘴唇的同时,让自己能够摄入一些水分。嘴唇干裂,翕张着说不出话来,这水流流向喉咙,但是喉咙处像是被栓住了一样,堵住了水流,他要喝下去,本能地要喝下去。几乎是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才冲破喉间的阻碍,喉结蠕动,水流顺着喉管流入身体。

    女孩正注视着宋让,不经意间看到宋让喉结上下动作,显然是将那小口水给咽了下去。她有些激动,忙又小心挑起一小口温水,轻轻倒在宋让嘴里。有一丝水从宋让口中漏出,她又用手里的方巾擦拭干净。

    女孩总是那么温柔,那么体贴地照顾着宋让。

    时间一晃,又是一天,宋让再次醒来。他缓缓睁开眼睛,视野里一片模糊,隔了好久,才渐渐清晰了些,他知道自己是躺着,能看到上方的茅屋顶,虽然简陋,却很规整。

    “你醒啦!”耳边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他昏迷间已听了数次,他想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却牵动了身子,只感觉一股巨痛传遍全身,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也不知你是怎的,村里老郎中说是受了很严重的打击,能活下来都是侥幸了。”女孩的声音很柔软,很好听,像春风拂面。

    “再喝口水吧,你已经一夜都没喝了,想来是渴了的。”女孩说着舀上一小口的温水,缓缓凑到宋让嘴边。

    这次的水比昨天的稍温,喝起来那股疼痛也轻了一些。宋让咂嘴,女孩又连忙舀了一口,宋让只觉得喝水是最美妙的事,他想不停地喝,不停地喝。

    “晚些时候应当是可以喝上些白粥了,这都四天了,一点吃食都没进过肚子。别动啊,你能起来吗就想要坐起来。”女孩忙抓起宋让手臂,让他借力坐了起来。

    “这是哪里?”宋让开口道,声音沙哑,便是说上这几个字,胸口都能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金城云家埭。”

    宋让没再说话,他的胸口一阵翻涌,赶忙闭上眼睛,但还是没抵住这一阵搅动,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女孩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要如何才好。

    宋让这一吐,像是掏空了身子一般,脸色稍有缓和,又变得惨白无比。但却是好受了不少,能清晰感受到慢慢恢复的气力。

    “我没事,多谢姑娘这几日的照料。宋让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宋让想抱拳道谢,只是还是没有气力将手举起,且身子靠在女孩身上,使不上半分力气。

    “没事就好,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晚些时候,爷爷回来了,我给你端一碗白粥吃了,兴许能好受一些。”女孩说话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慢慢将宋让躺到床榻上。

    四天,加上逃走的那天,已是整整五天,就算是我赶回武当报信,也已是来不及。只是不知白龙寺到底要怎样对待武当,武当又会面临怎样的大祸呢?宋让想不出来,只能闭眼调息。

    体内的内劲在慢慢蠕动,行功极其缓慢,若说正常时候内力奔流入海,现在却是如死水一潭,几近干涸。

    宋让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去管武当的事,自身都已经是自身难保。硬受了悟德和尚一掌金刚掌,能活下来都是万般侥幸,等到伤势愈合,恐怕要上一年半载也说不定。

    晚上渔夫回来,还带回两条半斤重的鲫鱼,炖了碗鱼汤粥,还是由着苗苗姑娘喂食。宋让哪里经历过这般日子,直羞得面色愈加潮红,不知所措。

    而苗苗姑娘同样如此,往日间都是与爷爷相依为命,爷爷又宝贝得紧,也不让苗苗抛头露面,自然是不曾接触过年轻男子。面前男子,年纪比自己稍微大些,肤色比自己还要白上一分,又是眉清目秀,并不惹人害怕。不断照顾之下,自然是心动了三分,少女怀了丝春。

    老渔夫活了大把岁数,自然都看在眼里,只是笑着。独自一人抚养多年,自己也知自己活不长久,只想孙女可以嫁给一位良人。眼前少年虽还只能躺在床上,但行为举止言语待人都算是极好。少年同样不过寻常人家,与自家孙女也是门户相当,若两人有情有谊,倒也不错。

    宋让可以下床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若一味躺着伤势恢复得只会更慢,他宁愿受些苦痛,也想着可以帮上苗苗,尽些绵薄之力。或是搭把手晒渔网,或是劈些柴火,咬咬牙,还是可以做到。

    夕阳下,一对少男少女,少男背着柴火,少女提着菜篮,被慢慢拉长。

    年少时,在观中,宋让少不更事,还会经常开怀大笑,自从道观被灭之后,再没笑过,这段日子与苗苗整日在一起,渐渐露出笑脸,那种久违的欢乐无忧。

    已近年关,二人穿着厚实的衣服,到城里购置些过年物食。苗苗以往都是跟在爷爷身后进城,难得这次与宋让一同,少女本性暴露,欢快得像只雀鸟,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好不开心。

    “宋让哥哥,这个糖葫芦是真的甜,你要吃吗?”苗苗将手中的糖葫芦凑到宋让跟前。

    “你吃吧,我吃不来甜的。”宋让说道。本该也是有着少年心性,却食不知甜。

    “买匹缎子我们就回去吗?”少女还想再玩的心思全表现在脸上。

    “对啊,爷爷还在等我们呢,回去之后,苗苗你还有着任务,要给自己做件新衣裳。”

    说到新衣裳,苗苗才又露出笑脸:“好的,那我们快些回去吧。”说着,拉起宋让就小跑起来。

    躺在床上,宋让怎得也睡不着觉,午间在酒楼听说了武当,教他心中自责不堪。在自己离开白龙寺的第二天,武当掌教张玄素在自己房间失踪,不知去向,连同失踪的还有张玄素的一位照顾起居的徒孙。武当如今去了主心骨,已是连夜关了山门,不再接受香火。

    宋让知道这是在避世,少了张玄素的武当,便如没了爪子的老虎,那是任人欺凌的。若是不关山门,恐怕会有源源不断地小门小派上门寻衅滋事,以树立一些名望。只是武当总不能一直闭门不出,日后又该怎得面对这纷乱江湖?

    但这些宋让便是想得再多,也是帮不上一点点忙。他感受了下体内的内力,只有那一丝丝的内力在体内苟延残喘,想要提起,经脉就会疼痛难忍。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失败后,宋让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自己成了一个寻常人,只是比常人多了一把子力气,也大不了多少。

    “申爷爷,听苗苗说,您总想喝些酒,只是一直不曾舍得。今日我与苗苗进城,买了一壶酒,孝敬孝敬您老人家,你可不能责怪我俩。”宋让说着,给云申身前的碗中倒上满满一碗酒。

    云申也是开心,累了一天,难得喝上一顿酒,也是件很惬意的事情。他对着宋让说道:“你自己也倒上些吧,男儿怎也要会喝酒才好。”

    宋让笑着:“申爷爷这话说到小子心坎上了,小子也是嘴馋得不行。”说完三人都笑了起来。

    宋让看着羞涩低头的苗苗,悄悄在桌下伸手拉起那一只柔软的小手。

    上元节的金城十分热闹,各家各户都在门前挂上大红灯笼。宋让动手糊了两个灯笼,往年在观中,这也是他的活计。苗苗看着两个红彤彤的灯笼,自是心中欢喜。爷爷只会打鱼,这细致活却是做不来的。今年自家门前也能挂上两个灯笼,自然是笑得开心。

    在苗苗的坚持下,宋让只能妥协,费了好些力气,揉面团,做元宵,芝麻馅的。

    “讨厌的宋让哥哥,你一直看我,是在照我的脸做元宵吗?”苗苗注意到宋让时不时看下自己,面皮有些发烫,假装嗔怒道。

    “没有,没有,苗苗的脸可比这元宵圆多了。”宋让被抓了现行,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打趣道。

    苗苗听宋让如此说话,将沾上面粉的手轻轻抹在宋让脸上,宋让也不躲闪,任由她施为,脸上被涂上好几块面粉。苗苗看宋让模样,开心地笑起来。

    “天色还早,稍晚些带你去放火吧。上元节放火也是个习俗。”宋让看着苗苗的笑脸,心中万般想要将她捧在手心。

    “这不好吧。”苗苗有些为难。自小云申便教她要做个小家碧玉,何曾做过不合礼法的事。

    “无妨,东边芦苇荡还有些枯掉的芦苇,那都是无主之物,烧了之后,将那些灰烬带回铺在后院,开春后种上些番薯,收成还能更好些。”

    两个人玩到天黑,仍旧有些恋恋不舍,两人本就是还在贪玩的年纪,情投意合之下,玩得是不亦乐乎。宋让鼓足了勇气,牵起苗苗的小手,在这空旷的野外,两个身影在欢快地奔跑调戏。

    宋让在云家埭呆了半年有余,早已习惯了这种寻常百姓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云申打鱼,与苗苗种田,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风声鹤唳。他想起云申对自己说过的话”爷爷年纪大了,陪不了苗苗多长时间,以后的日子,我就将苗苗托付给你了,希望你可以不要辜负她,待她如你挚爱。”宋让看着那随风摇曳的身影,重重点头。

    在他心中,苗苗便是这世上最善良,最可爱,最好的人儿。第一个接触的女子是秦云锦,那会还不曾有过少男心思,只是单纯看待妹妹一般。苗苗将自己救回,无以为报,她又真的是那么纯洁如出水荷莲,那么善解人意如知心姐妹。

    他的眼里全是她,他的心里也全是她。

    “明儿个你俩到城里买些红烛,红缎子,再买上两件首饰,二十那天是个黄道吉日。”云申这话已说得明白。倒是让两个年轻人红了脸。苗苗摇着云申胳膊撒娇道:“爷爷,苗苗还不想嫁人。”

    “傻孩子,你俩这点心思,爷爷能看不出来?”云申宠溺地摸了摸苗苗的头,眼中闪着泪光。

    宋让“扑通”跪下,对着云申说道:“请爷爷放心,我必不辜负苗苗,若是让苗苗受丝毫委屈,便教我被万箭穿心而死。”

    云申忙扶起宋让,缓缓说道:“我自然是知晓你这孩子天性宽厚诚恳,老头子便是信得过你,才会将苗苗许托给你,我相信自己的这双眼睛还没昏花,不会看错于你,你不会教我失望的。”

    “爷爷,谁答应要嫁给他了。”苗苗跺脚,双手揉捏着衣角,全是少女的羞涩。

    两人在城里买了一匹大红缎子,足够二人嫁衣所用,布庄老板也是眼尖之人,见二人如此模样,还送上一小块绣花红绸,苗苗看着分外喜欢,自然是连连告谢。又请私塾先生写了份简单的聘书,礼书,迎亲书,又买上果干、牲畜、锦帛、粮食,至于河鲜和鱼肉,家中还有不少,自然是不用再买。三书六礼礼是宋让最后的倔强,苗苗本是百般不舍得花那么多银钱,奈何宋让一直坚持,说自己本就无父无母,苗苗又仅有一个爷爷在世,若不能做到明媒正娶,怎对得起苗苗,自己是万万不愿苗苗受哪怕一丝的委屈。

    敬天,敬地,敬长辈,拜天,拜地,拜高堂。云申特意邀请了平日间一同打鱼的同村一同见证二人的婚礼。缓缓掀开红盖头,那张略施了粉黛的俏脸,在红烛印照下,美轮美奂。

    宋让看着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