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3[破灭的前奏·下]
Episode.3[破灭的前奏·下]
FILE.10
第二天。
傍晚6点。
水中倒影，工业丛林。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踩散倒影。狗子噗噜噜伸舌头舔积水喝。
咖啡厅玻璃窗眏出被狗子拽着跑的乐尔。清冷的城市，温暖的店铺灯火。
乐尔来到喷泉旁等待大家，小狗看他不动了，就乖乖坐下。
“真是个活力充沛的小子！”
他捏捏它毛茸茸的脸：“给你起个名字吧。”
小狗凶神恶煞假装咬他手指，停下来愣愣，忽然想起来似的再咬，打了个大喷嚏过度使劲儿直接用脸刹车。
“啊哈哈哈！就叫你冷吧！”
路灯纷纷点亮，乐尔手机跳动，打开一看，里特摩托车坏了。一时半会儿到不了。
乐尔：“傻瓜。”
乐尔观赏着拉德市的日落，不知不觉出了神。
——
佳亚……
不声不响就坐在喷泉旁边。
她俏丽的肌肤比平时还要水嫩。她把发带拆掉，红发垂落。
她看乐尔在恍惚没发现她，也不叫他，翘在左腿上的右腿，那只德训鞋掉了一半，打趣地晃荡。
夜幕将至，草地湿气很重。白鸽在即将消失的光明前飞翔，唯美到让人舍不得看。
佳亚调皮地：“嘿！”
乐尔应声回首，只见喷泉的女神像下坐着个活的女神。
啊……！
许愿池里重叠的硬币，被波纹扭成奇怪的形状。
直到冷爪子蹭乐尔的腿，他才醒神。
他看到她的挎包：“刚从学校回来？”
女神把丝绒般的红发撩到耳朵上：“王国庆典不是就要开了吗？我得训练拉拉队呀。”
乐尔：“训练？你是拉拉队长？”
她好像被逗乐：“对呀。”
她还能更完美吗……！
乐尔：“你要演出吗？”
“就开幕式。女皇的学生们负责开幕演出。”她拉开挎包拉链取水喝，里面是她穿过的队服和长筒袜。
乐尔幻想佳亚英姿飒爽的样子，倒是有点期待庆典了。
佳亚：“你刚才怎么自言自语？”
“嗯？啊～不是，哈哈哈～”乐尔抱起冷：“我在遛狗啊。”
佳亚：“！！”
——她猝不及防，伸手要抢又赶快压制情绪：“哇哇……你……我我可以摸、摸摸吗？”
乐尔：“唔？啊哈哈，您请～”
佳亚一把抱起来，难以抑制，把脸埋在它乳臭未干的灰毛中：“啊啊啊～～好可爱！我可想养宠物了！但是一直没办法！”
——咦？她也是？
她絮叨：“从小我就忙着学语言啊……技能啊……结果因为太忙，也没有时间交朋友，回到家又很累……噗……更别说照顾宠物了。”
狗子躺在她腿上不满地“嗯呜”乱咬。
乐尔：“父母呢？”
佳亚：“我爸基爸本不在家。要管理一个财团的话，就要牺牲掉很多陪家人的时光。光维持就很辛苦。能见面…更是一种奢侈。”
“……”
日落橘光把乐尔的脸分割。
乐尔脱口而出：“嗯……即便……见面，也会生疏。”
直到他发现她没接下文，一转头。
——
女神的半脸在金红落日余晖下，好像拍立得的虹。
佳亚眼梢内的孤独，与乐尔产生了共鸣。
这么想来……每次出现，她都是一个人。乐尔有时候有里特，佳亚谁也没有。
乐尔尴尬地轻笑：“所以那天我才问‘你也是来逃难的吗’？”
——
这时，脸色煞白的丽莎菲莉娅跟着李言出现。
佳亚：“咦你……你还好吗？”
李言瞟她：“看了个恐怖片。”
丽莎捅他一拳。
佳亚见她这样，犹豫着、试探地问：“……你们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
“嗯？”丽莎忙摆手：“没…不不没有，我们只是……”
李言：“住在一起。”
“……”
三人鸦雀无声。
FILE.11
光在变暗，流云变成黄澄澄的橘色，一丝血红的霞划分天地。
佳亚纯美的眸深深震撼。她旁边的乐尔，受到的冲击不比她小。
什么…这是什么鬼关系？！
佳亚的震撼飞速变成失落。
乐尔：“啊所…所以你之前没来学校……也是因为……”
“啊不，我们……！”
正要听丽莎解释，乐尔感觉有东西在扯他裤角。
是狗子。
他下令：“松口！”
冷紧紧咬着，力量之大，真的要把他拉走了！
“啊喂、咦哟！小子！你干什么……”
——
“咻。”
——
“？？”乐尔抬头。
咻？
一声极为耳熟的闷响。
这个声响他认得。
是什么呢……
一个他非常熟悉的物件，在脑间描画。
啊……唔……
消音器？！
——
“叽～～～～～～！叽叽叽叽叽～～～”
不远处传来轮胎摩擦的噪响！
冷死命拽他！
撞击声！
乐尔一扭脸——
——
一辆挡风玻璃碎裂的小卡车冲塌了护栏与喷泉，乘风破浪撞过来…！
就在他们面前了！
车灯的白光直戳视网膜！
“呃！”
——
时间，迟滞。
恐惧感浸入。
这辆铁块足够把他们一起撞飞，再碾成肉饼。在这个速度下，撞击的力量可以轻易地把佳亚漂亮的双腿从身体扯下，把丽莎的脊椎反方向冲击120度，把乐尔撞到内脏完全稀碎。
——太快了！这和被火车撞无异！
一口最深的恐惧，化成无数臭虫爬满了头皮……
乐尔张嘴，呼吸却在喉咙中凝结！
车子侧翻腾空。
那后视镜的力量堪比水泥钢筋，朝面骨迎面直撞过来！
这种力量的冲击，即使苟活，也是毁容的植物人。
他的表情停在惊诧。
连人生的走马灯都来不及放。
挡风玻璃把鼻子撞进颅骨的前0.1秒，连“啊”也没喊出来。
静滞的画面……
乐尔的错愕。
丽莎的悚惧。
佳亚的痴呆……
李言的绿眼睛……
转向车子。
——李言捕捉到这辆车的轨迹，是朝丽莎、佳亚和乐尔的。
他挑眉毛：“……”
他回过身，慢慢伸手……像接棒球那样接住飞翻的车身……扣进地面。
FILE.12
“哐啷～～～！！”
灰尘，树叶，汽油，石砖，飞溅！
“嘀—————”
刺耳喇叭声如同停止的心电图，把意识拉回现实！
“啊呃！”“呜哇！”“啊！！”
“咳咳咳！呜咳咳咳咳咳……”
三个人耳膜要破了！大量灰石令他们咳嗽个不停。
“……”
短暂失明后乐尔发现自己无伤，但是耳畔蜂鸣，心脏狂跳不止！
“……？”
烟、灰，缓缓散去……
——
四个人站着。
佳亚六神无主，懵懵地问“发生了什么”，没人回答。
她木木地回头。
几吨可怕的废铁，烟尘袅袅。车头彻底变形，安全气囊打开。
冷在狂吠。
——
“……？”
她从其他人的表情中，慢慢拼凑了事情发生的过程。
“…！”
她张口想说话，脚一软坐倒了。
……恍如隔世。
——
丽莎，震撼着。
——“你身处危险中。”
她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
李言扒拉扒拉她的头发，见她没受伤，淡淡道：“我去叫警察来。”
——
乐尔狠狠呼吸几次，强逼心跳降低，拔起麻痹的脚，去帮佳亚。
她就那么呆滞地瞅着他蹲下来。
佳亚双眸发颤，软绵绵的：“发……发生了什么…？乐尔……？”
“……”
乐尔回头看了眼车，又看她面无血色，拍拍她的头。
乐尔：“灵魂，灵魂回来。”
“唔、噢……”
佳亚她眨眨眼，试着呼吸，胸口一抽，两行受了惊吓的泪水顺脸颊滑落。
乐尔揉揉她的背：“没事的，没受伤吧？”
本来只是惊吓。
稍一安慰，委屈一股脑喷涌。
“呜、呜呃呜呜呜……”
佳亚嘴唇都没了血色：“我再也不要来这里了！这个拉德广场哪里有问题？一来这儿就没好事！我……我……”
他看得心都酥了，稍稍接近，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暂时靠过来。
——
身体接触的瞬间乐尔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他有些失神。
过了一会儿，她冷静下来，擦擦泪水。
“谢谢你……”她拉开些许距离：“刚才……你看到发生什么了吗？”
“我也得去看一下。我先把你……来。”
乐尔说着就把她拉起，他注意到她鞋掉了，蹲下身，为她拾起鞋子。
佳亚：“……”
她的白丝袜有些许脏，漂亮的足套进鞋子，在地上点了点。
乐尔并未注意她的不自在，一边把她膝盖的土拍掉，一边皱紧了眉头。
留斯工业的长子：“……”
可疑。
——
——
汽车的鸣笛还在响，救护车的声音隐隐约约。
噪音，逐渐升空，越飘越高……
跑到天空外面去。
来到一个摩天大楼的顶层。
“呼嗖～～～”
高空的风、把枪管的硝烟吹走。
——
一个身穿黑色战斗服的人放下枪。
他打偏了。
不。
是有人阻止了他。狙击枪枪管被打坏了。
侦查无人机，探测到老远处另一栋摩天大楼，画面传到头盔显示屏。
——
一个身着便服的男子，头戴巴拉克拉法帽，举枪对着他。
他的一只眼睛，是银灰色。
他手里拿的是手枪，居然穿越了如此夸张的距离精准击毁枪管。
黑衣人相信，他本来是要瞄准他的心脏的。
“……”
来者不善。
黑衣人余光瞟了拉德广场：乐尔他们已经走了，留在这里已无意义。他手放在步枪上保持戒备，准备慢慢撤退……
他踏出一步。
——
对面的男人平行踏出一步，枪口保持瞄准。
黑衣人：“…？！”
闲庭信步，杀气腾腾。
他停步，男人也停步。
“！”
他吞咽口水……
这人是来猎杀自己的！
黑衣人感到压力。
往前看了一眼，有掩体，回看对面的男人。
要交战吗？有把握干掉他吗？这家伙独自一人吗？是否有队友在附近支援？
……这种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最好的策略还是撤退。
两栋摩天大楼之间，夕阳在玻璃倒影中逐渐沦落。
男人过度沉静，极度锋利，没有一丝多余动作，那种松弛，只要一出手，一定能将他击毙。黑衣人不敢轻举妄动……
他手舒展……
——
“哗！”
他把狙击枪往天上猛抛，抽出步枪猛烈开火，拔腿冲刺！
“咻咻咻咻！”
空中的狙击枪被打成几块的同时，清闷的射击声从消声器穿出去，在银眼男人旁边打出火花，打烂护栏。银眼男人眼都不眨，加速前行，枪口转向—
男人：“穿击弹。”——弹夹发出机械声。
——
“砰！砰！”
——
黑衣人注意到远处的火光，他正要躲进障碍物，只见子弹穿破墙体，发出爆裂冲击波！他双手抵挡——
“叭叭！”
胸口像挨了两记烧红的棒球棍！
“呜唔！”
他闷哼，勉强站住。只是被冲击波边缘震撼，若没有战斗服他一定瘫痪了！
“嗡嗡嗡——”
他没时间在意耳畔蜂鸣转身连续开火！
“咻咻咻咻咻咻！”消声器暴力升温，对方一个前扑进了护栏。
他晃晃脑袋，一边前进一边持续开火，保持压制——
天台的紧急出口不远了！
对面的男人趴倒后立刻侧身，把穿击弹直接通过墙体打出去，接着爬了几步顺势起跑，紧紧咬住黑衣人平行交火！他身旁的水泥墙不停被子弹破坏！
“哒哒哒哒哒！”“咻咻咻！”“锵！”“嗙～～！”
黑衣人眼看通道口近在咫尺，可对方凶猛的火力压得他一接近就会被打成筛子，他的战靴在地上有力地扭转，反方向朝大厦边缘前突，躲避枪弹后一个飞身消失在掩体中。
——
他不停地喘，从身体的紧张程度来看，恐怕没见过这么难缠的敌手。
他更换弹夹。
……没有单兵侦察机，没有狙击枪，那男人是头牲口吗？！就拿了一把手枪！得魔改到什么程度的手枪才能跟狙击枪打一样远！一样准！
——
天台彼端。
银眼男人又快又稳地换弹，全程盯着掩体，腿部肌肉稳稳与地面融为一体，他的目光又深又凶，颇像是在树下等猎物的棕熊。
——
黑衣人的呼吸几秒内就平稳了。
银眼男人眯起眼缝，大致推测他的方位，前脚蹬在护栏上，双手横握枪把，在膝盖上稳住。
他闭起一只眼……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火光映照他的眼！结实的双臂让枪的后坐力完全被控制，爆裂模式精确三连射，饱和散布障碍物的面积！黑衣人那边恐怕不论在哪都会被那冲击波震到脏器坏死。
一个身影“腾”地窜出！
银眼男人：“！？”
黑衣人预料了他的行动！几乎在听到枪声的瞬间百米冲刺，速度之快，能听见风的呼啸！他边跑边在手臂的控制界面点了什么，侦查无人机向男人的方向俯冲！
绿色的电源灯转红闪烁！
男人听到微弱的“嘟嘟嘟嘟”——
单兵侦察机的自杀爆炸！
他的银目在空中扫到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黑点——枪口转向——架起的前腿迅速单膝跪地仰视角瞄准——行云流水毫不停滞！
黑衣人千钧一发地骤停拔枪瞄准——男人那戴着巴拉克拉法帽子的头暴露在瞄具十字线中央！
二人同时扣扳机！
“咻咻咻！”
“哒！哒哒哒！”
硝烟。
——晚风吹过，枪声消散，恍如一切从未发生过。
两人，都面露惊色。
……
黑衣人没有料到他的实力会到达这种程度。他刚才精确一枪打爆无人机后顺势甩下来向自己开火。这套一气呵成的动作和自己扣扳机同时基本一样快。
这他妈是人吗？
男人则没有料到这个杂兵一样的家伙会有这种级别的准确预判。
他一手扣扳机的同时另一只手发射了什么装置，开完火的瞬间立刻就被拉走了：他一开始就防范了他的反击。这样的对手可是第一次遇到。
男人的巴拉克拉法头套被擦烂，斑斑点点的血迹渗红。
黑衣人的头盔被打瘪，挤压头部，不得不拆下。
——
黑衣人成功逃离现场的瞬间，与男人对视了一瞬。银眼男人吃了一惊。
那是个亚裔女人，她的目光里写着五个字：“我记住你了”。
她随即，消失在视野中，也许去了紧急通道，也许直接跳下，也许跳到了另一栋大厦。总之无法追踪了。
大厦的太阳完全落下，风变得异常寒冷。
“滴答、滴答……”
雨丝坠落。
男人一把取下帽子，黑色短发被风随意吹动。他远望城市远处的海，呼出一口白气，在耳边的通讯器说：“全员，猎杀失败。他们知道咱来了。咱得提高警惕了。”
——女人一边喘气，一边不爽地敲敲头盔，对通讯器说：“TOC，thisisAska.Negativepreciouspackage，enemyinterference!Theyknowwearehere.Weneedtodothisfast（这里是阿斯卡，抓捕失败，他们阻止了我，我们要尽快）.”
FILE.13
绵绵细雨打在挡风玻璃，被雨刷清除。红红绿绿的街道变成了几个大色块，行人匆匆小跑。下雨的时候呆在干燥的室内，有种奇妙的安心感。
舒尔茨在开车。
冷乖乖坐在乐尔腿上。
乐尔可是世界级军火公司的公子，再怎么没干劲，对枪械也是熟到不能更熟。今天那些警官、安保人员的枪，没有一支不是印着留斯家家徽的。
——
今天这事，第一眼看就太诡异了。
那车身反复扭转的痕迹……怎么看都是被击中后失控侧翻的。
尤其是那个很像钉针的“咻”声，那绝对是消音器。
但是……他没发现弹痕。穿孔、摩擦、也没有。
除了魔法外，就只有一个解释。
专用冰弹。
他专心到眼睛也忘了眨。
……这种子弹在射出的瞬间就开始因高温融化，击中目标后就极速消解。平民一般不知道这种子弹。
时间太短了，他来不及、也没资质检查伤员。而且那融化的一点点水会混进伤者的伤口中，或者干脆就蒸发掉，很难察。
食指在脸颊一弹、一弹。
他无法理解这件事。
且不说这玩意在平民世界有多难获得…它并不是为了击毙，而是杀伤后绑架用的。
要绑架车里的人吗？就那个其貌不扬的驾驶员？
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解释得通。
要么……是因为什么打偏了，差点让大家死掉。
——是冲我们来的？
但是得惹了什么样的人，才用得着这种待遇……
对面车灯在他眉梢一闪而过。
——
车后排，李言目光空洞地凝望窗外。
丽莎筋疲力竭，靠在他肩上，睡得像个小婴儿。
她的细眉在抖动，不舒服地哼唧。
李言瞥她。
“丽莎菲利娅？”
她并不反应，本能地抓紧他胳膊。
李言：“丽莎……？”
——
？：“丽莎……”
空旷的体育场。硕大的场馆，那么多空座位就她一个人，不禁有些可怕。
耳边的寂静很诡异，但呼唤她的这个人声听过一次就绝对忘不掉。
她的侧面，平行那个绿眼睛的神明。
丽莎：“我……又在做梦吗？”
黑衣人还未开口，她问：“危险来自哪儿？”
黑衣人被她的急躁逗笑，不紧不慢地说：“他。”
丽莎惊讶。
“李言？”
男人：“……你是这么称呼他的吗？”
“这不是他的名字吗？”丽莎想面对他，黑衣人说：“别动。”
她发现身体动不了了。
那并不是“瘫痪”，而是身体不听大脑，反而听了旁边这个人的。
丽莎：“诶咦……怎么回事……”
她挣扎时，男子娓娓说：“此刻的‘李言’……只是‘李言’，还不能称之为‘人’。”
“什么……？”
“你以为是你闯入了他的生活。对吗？”他的声音中荡漾起一丝笑意：“事实是是你们的相遇开始，你就真正危险了。”
丽莎有些懵。
黑衣人抬起单手，好像很烦它会出汗，轻轻地吹了吹：“他也是，被困在自己的世界，切断了链接。你的到来，使他受到召唤慢慢苏醒，你的时间就慢慢倒数。”
停了几秒，他说：“你想要什么？我来帮你完成。”
她一头雾水……却觉得浑身发冷。
某种小动物预知大灾难的……极强的危险接近感。
丽莎：“你非要故弄玄虚吗？把话说清楚！”
男人：“说得太清楚的话，一切都会被‘夜阑之神’毁灭。”
——
“！”
丽莎睁眼。
刚才……梦？
嗯？
那现在这是……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精致的玻璃目珠，空洞又可憎地俯瞰她。
人偶！？
丽莎脸色煞白，却喊不出声，意识到自己仍然无法动弹！
她焦急中，察觉那些木偶并未激活。它们只是作为装饰品陈列在这个阴森的哥特风格大厅里，纹丝不动。
有的还被吊在天花板，活像一个个吊死鬼。
只作为装饰品的话，它们绝对价值连城。它们太精美了、身着华服的、满身铠甲的、现代士兵的……
——
过于广阔的哥特式展厅，只有一道手术灯般的斜光，映照她躺的台子，不知道黑暗中隐藏着什么。
丽莎听到了喘气声……目光一斜……李言跪在她面前。
“？”
她连嘴唇也动弹不得。
李言满身鲜血，痛苦地大口喘气，如同一只被撕咬过、勉强逃掉的野兽。
“丽莎、菲利娅……”绿眼睛僵直地抬起来，在她的身体上仔细打量。
她倒抽凉气。
这种带有腥味的贪婪，如同要把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吞食掉。
李言伸出的双手滴着血，连往前走的耐心都没有，隔空就想抓住她！
丽莎想呼唤他，发不出声。她想尖叫、发不出声，她想求饶，也发不出声！
“……丽、莎……菲利娅！”李言口水直流的嘴巴咔咔作响！
丽莎的双腿在发抖，却仍然动弹不得！
眼泪，从她的眼眶里划落。
李言悲惨地低吟：“对不起。”
她双眸震惊。
他脚下一蹬，扑上来！
——
一声长长哀叹，丽莎醒了过来。
她的心咚咚咚咚不停地跳！
“沙拉拉拉……”
屋外细腻的雨奏响。
清冷的泥草味，昆虫的鸣叫、屋外又冷又潮湿、屋里却干燥温暖，迅速把她安抚。
她浑身紧紧的，更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紧紧的？
——丽莎转头，李言抱着她，正轻手轻脚地上楼梯。
李言表情还是那个恒温频率：“我不想吵醒你。”
丽莎摸了摸脸，心不在焉：“我又做了那种奇怪的梦……”
李言没有反应，她补上一句：“那个人影和你很像。”
李言：“那不是我。”
丽莎抚平心口的脉搏：“心里…总觉得不安。”
李言强壮的双臂稍稍伸展，好像抱小猫一样把她护住，靠近心口。她轻轻“啊”了一声。
明明171cm，却有种被他裹住的错觉。
李言努力：“现在呢？”
她“哼”了声。
丽莎：“……你真笨拙。”
李言：“但是有用吗？”
她微微仰眸，他金属绿的眼珠盯着她。
她长腿伸展，从他怀里下来，抚平臀部的裙角。定了定神。
丽莎站在比李言高一截的台阶。
“……”
她欲言又止，左脚在右腿上蹭。
李言：“？”
丽莎菲利娅的目光斜到别处，又转回来，仿佛在审判。
丽莎：“粼是谁？”
“粼是我唯一记得的朋友。我失忆前应该关系很好。”
“女生？”
“男生。”
“噢……”
她转身，进房间。脚步把裙角带得一抖一抖。
李言以为她会问更多，闭嘴跟着进了屋子，听到洗手间的流水声。她大概在洗手吧。
他搬椅子，双腿往书桌上一翘，把目光投入藏青色的长空。
云朵的波纹漆黑，路灯温黄的光圈，恨不得能凝出水雾。
说他是夜行生物……他夜里几乎是一动不动。说他是昼行生物……他白天的眼神远不如夜里这么明亮。
丽莎洗手时回头看他，看到他专心致志地发呆，不自觉地……居然在吃手指。
即便是老虎，有时也会像橘猫。
她窃窃笑。
——
李言沉浸在夜空的虚无之中……眼前突然吊下来一个金属小件，打扰视线，叮当作响。
他本来不想搭理的，但是这玩意一直在眼前晃，眼睛就锁定了，他张手准备去抓……
“！”
李言反应过来，抬头只见丽莎笑眯眯的。
“你在干什么？”
丽莎：“逗你。”
李言：“你把我当猫吗？”
“我把你当狗～～”说着，她递给李言。
金属的链子，上面带个骨头狗牌。上面写着：Liyan，后面是家的地址。
李言茫然。
丽莎：“为了感谢你给我买衣服，我给你买了狗牌。”
李言哧道：“你怕我丢吗？”
丽莎：“那谁知道～～但如果你丢了我又会坐立不安了。”
丽莎拿解开狗牌链子，示意他“过来”。
李言少有地流露嫌弃，但仍伸出脖子。
她为他戴上。
他的鼻子在动。
丽莎：“啊唔……你在闻我吗？”
李言：“你很香。”
丽莎：“嘿嘿嘿，沐浴露～”
李言摇头：“是你。”
她敲他脑袋。
她要收，他捏住她的手，给自己戴好。她的双手冰凉。
李言：“……你在发抖。”
“……”
丽莎不语。
李言很慢地眨了下眼睛，他伸出大手，捧握她的小手。
李言：“别怕。”
“……”
丽莎一下下咬唇瓣玩。
丽莎：“诶，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李言沉默地等待。
丽莎：“我们可以这样到什么时候？”
李言：“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丽莎：“那如果我一直需要呢？”
他像是被逗笑：“这才两周，就下结论吗？”
丽莎：“…！”
她的目光憋火，眼看着就要生气了，李言补上：“我是说……万一以后你会讨厌我……”
丽莎一抽胳膊，理都不理，扭脸就走。
李言拉住了她手腕：“粘……豆包的红豆没用完，我就熬了红豆粥冰起来了。要吃吗？”
“唔姆～！”
小女士咬了嘴唇，李言的指尖在狗牌上弹了弹：“听说甜的东西会安抚人心……我拿给你好吗？”
丽莎：“不、不用了！我应该先洗澡……”
“那你洗，我下去帮你拿。”李言起身，头也不回地出门，留下她在房间。
“哼……”
丽莎朝门皱鼻子。
她解开领口，衣裙顺滑地落地。
她的脚丫子踩着丝袜脱下，扥掉，踏过衣服，正要往浴室走，看见架上挂着李言的白衬衣。
——
她望了望门，确信没有响动，偷偷取下来，穿上。
哇……他真高大。衬衣的下摆勉强盖上大腿根，屁股会露一点点。她的胸部将衬衣顶出漂亮的褶皱。
她甩甩袖口——把指尖都遮住了。
她发现他有裂痕的眼镜，打开支架，戴上。
没有度数嘛。
她照照镜子，学他凶恶的样子，绷不住有点想笑。
她打开他的抽屉，看到那本破旧的笔记。丽莎纠结了一下，决定往后翻翻……
除了那些“粼是谁？”的笔记外，大部分都是乱画的线条。看来是心烦意乱时的杰作。其中有些零散的信息吸引了她。
——
（红眼睛？）
（我怎么是绿眼睛？）
（我不可能是大学生，但没有人质疑过我）
（亚洲人有绿眼睛不多见吧）
（红眼睛……又出现了，还嫌我不够烦似的）
（红眼睛）
（粼要是和我一样的话，王国庆典会去吗？）
（红眼睛）
（她在呼唤我？）
（世界停止了？）
（红眼睛呼唤我，损失4天的记忆）
（9月17日好像停止了）
最后一页的边角，是一副潦草的画，那是一双红眼睛。
“……”
这双画得很烂的红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丽莎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觉得晕。
她撩起留海，抚摸额头。
“呼……”
又忧虑，又疲惫。太多她搞不懂的事儿。
她的手指把笔记本“噗”地一合扔到桌上，转身解扣子，向浴室走。
浴室的门慢慢打开……镜中反射的卧室，丽莎身后的椅子上，坐着那个黑衣人。
FILE.14
“！”
她差点叫出来！
那人的存在有种神奇立场，明明受到惊吓，身体却出奇地平静。
丽莎迷茫地立着。浴室的灯并没有开，光影遮了他大半张脸。
男人平静地望着窗外：“你以为我只是‘梦’吗？”
怦咚、怦咚……
她惊吓到连腰都微微一起一伏。
丽莎：“你、你……”
梦中人隐于阴影的孔雀绿眼瞳，露出咪咪笑意。
男子：“抱歉啊……我本来也不想做个跟踪狂的，但你身处危险，我不能不管。”
喔……他一开口，世界都酥了。那细嚼慢咽的吐字，极致风流。
丽莎：“呼……呼……危……危险？！”
木偶吊死鬼和卡车意外被“危险”二字激发。
丽莎神情恍惚：“呜嗑……”
窗外风雨淅簌，丽莎喘着气。
“我不明白……！”
她试图转身，身体并不听话。
丽莎：“我有什么特别？我没有超能力，也没什么关键信息，你们能获得什么？”
黑衣人以片刻的沉默驳斥，然后开口：“不是我要从你身上获取什么，是‘他们’要确保你的死亡。”
——死亡！
她把心口衣服抓紧了。
梦中人并不看她，等她镇定下来，说：“丽莎菲莉娅，你以为自己是什么？”
“我……我……”
“你是一把钥匙。”他张开长手：“没有你，盾牌的宝箱就无法打开。”
手指展开：“你是一个茧。没有你，蝴蝶就无法孵化。”
手指隔空，像是点了点她的心：“如果你在化茧成蝶前死去，一切都会湮灭。”
“什么？”
她似懂非懂：“一切……是指……路德梅尔伦？”
梦中人的咬字更清晰了些：“一切。”
——
她喉咙抽搐。
丽莎：“嘁，你也别太把我当傻子吧？这种信口开……”
“9月17日为什么会循环？”他漂亮的手指微微朝上，指丽莎的脸：“因为我要找到他……也因为……”
那人：“在等你。”
丽莎哑火。
“在等我？什么在等我……”她目光游移了一会儿：“所以那帮木偶是专门派来猎杀我的？”
“‘木偶’？”
镜中反射的绿眼睛稍有惊诧，变为恍悟。
“啊～～哈哈哈，心念游魂吗？不……只是人偶的话不算什么。”
长手，比出两指。
“你面对的危险，还有两个。”
丽莎：“？？”
他：“一个即将到来，一个，与你生活在一起。”
“！”
丽莎嘴唇蠕动着，水灵的眉目皱皱展展。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他收回手：“现在的李言，不是完整的‘人’。”
“什么？”
“他受到的召唤在与你相遇后，越来越强烈。可是一切太快了，对他来说太勉强了。如果他在完全苏醒前失控，你难逃一死。”
——死！
“呜唔……”
这种字眼太强烈。
丽莎：“受到谁的召唤……”
“你的。”
“？！”
梦中人收回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正是为了防止他失控，我才必须来到你身边。”
——
梦里李言可怖的面貌……她双腿贴紧，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丽莎：“……我才不会相信你这种鬼话！”
“噢～？”
梦中人饶有兴致地微微歪了头，闻到了恐惧之外的味道：“你……？”
丽莎并未意察觉，只是想转身来：“你解释清楚！不要装腔作势！”
他沉沉道：“我们所处的……是维度的平原。每一丝信息、每一道链接、都是吹拂平原的风。告诉你更多，会把你暴露在猎杀者的视野中。在你蜕变前，弄错任何细节，你都会死。”
——死！
这个字针一般扎她脑仁！
她彻底被激怒！
丽莎：“哼？你谁啊？在这里一番意义不明的鬼话，又不是电影！你指望我会相信你这种没逻辑的发言？李言是危险？可笑，又不是你救的我！”
——
只见那双妖媚的孔雀绿瞳孔……慢慢弯出了一丝笑意。
“唔嗯……有趣。”
他缓缓起身。
修长的身材，比李言个子还高。
“抱歉……但，所幸我了解你的心了。再会，丽莎菲莉娅。”
“你……！”
丽莎突然摆脱了控制，转身就要和他激辩——
椅子上，空空如也。
丽莎像淋了一桶冰沙。她恍然若失，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一双欣长的手，从后面碰触了她胳膊。
——
“啊！”
她惊叫转身，是李言金属绿的目光，需要仰视才行。
……丽莎冷静的同时又懵了。她张嘴，李言眼光下视——
她的白衬衣，隐隐能看到肉色，两个袖子还拧住了。
丽莎抬眼：“我……我在换……”
李言蹲身，她慌：“啊不要、我里面裸着……”
“别动。”
他单膝跪地，把她的衣角拽好。
——
他的指触和她的肌肤之间，只有比纸还薄的衬衫。她连呼吸也冻结了。
他把她扭在一团的袖子解开，胳膊穿进去，又能自由行动了。
“……”
李言发觉地上衣物乱作一团。刚一伸手，被她的脚踩住。
“这是！是我的…内、内衣。”
他便停手，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又把她笼罩。
再对视时，他目光变了变。
看他这样，她问：“干嘛又盯着我……”
李言：“你在哭吗？”
“嗯？”
——
丽莎优美的眼眶噙满泪水，顺眼角溢落。一眨眼，睫毛沾染了泪滴。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带哭腔的，一下子无法面对李言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怕再说话就要崩，勉强兜着，想背过身……
“嗒～”李言的手顺着她面颊抚摸，拇指一撩，擦掉眼泪。
丽莎：“啊～”
李言就这么理所当然，也不征求她的意见。
丽莎神情呆滞。
“李言……”
“嗯。”
“我好怕……”
她低着头，并没有太多情绪崩溃。她想告知他一切，不知为何却又无法开口。
她只能说出“我好害怕”了。
丽莎：“我还以为……”
李言这张英气的脸非常笃定，睫毛随目光而动。他的高鼻梁、性感的嘴唇在这个距离下都一清二楚。
丽莎：“我还以为……我……我……”
李言：“没关系，所以我才在这儿。”
丽莎的视线正好到他的胸膛。感觉那里有颗跳动的心，那里也是绝对安全的范围。
她两手握紧。
丽莎：“你可以一直保护我吗……”
李言：“好。”
丽莎吸了吸鼻子，停留了一会儿，揉揉眼。
“我好累，我要去洗澡了。”她飘向浴室。
李言：“我去把粥存起来。”
丽莎：“不行！……别走，就在屋里，好吗？”
李言点点头，坐下。
丽莎走一步，回看他。
他像只对人类行为产生兴趣的狗，歪着脑袋，一直到她关上门。
——
温暖的水淋湿皮肤，像要把困意都带走。
“你还在吗？”她喊。
“在。”
——丽莎流露些许释然，不想思考那么多了，愉快地享受沐浴时光。
门外的李言百无聊赖地翻那个笔记本，正巧看到那双红眼睛，盯着它，陷入沉思。
夜逐渐变深了。
也许邻居家的孩子在练习，响起了小提琴的音乐。
——
丽莎洗着洗着，听到门外似乎有动静。
“李言？”
没有回答。
“李言！”丽莎叫：“你还在吗？”
没有反应。她担心地关闭了水龙头。
“李言？？”
门打开的声音。
“李言！李……啊……”
笔记本的封皮，写着一行字：ToBeContinued
FILE.10
第二天。
傍晚6点。
水中倒影，工业丛林。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踩散倒影。狗子噗噜噜伸舌头舔积水喝。
咖啡厅玻璃窗眏出被狗子拽着跑的乐尔。清冷的城市，温暖的店铺灯火。
乐尔来到喷泉旁等待大家，小狗看他不动了，就乖乖坐下。
“真是个活力充沛的小子！”
他捏捏它毛茸茸的脸：“给你起个名字吧。”
小狗凶神恶煞假装咬他手指，停下来愣愣，忽然想起来似的再咬，打了个大喷嚏过度使劲儿直接用脸刹车。
“啊哈哈哈！就叫你冷吧！”
路灯纷纷点亮，乐尔手机跳动，打开一看，里特摩托车坏了。一时半会儿到不了。
乐尔：“傻瓜。”
乐尔观赏着拉德市的日落，不知不觉出了神。
——
佳亚……
不声不响就坐在喷泉旁边。
她俏丽的肌肤比平时还要水嫩。她把发带拆掉，红发垂落。
她看乐尔在恍惚没发现她，也不叫他，翘在左腿上的右腿，那只德训鞋掉了一半，打趣地晃荡。
夜幕将至，草地湿气很重。白鸽在即将消失的光明前飞翔，唯美到让人舍不得看。
佳亚调皮地：“嘿！”
乐尔应声回首，只见喷泉的女神像下坐着个活的女神。
啊……！
许愿池里重叠的硬币，被波纹扭成奇怪的形状。
直到冷爪子蹭乐尔的腿，他才醒神。
他看到她的挎包：“刚从学校回来？”
女神把丝绒般的红发撩到耳朵上：“王国庆典不是就要开了吗？我得训练拉拉队呀。”
乐尔：“训练？你是拉拉队长？”
她好像被逗乐：“对呀。”
她还能更完美吗……！
乐尔：“你要演出吗？”
“就开幕式。女皇的学生们负责开幕演出。”她拉开挎包拉链取水喝，里面是她穿过的队服和长筒袜。
乐尔幻想佳亚英姿飒爽的样子，倒是有点期待庆典了。
佳亚：“你刚才怎么自言自语？”
“嗯？啊～不是，哈哈哈～”乐尔抱起冷：“我在遛狗啊。”
佳亚：“！！”
——她猝不及防，伸手要抢又赶快压制情绪：“哇哇……你……我我可以摸、摸摸吗？”
乐尔：“唔？啊哈哈，您请～”
佳亚一把抱起来，难以抑制，把脸埋在它乳臭未干的灰毛中：“啊啊啊～～好可爱！我可想养宠物了！但是一直没办法！”
——咦？她也是？
她絮叨：“从小我就忙着学语言啊……技能啊……结果因为太忙，也没有时间交朋友，回到家又很累……噗……更别说照顾宠物了。”
狗子躺在她腿上不满地“嗯呜”乱咬。
乐尔：“父母呢？”
佳亚：“我爸基爸本不在家。要管理一个财团的话，就要牺牲掉很多陪家人的时光。光维持就很辛苦。能见面…更是一种奢侈。”
“……”
日落橘光把乐尔的脸分割。
乐尔脱口而出：“嗯……即便……见面，也会生疏。”
直到他发现她没接下文，一转头。
——
女神的半脸在金红落日余晖下，好像拍立得的虹。
佳亚眼梢内的孤独，与乐尔产生了共鸣。
这么想来……每次出现，她都是一个人。乐尔有时候有里特，佳亚谁也没有。
乐尔尴尬地轻笑：“所以那天我才问‘你也是来逃难的吗’？”
——
这时，脸色煞白的丽莎菲莉娅跟着李言出现。
佳亚：“咦你……你还好吗？”
李言瞟她：“看了个恐怖片。”
丽莎捅他一拳。
佳亚见她这样，犹豫着、试探地问：“……你们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
“嗯？”丽莎忙摆手：“没…不不没有，我们只是……”
李言：“住在一起。”
“……”
三人鸦雀无声。
FILE.11
光在变暗，流云变成黄澄澄的橘色，一丝血红的霞划分天地。
佳亚纯美的眸深深震撼。她旁边的乐尔，受到的冲击不比她小。
什么…这是什么鬼关系？！
佳亚的震撼飞速变成失落。
乐尔：“啊所…所以你之前没来学校……也是因为……”
“啊不，我们……！”
正要听丽莎解释，乐尔感觉有东西在扯他裤角。
是狗子。
他下令：“松口！”
冷紧紧咬着，力量之大，真的要把他拉走了！
“啊喂、咦哟！小子！你干什么……”
——
“咻。”
——
“？？”乐尔抬头。
咻？
一声极为耳熟的闷响。
这个声响他认得。
是什么呢……
一个他非常熟悉的物件，在脑间描画。
啊……唔……
消音器？！
——
“叽～～～～～～！叽叽叽叽叽～～～”
不远处传来轮胎摩擦的噪响！
冷死命拽他！
撞击声！
乐尔一扭脸——
——
一辆挡风玻璃碎裂的小卡车冲塌了护栏与喷泉，乘风破浪撞过来…！
就在他们面前了！
车灯的白光直戳视网膜！
“呃！”
——
时间，迟滞。
恐惧感浸入。
这辆铁块足够把他们一起撞飞，再碾成肉饼。在这个速度下，撞击的力量可以轻易地把佳亚漂亮的双腿从身体扯下，把丽莎的脊椎反方向冲击120度，把乐尔撞到内脏完全稀碎。
——太快了！这和被火车撞无异！
一口最深的恐惧，化成无数臭虫爬满了头皮……
乐尔张嘴，呼吸却在喉咙中凝结！
车子侧翻腾空。
那后视镜的力量堪比水泥钢筋，朝面骨迎面直撞过来！
这种力量的冲击，即使苟活，也是毁容的植物人。
他的表情停在惊诧。
连人生的走马灯都来不及放。
挡风玻璃把鼻子撞进颅骨的前0.1秒，连“啊”也没喊出来。
静滞的画面……
乐尔的错愕。
丽莎的悚惧。
佳亚的痴呆……
李言的绿眼睛……
转向车子。
——李言捕捉到这辆车的轨迹，是朝丽莎、佳亚和乐尔的。
他挑眉毛：“……”
他回过身，慢慢伸手……像接棒球那样接住飞翻的车身……扣进地面。
FILE.12
“哐啷～～～！！”
灰尘，树叶，汽油，石砖，飞溅！
“嘀—————”
刺耳喇叭声如同停止的心电图，把意识拉回现实！
“啊呃！”“呜哇！”“啊！！”
“咳咳咳！呜咳咳咳咳咳……”
三个人耳膜要破了！大量灰石令他们咳嗽个不停。
“……”
短暂失明后乐尔发现自己无伤，但是耳畔蜂鸣，心脏狂跳不止！
“……？”
烟、灰，缓缓散去……
——
四个人站着。
佳亚六神无主，懵懵地问“发生了什么”，没人回答。
她木木地回头。
几吨可怕的废铁，烟尘袅袅。车头彻底变形，安全气囊打开。
冷在狂吠。
——
“……？”
她从其他人的表情中，慢慢拼凑了事情发生的过程。
“…！”
她张口想说话，脚一软坐倒了。
……恍如隔世。
——
丽莎，震撼着。
——“你身处危险中。”
她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
李言扒拉扒拉她的头发，见她没受伤，淡淡道：“我去叫警察来。”
——
乐尔狠狠呼吸几次，强逼心跳降低，拔起麻痹的脚，去帮佳亚。
她就那么呆滞地瞅着他蹲下来。
佳亚双眸发颤，软绵绵的：“发……发生了什么…？乐尔……？”
“……”
乐尔回头看了眼车，又看她面无血色，拍拍她的头。
乐尔：“灵魂，灵魂回来。”
“唔、噢……”
佳亚她眨眨眼，试着呼吸，胸口一抽，两行受了惊吓的泪水顺脸颊滑落。
乐尔揉揉她的背：“没事的，没受伤吧？”
本来只是惊吓。
稍一安慰，委屈一股脑喷涌。
“呜、呜呃呜呜呜……”
佳亚嘴唇都没了血色：“我再也不要来这里了！这个拉德广场哪里有问题？一来这儿就没好事！我……我……”
他看得心都酥了，稍稍接近，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暂时靠过来。
——
身体接触的瞬间乐尔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他有些失神。
过了一会儿，她冷静下来，擦擦泪水。
“谢谢你……”她拉开些许距离：“刚才……你看到发生什么了吗？”
“我也得去看一下。我先把你……来。”
乐尔说着就把她拉起，他注意到她鞋掉了，蹲下身，为她拾起鞋子。
佳亚：“……”
她的白丝袜有些许脏，漂亮的足套进鞋子，在地上点了点。
乐尔并未注意她的不自在，一边把她膝盖的土拍掉，一边皱紧了眉头。
留斯工业的长子：“……”
可疑。
——
——
汽车的鸣笛还在响，救护车的声音隐隐约约。
噪音，逐渐升空，越飘越高……
跑到天空外面去。
来到一个摩天大楼的顶层。
“呼嗖～～～”
高空的风、把枪管的硝烟吹走。
——
一个身穿黑色战斗服的人放下枪。
他打偏了。
不。
是有人阻止了他。狙击枪枪管被打坏了。
侦查无人机，探测到老远处另一栋摩天大楼，画面传到头盔显示屏。
——
一个身着便服的男子，头戴巴拉克拉法帽，举枪对着他。
他的一只眼睛，是银灰色。
他手里拿的是手枪，居然穿越了如此夸张的距离精准击毁枪管。
黑衣人相信，他本来是要瞄准他的心脏的。
“……”
来者不善。
黑衣人余光瞟了拉德广场：乐尔他们已经走了，留在这里已无意义。他手放在步枪上保持戒备，准备慢慢撤退……
他踏出一步。
——
对面的男人平行踏出一步，枪口保持瞄准。
黑衣人：“…？！”
闲庭信步，杀气腾腾。
他停步，男人也停步。
“！”
他吞咽口水……
这人是来猎杀自己的！
黑衣人感到压力。
往前看了一眼，有掩体，回看对面的男人。
要交战吗？有把握干掉他吗？这家伙独自一人吗？是否有队友在附近支援？
……这种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最好的策略还是撤退。
两栋摩天大楼之间，夕阳在玻璃倒影中逐渐沦落。
男人过度沉静，极度锋利，没有一丝多余动作，那种松弛，只要一出手，一定能将他击毙。黑衣人不敢轻举妄动……
他手舒展……
——
“哗！”
他把狙击枪往天上猛抛，抽出步枪猛烈开火，拔腿冲刺！
“咻咻咻咻！”
空中的狙击枪被打成几块的同时，清闷的射击声从消声器穿出去，在银眼男人旁边打出火花，打烂护栏。银眼男人眼都不眨，加速前行，枪口转向—
男人：“穿击弹。”——弹夹发出机械声。
——
“砰！砰！”
——
黑衣人注意到远处的火光，他正要躲进障碍物，只见子弹穿破墙体，发出爆裂冲击波！他双手抵挡——
“叭叭！”
胸口像挨了两记烧红的棒球棍！
“呜唔！”
他闷哼，勉强站住。只是被冲击波边缘震撼，若没有战斗服他一定瘫痪了！
“嗡嗡嗡——”
他没时间在意耳畔蜂鸣转身连续开火！
“咻咻咻咻咻咻！”消声器暴力升温，对方一个前扑进了护栏。
他晃晃脑袋，一边前进一边持续开火，保持压制——
天台的紧急出口不远了！
对面的男人趴倒后立刻侧身，把穿击弹直接通过墙体打出去，接着爬了几步顺势起跑，紧紧咬住黑衣人平行交火！他身旁的水泥墙不停被子弹破坏！
“哒哒哒哒哒！”“咻咻咻！”“锵！”“嗙～～！”
黑衣人眼看通道口近在咫尺，可对方凶猛的火力压得他一接近就会被打成筛子，他的战靴在地上有力地扭转，反方向朝大厦边缘前突，躲避枪弹后一个飞身消失在掩体中。
——
他不停地喘，从身体的紧张程度来看，恐怕没见过这么难缠的敌手。
他更换弹夹。
……没有单兵侦察机，没有狙击枪，那男人是头牲口吗？！就拿了一把手枪！得魔改到什么程度的手枪才能跟狙击枪打一样远！一样准！
——
天台彼端。
银眼男人又快又稳地换弹，全程盯着掩体，腿部肌肉稳稳与地面融为一体，他的目光又深又凶，颇像是在树下等猎物的棕熊。
——
黑衣人的呼吸几秒内就平稳了。
银眼男人眯起眼缝，大致推测他的方位，前脚蹬在护栏上，双手横握枪把，在膝盖上稳住。
他闭起一只眼……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火光映照他的眼！结实的双臂让枪的后坐力完全被控制，爆裂模式精确三连射，饱和散布障碍物的面积！黑衣人那边恐怕不论在哪都会被那冲击波震到脏器坏死。
一个身影“腾”地窜出！
银眼男人：“！？”
黑衣人预料了他的行动！几乎在听到枪声的瞬间百米冲刺，速度之快，能听见风的呼啸！他边跑边在手臂的控制界面点了什么，侦查无人机向男人的方向俯冲！
绿色的电源灯转红闪烁！
男人听到微弱的“嘟嘟嘟嘟”——
单兵侦察机的自杀爆炸！
他的银目在空中扫到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黑点——枪口转向——架起的前腿迅速单膝跪地仰视角瞄准——行云流水毫不停滞！
黑衣人千钧一发地骤停拔枪瞄准——男人那戴着巴拉克拉法帽子的头暴露在瞄具十字线中央！
二人同时扣扳机！
“咻咻咻！”
“哒！哒哒哒！”
硝烟。
——晚风吹过，枪声消散，恍如一切从未发生过。
两人，都面露惊色。
……
黑衣人没有料到他的实力会到达这种程度。他刚才精确一枪打爆无人机后顺势甩下来向自己开火。这套一气呵成的动作和自己扣扳机同时基本一样快。
这他妈是人吗？
男人则没有料到这个杂兵一样的家伙会有这种级别的准确预判。
他一手扣扳机的同时另一只手发射了什么装置，开完火的瞬间立刻就被拉走了：他一开始就防范了他的反击。这样的对手可是第一次遇到。
男人的巴拉克拉法头套被擦烂，斑斑点点的血迹渗红。
黑衣人的头盔被打瘪，挤压头部，不得不拆下。
——
黑衣人成功逃离现场的瞬间，与男人对视了一瞬。银眼男人吃了一惊。
那是个亚裔女人，她的目光里写着五个字：“我记住你了”。
她随即，消失在视野中，也许去了紧急通道，也许直接跳下，也许跳到了另一栋大厦。总之无法追踪了。
大厦的太阳完全落下，风变得异常寒冷。
“滴答、滴答……”
雨丝坠落。
男人一把取下帽子，黑色短发被风随意吹动。他远望城市远处的海，呼出一口白气，在耳边的通讯器说：“全员，猎杀失败。他们知道咱来了。咱得提高警惕了。”
——女人一边喘气，一边不爽地敲敲头盔，对通讯器说：“TOC，thisisAska.Negativepreciouspackage，enemyinterference!Theyknowwearehere.Weneedtodothisfast（这里是阿斯卡，抓捕失败，他们阻止了我，我们要尽快）.”
FILE.13
绵绵细雨打在挡风玻璃，被雨刷清除。红红绿绿的街道变成了几个大色块，行人匆匆小跑。下雨的时候呆在干燥的室内，有种奇妙的安心感。
舒尔茨在开车。
冷乖乖坐在乐尔腿上。
乐尔可是世界级军火公司的公子，再怎么没干劲，对枪械也是熟到不能更熟。今天那些警官、安保人员的枪，没有一支不是印着留斯家家徽的。
——
今天这事，第一眼看就太诡异了。
那车身反复扭转的痕迹……怎么看都是被击中后失控侧翻的。
尤其是那个很像钉针的“咻”声，那绝对是消音器。
但是……他没发现弹痕。穿孔、摩擦、也没有。
除了魔法外，就只有一个解释。
专用冰弹。
他专心到眼睛也忘了眨。
……这种子弹在射出的瞬间就开始因高温融化，击中目标后就极速消解。平民一般不知道这种子弹。
时间太短了，他来不及、也没资质检查伤员。而且那融化的一点点水会混进伤者的伤口中，或者干脆就蒸发掉，很难察。
食指在脸颊一弹、一弹。
他无法理解这件事。
且不说这玩意在平民世界有多难获得…它并不是为了击毙，而是杀伤后绑架用的。
要绑架车里的人吗？就那个其貌不扬的驾驶员？
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解释得通。
要么……是因为什么打偏了，差点让大家死掉。
——是冲我们来的？
但是得惹了什么样的人，才用得着这种待遇……
对面车灯在他眉梢一闪而过。
——
车后排，李言目光空洞地凝望窗外。
丽莎筋疲力竭，靠在他肩上，睡得像个小婴儿。
她的细眉在抖动，不舒服地哼唧。
李言瞥她。
“丽莎菲利娅？”
她并不反应，本能地抓紧他胳膊。
李言：“丽莎……？”
——
？：“丽莎……”
空旷的体育场。硕大的场馆，那么多空座位就她一个人，不禁有些可怕。
耳边的寂静很诡异，但呼唤她的这个人声听过一次就绝对忘不掉。
她的侧面，平行那个绿眼睛的神明。
丽莎：“我……又在做梦吗？”
黑衣人还未开口，她问：“危险来自哪儿？”
黑衣人被她的急躁逗笑，不紧不慢地说：“他。”
丽莎惊讶。
“李言？”
男人：“……你是这么称呼他的吗？”
“这不是他的名字吗？”丽莎想面对他，黑衣人说：“别动。”
她发现身体动不了了。
那并不是“瘫痪”，而是身体不听大脑，反而听了旁边这个人的。
丽莎：“诶咦……怎么回事……”
她挣扎时，男子娓娓说：“此刻的‘李言’……只是‘李言’，还不能称之为‘人’。”
“什么……？”
“你以为是你闯入了他的生活。对吗？”他的声音中荡漾起一丝笑意：“事实是是你们的相遇开始，你就真正危险了。”
丽莎有些懵。
黑衣人抬起单手，好像很烦它会出汗，轻轻地吹了吹：“他也是，被困在自己的世界，切断了链接。你的到来，使他受到召唤慢慢苏醒，你的时间就慢慢倒数。”
停了几秒，他说：“你想要什么？我来帮你完成。”
她一头雾水……却觉得浑身发冷。
某种小动物预知大灾难的……极强的危险接近感。
丽莎：“你非要故弄玄虚吗？把话说清楚！”
男人：“说得太清楚的话，一切都会被‘夜阑之神’毁灭。”
——
“！”
丽莎睁眼。
刚才……梦？
嗯？
那现在这是……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精致的玻璃目珠，空洞又可憎地俯瞰她。
人偶！？
丽莎脸色煞白，却喊不出声，意识到自己仍然无法动弹！
她焦急中，察觉那些木偶并未激活。它们只是作为装饰品陈列在这个阴森的哥特风格大厅里，纹丝不动。
有的还被吊在天花板，活像一个个吊死鬼。
只作为装饰品的话，它们绝对价值连城。它们太精美了、身着华服的、满身铠甲的、现代士兵的……
——
过于广阔的哥特式展厅，只有一道手术灯般的斜光，映照她躺的台子，不知道黑暗中隐藏着什么。
丽莎听到了喘气声……目光一斜……李言跪在她面前。
“？”
她连嘴唇也动弹不得。
李言满身鲜血，痛苦地大口喘气，如同一只被撕咬过、勉强逃掉的野兽。
“丽莎、菲利娅……”绿眼睛僵直地抬起来，在她的身体上仔细打量。
她倒抽凉气。
这种带有腥味的贪婪，如同要把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吞食掉。
李言伸出的双手滴着血，连往前走的耐心都没有，隔空就想抓住她！
丽莎想呼唤他，发不出声。她想尖叫、发不出声，她想求饶，也发不出声！
“……丽、莎……菲利娅！”李言口水直流的嘴巴咔咔作响！
丽莎的双腿在发抖，却仍然动弹不得！
眼泪，从她的眼眶里划落。
李言悲惨地低吟：“对不起。”
她双眸震惊。
他脚下一蹬，扑上来！
——
一声长长哀叹，丽莎醒了过来。
她的心咚咚咚咚不停地跳！
“沙拉拉拉……”
屋外细腻的雨奏响。
清冷的泥草味，昆虫的鸣叫、屋外又冷又潮湿、屋里却干燥温暖，迅速把她安抚。
她浑身紧紧的，更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紧紧的？
——丽莎转头，李言抱着她，正轻手轻脚地上楼梯。
李言表情还是那个恒温频率：“我不想吵醒你。”
丽莎摸了摸脸，心不在焉：“我又做了那种奇怪的梦……”
李言没有反应，她补上一句：“那个人影和你很像。”
李言：“那不是我。”
丽莎抚平心口的脉搏：“心里…总觉得不安。”
李言强壮的双臂稍稍伸展，好像抱小猫一样把她护住，靠近心口。她轻轻“啊”了一声。
明明171cm，却有种被他裹住的错觉。
李言努力：“现在呢？”
她“哼”了声。
丽莎：“……你真笨拙。”
李言：“但是有用吗？”
她微微仰眸，他金属绿的眼珠盯着她。
她长腿伸展，从他怀里下来，抚平臀部的裙角。定了定神。
丽莎站在比李言高一截的台阶。
“……”
她欲言又止，左脚在右腿上蹭。
李言：“？”
丽莎菲利娅的目光斜到别处，又转回来，仿佛在审判。
丽莎：“粼是谁？”
“粼是我唯一记得的朋友。我失忆前应该关系很好。”
“女生？”
“男生。”
“噢……”
她转身，进房间。脚步把裙角带得一抖一抖。
李言以为她会问更多，闭嘴跟着进了屋子，听到洗手间的流水声。她大概在洗手吧。
他搬椅子，双腿往书桌上一翘，把目光投入藏青色的长空。
云朵的波纹漆黑，路灯温黄的光圈，恨不得能凝出水雾。
说他是夜行生物……他夜里几乎是一动不动。说他是昼行生物……他白天的眼神远不如夜里这么明亮。
丽莎洗手时回头看他，看到他专心致志地发呆，不自觉地……居然在吃手指。
即便是老虎，有时也会像橘猫。
她窃窃笑。
——
李言沉浸在夜空的虚无之中……眼前突然吊下来一个金属小件，打扰视线，叮当作响。
他本来不想搭理的，但是这玩意一直在眼前晃，眼睛就锁定了，他张手准备去抓……
“！”
李言反应过来，抬头只见丽莎笑眯眯的。
“你在干什么？”
丽莎：“逗你。”
李言：“你把我当猫吗？”
“我把你当狗～～”说着，她递给李言。
金属的链子，上面带个骨头狗牌。上面写着：Liyan，后面是家的地址。
李言茫然。
丽莎：“为了感谢你给我买衣服，我给你买了狗牌。”
李言哧道：“你怕我丢吗？”
丽莎：“那谁知道～～但如果你丢了我又会坐立不安了。”
丽莎拿解开狗牌链子，示意他“过来”。
李言少有地流露嫌弃，但仍伸出脖子。
她为他戴上。
他的鼻子在动。
丽莎：“啊唔……你在闻我吗？”
李言：“你很香。”
丽莎：“嘿嘿嘿，沐浴露～”
李言摇头：“是你。”
她敲他脑袋。
她要收，他捏住她的手，给自己戴好。她的双手冰凉。
李言：“……你在发抖。”
“……”
丽莎不语。
李言很慢地眨了下眼睛，他伸出大手，捧握她的小手。
李言：“别怕。”
“……”
丽莎一下下咬唇瓣玩。
丽莎：“诶，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李言沉默地等待。
丽莎：“我们可以这样到什么时候？”
李言：“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丽莎：“那如果我一直需要呢？”
他像是被逗笑：“这才两周，就下结论吗？”
丽莎：“…！”
她的目光憋火，眼看着就要生气了，李言补上：“我是说……万一以后你会讨厌我……”
丽莎一抽胳膊，理都不理，扭脸就走。
李言拉住了她手腕：“粘……豆包的红豆没用完，我就熬了红豆粥冰起来了。要吃吗？”
“唔姆～！”
小女士咬了嘴唇，李言的指尖在狗牌上弹了弹：“听说甜的东西会安抚人心……我拿给你好吗？”
丽莎：“不、不用了！我应该先洗澡……”
“那你洗，我下去帮你拿。”李言起身，头也不回地出门，留下她在房间。
“哼……”
丽莎朝门皱鼻子。
她解开领口，衣裙顺滑地落地。
她的脚丫子踩着丝袜脱下，扥掉，踏过衣服，正要往浴室走，看见架上挂着李言的白衬衣。
——
她望了望门，确信没有响动，偷偷取下来，穿上。
哇……他真高大。衬衣的下摆勉强盖上大腿根，屁股会露一点点。她的胸部将衬衣顶出漂亮的褶皱。
她甩甩袖口——把指尖都遮住了。
她发现他有裂痕的眼镜，打开支架，戴上。
没有度数嘛。
她照照镜子，学他凶恶的样子，绷不住有点想笑。
她打开他的抽屉，看到那本破旧的笔记。丽莎纠结了一下，决定往后翻翻……
除了那些“粼是谁？”的笔记外，大部分都是乱画的线条。看来是心烦意乱时的杰作。其中有些零散的信息吸引了她。
——
（红眼睛？）
（我怎么是绿眼睛？）
（我不可能是大学生，但没有人质疑过我）
（亚洲人有绿眼睛不多见吧）
（红眼睛……又出现了，还嫌我不够烦似的）
（红眼睛）
（粼要是和我一样的话，王国庆典会去吗？）
（红眼睛）
（她在呼唤我？）
（世界停止了？）
（红眼睛呼唤我，损失4天的记忆）
（9月17日好像停止了）
最后一页的边角，是一副潦草的画，那是一双红眼睛。
“……”
这双画得很烂的红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丽莎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觉得晕。
她撩起留海，抚摸额头。
“呼……”
又忧虑，又疲惫。太多她搞不懂的事儿。
她的手指把笔记本“噗”地一合扔到桌上，转身解扣子，向浴室走。
浴室的门慢慢打开……镜中反射的卧室，丽莎身后的椅子上，坐着那个黑衣人。
FILE.14
“！”
她差点叫出来！
那人的存在有种神奇立场，明明受到惊吓，身体却出奇地平静。
丽莎迷茫地立着。浴室的灯并没有开，光影遮了他大半张脸。
男人平静地望着窗外：“你以为我只是‘梦’吗？”
怦咚、怦咚……
她惊吓到连腰都微微一起一伏。
丽莎：“你、你……”
梦中人隐于阴影的孔雀绿眼瞳，露出咪咪笑意。
男子：“抱歉啊……我本来也不想做个跟踪狂的，但你身处危险，我不能不管。”
喔……他一开口，世界都酥了。那细嚼慢咽的吐字，极致风流。
丽莎：“呼……呼……危……危险？！”
木偶吊死鬼和卡车意外被“危险”二字激发。
丽莎神情恍惚：“呜嗑……”
窗外风雨淅簌，丽莎喘着气。
“我不明白……！”
她试图转身，身体并不听话。
丽莎：“我有什么特别？我没有超能力，也没什么关键信息，你们能获得什么？”
黑衣人以片刻的沉默驳斥，然后开口：“不是我要从你身上获取什么，是‘他们’要确保你的死亡。”
——死亡！
她把心口衣服抓紧了。
梦中人并不看她，等她镇定下来，说：“丽莎菲莉娅，你以为自己是什么？”
“我……我……”
“你是一把钥匙。”他张开长手：“没有你，盾牌的宝箱就无法打开。”
手指展开：“你是一个茧。没有你，蝴蝶就无法孵化。”
手指隔空，像是点了点她的心：“如果你在化茧成蝶前死去，一切都会湮灭。”
“什么？”
她似懂非懂：“一切……是指……路德梅尔伦？”
梦中人的咬字更清晰了些：“一切。”
——
她喉咙抽搐。
丽莎：“嘁，你也别太把我当傻子吧？这种信口开……”
“9月17日为什么会循环？”他漂亮的手指微微朝上，指丽莎的脸：“因为我要找到他……也因为……”
那人：“在等你。”
丽莎哑火。
“在等我？什么在等我……”她目光游移了一会儿：“所以那帮木偶是专门派来猎杀我的？”
“‘木偶’？”
镜中反射的绿眼睛稍有惊诧，变为恍悟。
“啊～～哈哈哈，心念游魂吗？不……只是人偶的话不算什么。”
长手，比出两指。
“你面对的危险，还有两个。”
丽莎：“？？”
他：“一个即将到来，一个，与你生活在一起。”
“！”
丽莎嘴唇蠕动着，水灵的眉目皱皱展展。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他收回手：“现在的李言，不是完整的‘人’。”
“什么？”
“他受到的召唤在与你相遇后，越来越强烈。可是一切太快了，对他来说太勉强了。如果他在完全苏醒前失控，你难逃一死。”
——死！
“呜唔……”
这种字眼太强烈。
丽莎：“受到谁的召唤……”
“你的。”
“？！”
梦中人收回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正是为了防止他失控，我才必须来到你身边。”
——
梦里李言可怖的面貌……她双腿贴紧，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丽莎：“……我才不会相信你这种鬼话！”
“噢～？”
梦中人饶有兴致地微微歪了头，闻到了恐惧之外的味道：“你……？”
丽莎并未意察觉，只是想转身来：“你解释清楚！不要装腔作势！”
他沉沉道：“我们所处的……是维度的平原。每一丝信息、每一道链接、都是吹拂平原的风。告诉你更多，会把你暴露在猎杀者的视野中。在你蜕变前，弄错任何细节，你都会死。”
——死！
这个字针一般扎她脑仁！
她彻底被激怒！
丽莎：“哼？你谁啊？在这里一番意义不明的鬼话，又不是电影！你指望我会相信你这种没逻辑的发言？李言是危险？可笑，又不是你救的我！”
——
只见那双妖媚的孔雀绿瞳孔……慢慢弯出了一丝笑意。
“唔嗯……有趣。”
他缓缓起身。
修长的身材，比李言个子还高。
“抱歉……但，所幸我了解你的心了。再会，丽莎菲莉娅。”
“你……！”
丽莎突然摆脱了控制，转身就要和他激辩——
椅子上，空空如也。
丽莎像淋了一桶冰沙。她恍然若失，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一双欣长的手，从后面碰触了她胳膊。
——
“啊！”
她惊叫转身，是李言金属绿的目光，需要仰视才行。
……丽莎冷静的同时又懵了。她张嘴，李言眼光下视——
她的白衬衣，隐隐能看到肉色，两个袖子还拧住了。
丽莎抬眼：“我……我在换……”
李言蹲身，她慌：“啊不要、我里面裸着……”
“别动。”
他单膝跪地，把她的衣角拽好。
——
他的指触和她的肌肤之间，只有比纸还薄的衬衫。她连呼吸也冻结了。
他把她扭在一团的袖子解开，胳膊穿进去，又能自由行动了。
“……”
李言发觉地上衣物乱作一团。刚一伸手，被她的脚踩住。
“这是！是我的…内、内衣。”
他便停手，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又把她笼罩。
再对视时，他目光变了变。
看他这样，她问：“干嘛又盯着我……”
李言：“你在哭吗？”
“嗯？”
——
丽莎优美的眼眶噙满泪水，顺眼角溢落。一眨眼，睫毛沾染了泪滴。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带哭腔的，一下子无法面对李言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怕再说话就要崩，勉强兜着，想背过身……
“嗒～”李言的手顺着她面颊抚摸，拇指一撩，擦掉眼泪。
丽莎：“啊～”
李言就这么理所当然，也不征求她的意见。
丽莎神情呆滞。
“李言……”
“嗯。”
“我好怕……”
她低着头，并没有太多情绪崩溃。她想告知他一切，不知为何却又无法开口。
她只能说出“我好害怕”了。
丽莎：“我还以为……”
李言这张英气的脸非常笃定，睫毛随目光而动。他的高鼻梁、性感的嘴唇在这个距离下都一清二楚。
丽莎：“我还以为……我……我……”
李言：“没关系，所以我才在这儿。”
丽莎的视线正好到他的胸膛。感觉那里有颗跳动的心，那里也是绝对安全的范围。
她两手握紧。
丽莎：“你可以一直保护我吗……”
李言：“好。”
丽莎吸了吸鼻子，停留了一会儿，揉揉眼。
“我好累，我要去洗澡了。”她飘向浴室。
李言：“我去把粥存起来。”
丽莎：“不行！……别走，就在屋里，好吗？”
李言点点头，坐下。
丽莎走一步，回看他。
他像只对人类行为产生兴趣的狗，歪着脑袋，一直到她关上门。
——
温暖的水淋湿皮肤，像要把困意都带走。
“你还在吗？”她喊。
“在。”
——丽莎流露些许释然，不想思考那么多了，愉快地享受沐浴时光。
门外的李言百无聊赖地翻那个笔记本，正巧看到那双红眼睛，盯着它，陷入沉思。
夜逐渐变深了。
也许邻居家的孩子在练习，响起了小提琴的音乐。
——
丽莎洗着洗着，听到门外似乎有动静。
“李言？”
没有回答。
“李言！”丽莎叫：“你还在吗？”
没有反应。她担心地关闭了水龙头。
“李言？？”
门打开的声音。
“李言！李……啊……”
笔记本的封皮，写着一行字：ToBe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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