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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神神叨叨的乌鸦

    普通的野驴投石机根本无法推进至射程以内,他们像是疲软的手臂,砸不到街对面挑衅的恶犬。

    一场仓促的战争意味着一场大败和数不尽的人命。

    士兵们被各自的团营一级列为梯队,依旧在进攻,他们要把所有人打包,然后一股脑的送给半兽人张开的血盆大口中。

    入夜后,平原上遍地尸体他们觉得还不够,他们撤回了半数阵亡的第二梯队,决定送崭新的,却也有了做好了死亡觉悟的第三梯队上战场。

    已经没有敢谏言的副官了,前三个被斩掉头颅的家伙就是下场,还要被冠以扰乱军心的罪名。

    他们绝望的看着一波又一波士兵如潮水一样撞击似礁石的城墙,他们用巨大的攻城弩射击城墙,弩箭带着粗麻绳,然后士兵顺着粗麻绳爬到城墙之上。

    而半兽人只用火箭矢去射击粗麻绳,虽然城墙已经千疮百孔,但能爬上来的人类士兵少之又少。

    半兽人最后开始喊着口号,是兽人语,大部分人都不明白。

    他们喊的是:蚍蜉撼树,贫弱无力。以卵击石,自取其辱。

    这句话被完整的翻译给了奥斯罗恩听,他听后胸口一阵翻涌,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但双眼仇恨的盯着城墙上无数叫嚣的半兽人,可他没有办法,他最擅长的只是送士兵去死。

    他肯定不想做送士兵去死的指挥官,可他确实这样做了,他是个矛盾的人,他自认为的原则其实宽泛的非常,对别人严格对自己倒是松宽的很,终于还是应了乌鸦的形容,好高骛远,志大才疏。

    可是这错误不该是那些攻城的士兵承担,谁也不应该为别人的错误买单,谁也不该——尤其是用自己的命。

    他砍了三名敢于谏言的副官就认为万事大吉了,现在他看着第一梯队已经全部阵亡,第二梯队折损过半,第三梯队还要完整的,送进半兽人早已准备好的陷阱中——他在想什么呢?鬼知道。

    他可能想玉石俱焚,衬托一下他的不死不休的勇气?

    谁知道或者说谁想,谁敢知道呢?那是个敢用刀砍自己人的家伙。

    而诺曼这边,还在穷极无聊的等待,他们等待着幻想中的敌人到来,可没有音讯,活地图和老母鸡已经去探查了,目前还没回来,现在壕沟里只有沉默和在沉默中偶尔迸发的骂声。

    “你妈的,那,那边到底怎么样了?”棺材板站在壕沟中,趴在土壁上,和地面处在同一平面,不知道他是期盼,还是在担忧。

    这大概是全珀斯纵队,唯一保留着斗志的部队,虽然只有三十几个脑袋。

    乌鸦神神叨叨的,看着夜晚的天空,他像只讨厌的蚊子在你耳边念叨:“诸神保佑,诸神保佑,善恶不明,事理不分,人言已不可畏,全天下的人都在敬你而远之,人分三六九,你是三呢?还是九呢?”

    诺曼被念叨的烦了,没好气的小声道:“我是你爹。”

    “听见了没,诸神在上,这有个小杂种要当我爹。啊?什么?你说啥?”乌鸦把手拢在耳朵边上,像个疯子一样对着天空有问有答,“你说善恶之行,祸福所依?不对,你说错啦,我见行善未必获好报,作恶也未必得灾殃。什么?你说死就是生,生就是死。我同意,我难得同意你一次哈,生死循环,归于混沌。终焉终焉,呜呼呜呼。”

    “我们营长疯了呢?”肥猪惊恐的看着对着天空自言自语的乌鸦,悄悄地对一旁的贱骨头说道。

    “就因为跟你说话,我的这帮小杂碎都说我疯啦,你说我疯了吗?大点声。对,我没疯。听见了?死肥猪。”最后乌鸦瞟了一眼肥猪,继续他的疯言疯语。

    肥猪满脸诧异,他可听不见,谁都听不见。

    “精神分裂。”诺曼小声嘀咕着,这家伙一定分裂出了某种别的人格,不,不是一种,而是几种,一个深沉的,夹在着贱兮兮的,混着爱耍小聪明的,最后被一个大智若愚的灵魂包裹着。

    乌鸦看着死城方向的止星,嘴角上扬着,他又贱兮兮的笑,只是中间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情感。

    可能这家伙在为那些死去的士兵哀悼吧,那些士兵是值得哀悼的,虽然他们愿意跟着奥斯罗恩,而不愿意跟着乌鸦。

    “下辈子要做啥可得早早地想清楚啦,最好在娘胎里就想清楚啦,这么浑浑噩噩的不该是你们。”

    乌鸦对着死城的方向又来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他应该是对那些战死的士兵说的,可诺曼觉得他这像是对全体人渣子说的。

    他说话总是那么深沉且饱有深意,以至于听的人如在云里雾里,可当云雾散去,你才发现你明白的太晚了。

    深秋的夜晚很冷,没有夏天的草虫鸣叫,显得十分单调,只有猫头鹰偶尔叫一声,它们这种鸟很骁勇,可叫声实在难听,像是个报丧的人。以至于大部分人都不喜欢它们。

    “生当不了人杰,死也做不了鬼雄的家伙,快滚吧,别缠着我问东问西的,有多远滚多远。”

    人渣们没人插话,乌鸦就这么疯疯癫癫的东一句西一句,其实大家到不怎么反感,听他说话是件有意思的事。

    他抱着怀中的手半剑,目视前方死城的灯火和此刻此地的黑暗,他应该去做个牧师的,可他偏偏做了相反的事,他是个以杀戮为己任的军人。

    一颗想得太多的脑袋不应该做军人。

    诺曼觉得自己也不该,只恨自己当初脑袋一热,就要面对无休止的杀戮和遍地的血浆,以及那些摆在明面上,却无人能回答的问题。

    这种感觉持续到乌鸦出现之前,现在诺曼庆幸自己做了军人,跟着乌鸦,跟着这只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想做的死鸟。像伊西多所说,我三生有幸,这里很充实。

    “败了!败了!”活地图带着人飞奔的往壕沟赶,“不出黎明,绝对败了!”

    乌鸦没有一丝震惊,他只说:“就位,互相拉扯着点,我不想看见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