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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虚无(一)

    “死了?”诺曼问他。

    “嗯,碰上巡逻的半兽人了,他们背着水跑不动,我让他们扔他们又不扔……”乌鸦很感叹道,“死了的就死了吧,活人还得接着往下活,能动的先把水给昏过去的灌几口。”

    乌鸦爬动着,脸上出着虚汗,他大概使出了全部的力气。

    有人在争权夺利中用了全部的力气,而人渣们为了活着就应经把力气都用干净了。

    诺曼接过几乎是人血换回来的清水给昏过去的灌上几口。说实话,在渴到如此程度,还能给那些人先喝,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有这么无私。

    给那些昏过去的家伙灌水有点难,因为他们的嘴都紧闭着,好不容易撬开后往里面灌,灌进去多少流出来多少,已经不往下面走了。

    现在所有人都陷入听天由命这一境地。

    诺曼心里只好念叨:想活着就把水喝下去吧,求你们了。

    有些人被救了过来,最少是现在不会死去。

    诺曼也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水,像是久旱的沙漠忽然降下雨滴,也像是燃烧的火焰终被泉水熄灭。自己发誓,再也没有比渴了的时候喝上一口水更幸福的事了。

    乌鸦终于爬到角落,翻了个身倚靠着吸着凉气。

    诺曼才发现他的胳膊又伤了,忙扯着嗓子喊:“老鼠!老鼠!快过来看看!”

    老鼠状态还算不错,但也是爬动着越过一具具尸体来到乌鸦身边,仔细研究了一下他的伤口,只好道:“没啥事,我帮你包扎。”

    老鼠的手很麻利,也许他曾经不这么麻利的,但他在人渣营处理过了太多的伤口,无论什么样的伤口他都这么说,没啥事,我帮你包扎。

    或许这样能平复伤者的心情吧。

    棺材板也很失神,他嘟囔道:“现在内外城墙在对峙,我们可能撑不到他们来救我们的时候了,如果他们想救我们的话。”

    不过一句简单的抱怨亦或是牢骚,诺曼喝了些水后也舒服了些,肚子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了,之前肚子里是饿的绞痛,而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

    “你说现在进来两三个半兽人是不是能把我们全办了?”

    “差不多吧。”棺材板道,“我们遇上的巡逻小队其实也只有四个人。他们手起刀落……我们就少了四个人。”

    伊西多,这个体质一直不算很好的家伙,这时候奇迹般的竟然还能保持清醒,他说:“下次搞水我跟你们去。”

    棺材板嗤笑:“可别,您的命金贵,为了点水丢了命?就算我们活着出去了,你的家族是不是会来报复我们?”

    伊西多凝视着满地的尸体道:“我在报复他们,我要死在这里,并且让我的家人都知道我是怎么死的,这样奥斯罗恩才会受到惩治。”

    “蠢话。”乌鸦骂道,“要活着,那就是对自己负责。我没能力让所有人都不死,但我尽量让咱们少死一点人。我对你们负责,你们也得对自己负责。”

    “谁对您负责呢?”诺曼问道。

    “没人。”乌鸦苦笑。

    贱骨头喃喃道:“今天是第几天了?”

    “过了午夜了,现在是第十五天了。”诺曼回道,“你问这个干嘛?”

    “我们竟然撑了半个月……”贱骨头虚弱的贱笑。一个贱人,还是一个虚弱的贱人在笑是很滑稽的事,而且是在这种时刻。

    “恭喜你啊。”诺曼回应道,“你真是贱,死了那么多人你都不死。”

    “没人弄得死我,除了我弄死我自己。”

    “夸你胖你就喘上了。”诺曼讥讽道。

    “真胖的那个现在在那躺着呢。”贱骨头说的是肥猪的尸体,肥猪也不知道是饿死的还是渴死的,但诺曼想哪种死法他也是最不想要的。

    在以前,人渣营每失去一个人渣都要悲伤许久,但现在大家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死去,或者在这种情况下也算不上习惯,要称之为麻木。

    “要活着,要活着,即便我们想活着,这种希望也足够奢侈啦。”诺曼感叹着这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即便乌鸦他们搞来了水,还是不可阻止的看这他们死去。

    “还多少喘气的?”乌鸦问。

    “不到一百了。”诺曼已经是很乐观的回答,因为大部分同袍已经昏迷着挣扎生与死的边缘。

    “嗯……”乌鸦腹中无食,仅凭着喝那点水强撑着,平常的他是心力憔悴,今天的他是油尽灯枯,“后悔吗?”

    “你指哪方面?”诺曼很郑重的询问,因为当着这么多死人的面,自己说不出谎言。

    “打双子城。”

    “后悔。”诺曼如实回答,“但跟着你,不后悔。”

    “哈哈哈哈……这句话听完了死了也值了。”

    “因为我们觉得你在把我们这群人往正确的道路上指引,你在头前带路,拿着一把不算明亮的火把,其实火把也就照个几米,你却回头跟我们撒谎说前面一片光明,事实是你的眼前也是一片黑暗对吗?”

    “这问题真叫我……真叫我难以回答,也叫我……欣慰。”乌鸦又开始云里雾里,但这次诺曼听懂了。

    他说的欣慰是因为终于有人彻彻底底的理解他,理解这个孤独的灵魂与心。

    “是不是做事的人都是如你这样孤独?”诺曼笑着问道。

    “我看起来很孤独吗?”乌鸦强装镇定,其实他的回答已经写在脸上了,他会被人理解而感到快乐,但他马上又觉得慌张,他觉得被人理解这种感觉又不太好,似乎被人看穿了。

    “一个孤独灵魂在世界上飘摇游荡,辗转之间已经三十多个年华过去,说不孤独那是装的,你心里也都明白。你想的那些东西长远又深沉,你说不出口,因为你说出口也没人会当真。或许你以前说出去过,但换来的就是一片片嘲笑的声音,笑你位卑职低却想的山高海深。我说的对吗?我的乌鸦先生?我的……营长……”

    “你别总学我说话。”乌鸦避而不谈,在窗户缝射进来的月光中,那张脸表现的是和乌鸦回答相反的答案,那张脸说: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