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许我慢坠 » 第9章 新家

第9章 新家

    直至飞机落地,两位教授始终没有和我有过只言片语的交流。我眼睁睁看着欧洲男人推着诺阿走出飞机,径直过了海关以后走出机场。

    这一路上我始终没能得到他们俩的关注,就好像他们根本没有把我带到瑞士一样。我对这样的境地丝毫没有预期,尽管害怕和他们交流,但是诺阿毕竟是我今后这几年内,可以遇见的唯一值得依靠的人。我的失落在过海关的时候被官员看在眼底,他在我把眼睛对准扫描仪的时候,突然没有征兆的和我说:

    “这是个随风摆动的城市,如果你失去了方向,格罗斯大教堂永远向你敞开怀抱;如果你觉得苦闷了,到利马特河边走走,或者让莱茵瀑布洗涤你的心灵;如果你被世俗牵绊了,去温特图尔,或者中国园也行。

    瑞士很小,瑞士也很大,苏黎世更是如此。

    愿你找到自己的路。”

    我抱着感激的心情对这个陌生的中年女人点了点头。即使带着浓厚的德语发音,这个女人说的话仍然让我在异国他乡第一次感受到温暖。如果说精神是质料,语言是形式,透过这简单的几句话,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女人拥有天使一般的心灵。

    人生经历斧凿刀刻一般将每个人的灵魂刻成不同的大小和形状,让他们能够顺利的把自己塞到命运给每个人准备的袜子里。少有人在这个不可逆的过程里能够不受折磨,大多数的时候,灵魂需要经历足够多的磨难,才能顺利通过这个狭小的袜口落袋为安。

    这个女人已经落到袜子里了吧,才能毫无保留的向陌生人释出善意,这样的美德是一种确凿的实在。

    走出海关关口以后,我意外的看到一块显示自己名字的光幕。

    用双手托着全息等待着我的是一个身材矮胖的姑娘。她穿着一件宽大的风衣,衣服的下摆几乎拖到了地上,遮住了她的双脚。即便如此,这件褐色的风衣没能遮住她略显丰满的身材。在这个已近凌晨的时间,她依然带了一副样式老旧的全黑的墨镜,和风衣一样,这副对她而言过大的眼镜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利落的偏分短发、乌黑的发色,似乎预示着她是个极其干脆的人。

    我背着包径直走向她,她似乎没有看到我,并没有任何表示。

    “嗨,我是以赛亚.罗南。”

    “哦……哦……抱歉抱歉,这也实在太晚了,我差点睡着,刚在看纪录片提神呢。那我们走吧,你的行李呢?”

    “那个……都在我背上,我们去哪?”

    “去哪?回家睡觉,难道你还期望有个闪光欢迎酒会吗?你这年纪的毛头小伙还真是不安分,我得提醒你诺阿不让我们喝酒的,不过你刚来,或许可以自己去找个热闹的地方偷偷喝一点,哦对,明天没有教学,你可以想睡多久睡多久,还有,我房间里有几瓶来自东方的治疗咳嗽的药水,一口干下去也有迷幻……”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不用解释啦罗南,我从来没看错过人,每次接完新生,办个入住的功夫都会有人把自己灌到不省人事,我还得想办法支开那个色眯眯的房东老头,然后一个人把他们扛到床上。不然那个死老头准会以为我要不就是干那行的,要不就是个义体贩子。不过我说罗南,虽然对于我们来说清醒不是件好事,但是在这个地方,在苏黎世,彻底让自己的脑袋宕机,可是会丢掉命的。”

    虽然不是很明白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特别是与那个海关官员的善意做了对比之后,但是我仍然微笑着看她一边小心翼翼的把全息收进小巧的背包一边继续絮叨。

    把自己丢进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学科里,本身就是一件不太清醒的事情,太清醒的人总是活的太过于拘谨而完全不像自己。永远保持理智是那么苦闷,所以我们才会喝酒和狂欢,才会有那么多专注当下的学派。

    看来这个还不知道称呼的女孩对在这里的生活多少有点抱怨。

    收拾完全息设备以后,她摘下了那副大墨镜,用两只亮白色、没有瞳孔、硬币一样大小和形状的义眼盯着我,看到我并没有被吓一跳,她说:“不错不错,有点胆量。我还以为今晚又能放倒一个,不过说实在的我真的没准备酒精,咳嗽药水你要的话我可以卖给你几瓶。”

    “您说笑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学姐?”

    “狗屁,什么您啊学姐啊,放松一点罗南,我叫玛丽安,玛丽安.古德里奇,虽然我又穷又丑。”她一边说一边又戴上墨镜。

    玛丽安……我恍惚了一下,仍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叫我瑞奇吧,不介意的话。”

    “当然,瑞奇,走吧,看你也困了。”

    “狗屁,你从哪看出来的,从我的假眼里吗,少贫嘴,赶紧跟我走。”说完转身背上包,以一个不慢的速度向外走去。

    真是哭笑不得,这个矮矮胖胖的身体里真是装了一个不得了的灵魂,想象着她在风衣之下倒腾着一双短腿,我止不住的微笑起来。

    如果丽玛,即便是蓝色露娜和古德里奇成为朋友,早晚有一天我会被这两个全然不会闭嘴的女人给弄的神经衰弱吧。

    这会苏黎世在夜幕里正下着小雨,瑞奇从包里递给我一把雨伞,然后拉起防风帽,“要走几步路,这里停个车可太难了。”。我并不想撑伞,反正身上、包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的头发够长,这小雨也不至于遮挡了视线,于是拿着那把粉色的、巴掌大的雨伞,跟着瑞奇走进了雨里。

    在窗口等待AGV送车的那档口,瑞奇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我发现诺阿、那个欧洲男人,以及瑞奇,都有个奇怪的毛病,只有在停下脚步的时候才会开口说话,走路的时候则一言不发。

    “诺阿可是个好老师,他从来不教你什么,也不布置研究课题,他只是阶段性的给你提一个大问题。我从小到大最怕老师问东问西,你对这个怎么理解、对那个怎么看,我能怎么看,用假眼看呗。诺阿不一样,你对他的问题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见解之前,他找都不会来找你,他只顾着和诺伊尔到处跑,到处玩。”

    “诺伊尔?”

    “你见过,那个极度自负的瘦高个,对了,他有个外号叫收集者,他有3个?还是4个教授头衔,我来数数……自然科学、社会学、天文导航学,3个,后两个是我认识他以后才得的,哦对了,他最近在争取哲学的教授头衔,所以经常舔着个脸混在诺阿身边,搞的我们想找诺阿都经常找不到,真是个不要脸的男人。”

    “你说问题,诺阿有没有问过你天使住在哪里?”

    “天使?我不知道诺阿最近在研究神学,要不就是诺伊尔问他了,对了对了,是4个头衔,还有神学,哦……我知道了,他一定是疯了,研究完神学研究天文导航学,这得有多少个不切实际的问题和矛盾在他脑子里。

    天使住在哪里……这个命题可真不小,你怎么说?”

    “我……我还没什么想法。”我向瑞奇撒了个小谎,不想吓到她。

    “没什么想法就有这么大面子让两位教授亲自来接你,那可真是奇了怪了。”说着,瑞奇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块白色的绒布,擦了擦她的义眼。“最近这玩意儿总是有虚影,讨厌死了。”

    “也许诺阿只是想看看以色列,看看贝尔谢巴。”

    “贝尔……什么?管他呢,等到了地儿,今天先休整一下吧,明天我带你去逛逛利马特河两岸,如果我起得来的话,今天实在太晚了。记得别喂海鸥,这玩意儿可喂不饱,只会引来一大堆一大群,到时候身上的鸟屎都能让你白上几个色号。”

    我有点习惯了瑞奇的絮叨,也有可能是因为已经受过了丽玛的熏陶。总的来说,瑞奇还是个不错的同伴,和她在一起至少不会有两相无言的尴尬场面。

    比起她讲话时候飞天遁地的思路,瑞奇开车的水平真是差劲透顶。原本她的车就只能开在慢速的下马路,眼看着头顶上的氦-3能源车“嗖嗖”的向前飞,她的老旧的、依然长着4个动力轮的氢燃料尼桑,在她的操控下就像一个喝醉了的老头一样东倒西歪。只是幸好我的胃里空空如也。

    从机场到宿舍所在的布鲁格小镇一共花费了近半小时。据她说是诺阿的提议,大学为哲学系的研究生在此处租赁了公寓,因为诺阿不想自己的学生和其他系的学生有过多接触(虽然他自己总和收集者待在一起)。我们的课堂在立马特河两岸、在自然保护区、在国家公园。也许诺阿和亚里士多德有着一样的癖好,喜欢学生陪他散步,走累了就坐下来讨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