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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死战

    盖尔第一次见到了这些在世界之外的东西。

    常人无法知晓,常理无法论述,就连最底层的诡异奇谭里,也不会有这样的身影存在。

    血肉上蒙着还没撕下的皮肤,红白交杂的外表就像是醉酒后的画家画出的抽象作;身体的连接处还有细碎的白色骨茬,在表面上蒙着猩红色的斑纹;背后有着大块的扭曲之物,带着蒙蔽天空的杀意。

    这样的身形并不会让他今晚做噩梦。

    毕竟就要死了。

    骨骼突出血肉,白色的坚固物体虽然没有足够的穿透性,可在一号足够的力量加速下,依旧是能够轻易粉碎脑壳的攻击手段。

    他下意识地挥动手里那短小的匕首,试图尽自己最后一份力量予以反抗,只是结合双方攻击武器的长短区别,即便是这份不惜生命的攻击,也没办法留下一点刻痕。

    盖尔只能眼看着攻击离自己越来越近,慢放的视角里,他甚至于连对方身上的像爬虫一般蠕动的肌肉都清晰可见...

    黑色的阴影不断扩大,就像是洞开了的死亡之门,如同深渊的口舌,欲将卑微者的灵魂夺取。

    死亡降临。

    可在一声巨响后,一道仿佛裁断命运的凌厉线条,自他的眼前划过。刀刃切碎空气的声音,宣告着援手与救赎的到来。

    铁与骨碰撞,碎屑飞溅,以太与灾厄在此化作不同的介质,彼此碰撞较量。

    何塞双手握住刀柄,两者在此单纯的凭借着力量,在此一较高下。一号那只有眼球的颜面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有一份来自于深渊中的漠然。

    它背后后背的血肉融入身体,胳膊上的肌肉膨胀,伴随着腐化力量的上升,何塞手臂颤抖,脚下所踩的干净地板上逐渐因为承受过大的力量而出现裂痕,可那双琥珀色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与退缩。

    “滚!”

    何塞从牙关间挤出来的字不是说给对手,而是针对于背后正在发呆,还在走神的学者。

    因为有人在他背后,他没办法卸力!

    玛德,一般这情况下后面不应该都配个妹子刷好感度吗?怎么自己遇到这情况,后面就是个笨手笨脚的大爷?

    何塞这时候还有余力进行吐槽,可胳膊上的压力进一步增大,逼得他咬紧牙关,再无分神的能力。

    盖尔慌不择路的闪开。

    身后听到跌倒般的碰撞声,不知道对方所处的位置是不是真的能够算得上安全,可何塞也管不了太多了。

    松开角力的胳膊,任由着对方那骨骼照着自己的面门而来,在攻击到来的前一刻,何塞扭身,以毫厘之差,躲过那一记重击。

    抬腿起跳,不仅是躲过对方乘势而来,落拳之后矮身的横扫,更是要闪开那些从半空里穿刺而出的血肉条带。在这危险的密不透风包围网里,何塞转动手中的刀刃,于包围的牢笼里切开一个逃脱的口子。

    一号隆起如小山般的肌肉向下塌陷,本该因为过大动作,导致重心偏移进而跌倒的肉身依靠着这迥异的变化,轻松恢复了平衡。

    可终究是浪费了一点时间。

    当它抬头捕捉少年身影的时候,却被寒光夺走了视线。

    长枪锋锐的枪头直指它的面门。

    “尝尝这个?”

    手里的刀刃早就松开,插在地板的缝隙间,而双手紧握住枪身,带着戏谑的笑容。何塞举起武器前刺,依靠着这份以太造物,自那无神眼瞳的注视里,直接贯穿它那尽是血肉的脑壳!

    还没结束。

    将枪身作为杠杆,何塞借助惯性与重力下坠,好似撑杆跳的运动员一样,凭借着枪身的反弹,拉开一段距离。

    在满是鲜血的地板上滑行,俯身半蹲,何塞反手握住留在地板上包裹着皮革的刀柄,在铿锵声里,刀刃从地板中二度拔出!

    蹬地向前突进,本是空白的左手间轻划过阴影,以太潮涌,有着新的剑刃被何塞抓在手中。

    斩!

    风暴吹起,钢铁与血肉共同奏鸣。

    劈砍,斩断,穿刺,搅碎。

    手中握着的武器不断变化,刀,剑,铁锤,战斧,长枪....以太应着少年的需求,将诸多兵器依次递送到他的手中,化作这进攻狂澜的一部分。

    刀与剑削去血肉,铁锤与战斧砸碎连接的关节,长枪将那抽动的肢体钉死在地板或墙壁上。

    这就是何塞思考之后得到的对策,在狭隘空间里限制变化,通过将对方的身体不断分割,来实现对其本身一步步的无力化。

    躲过缠绕与突袭,闪过反击与咆哮,忍住皮肉伤绽放的伤口。如此高强度战斗已经让他有些支离破碎,但凭借着纯粹的意志力,何塞依旧将那份痛苦压到脑海深处,视若无物。

    或者说,根本没有考虑的空余。

    在以命相搏的现在,哪怕是一瞬间的失神,何塞都可能会是命丧黄泉的结局。

    直到胜利之前,不能止步,不能停歇!

    扭动步伐与身体,将反应拉到极限。

    一块块地将这深渊里来的怪物分解为不同区块,用长枪与刀刃封死了反击的可能,直到最后只剩下那被金属贯穿的头颅静静躺在一地狼藉里。

    “结束了吗?”

    汗已经湿透了衣服,何塞的意识模糊,难以置信的说道。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无法相信,居然真的会有结束的时候?

    身体止不住打了个摆子,各部位在这个放松的时间点开始上报之前战斗里的战损。

    大腿上的划口,手指上被蹭掉的皮肤,因为不小心被击中而好像是折断的肋骨...

    真累啊。

    本想着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可工作还没结束...

    至少要通知人来收尾,至少要给地方修正院打一个电话...

    金属的碰撞声就像是噩梦里的嚎叫,将何塞惊醒。

    那是躺在地板上的头颅,被最初反击的长枪贯穿,它正在向下倾斜,末端撞在了地板上。

    吓唬人啊?

    何塞惊魂未定的时候,看到了更令他头痛的一幕。

    枪柄又开始旋转,本是已经与地面平行的武器,随着头颅的旋转,居然又再度一点点的回到了垂直的状态!

    狂风在房间内涌起。

    血腥的雾气向着这个本该是断气的头颅发起冲刺。

    何塞费尽千辛万苦所打造的金属拘束正在因为这些咆哮疾风的吹拂而动摇,那些纤细的金属就像是台风中的细瘦树苗,随时都有着起飞的可能。

    “数据收集结束。”

    这是归来的宣告。

    一号在四个同类中,最为出名的就是寄生和再生的能力。只要有一息尚存,只要周围有着足够的原料,它很难被真正意义上杀死。

    鲜血垂下,化作复苏的燃料,猩红色的气流在它身边不断地旋转,结成新生的茧。

    傻子都知道不能让敌人二段变身,可何塞想要再度突击,只看见一只手提前破开茧房的关押。

    血色的长臂捡起地上插着的长枪,把这个曾经插在它脑门上的家伙如数奉还。

    矛尖上沾染着空气里无处不在的赤红的染料,折断长枪刺破空气,直冲着何塞而来。

    少年翻滚躲开了反击,拉开了安全距离,但是一号的再生已经是不可以阻挡的过程了。

    “你这生存能力是和蟑螂学来的吗?”

    何塞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家伙是又肉又能打,更关键的是,以他现在的状态,真得能够实现一次类似于之前一样,快而迅捷的凶猛攻击吗?

    “总得试试吧。”

    他站起身来,摆好姿势,可身体上下不少地方,都在这个时候开始不受控制的抽筋。

    “这就是不好好吃饭的恶果?”

    自我吐槽的同时,肃清者强撑着再度抓紧武器,平日里能够轻松挥舞的家伙,这时候就像是滑溜的泥鳅一样,怎么抓也抓不住。

    他抓过泥鳅吗?

    想不起来,一碰到这些过去的回忆就觉得脑壳痛,还是别去硬追究了。

    何塞无奈苦笑,比起一无所知的状况,硬是要去想,非得给自己折腾出个脑壳疼来,实在是没那个必要,还是专注于眼前的事情最为重要。

    要是能活着走出去,以后自然有时间慢慢想。

    “什么好事,笑得如此开心?”

    不再是无序的混乱与孽生之物,而是构筑监视的深红造物,一号完成了再生,将那份威严的身躯降临。

    不是破壳而出,只是内部成型的生命扩大,将原来用于保护的外壳,一同化作了再生的原料。

    鼓起的肌肉严丝合缝的贴在骨骼上,赤红色肉翼从这一地的残骸里卷过。

    面目上不再是空洞的眼睛,只是仿佛被烧干的洞窟。那双没有神彩的视觉器官正在仔细地观察对手的一举一动。

    它向对手聊天,并非是因为好奇,只是基于为了完善行为模型,所必须要进行的步骤。

    这都是需要记录的数据。

    “好事就是我还能再继续打。”

    何塞扶着武器站起身来,笑容收敛。体内汹涌的以太流此时只剩下涓滴细流。而从各处的伤口来看,只需要再被打中一次,他就可能直接倒下。

    可还有机会。

    向那条之前坏事的废狗发出呼唤,以性命作为抵押,以不计较之前选择乱来的行为作为求助,要求它出来将功补过。

    这条废狗当二哈拆家是有一手,平日里尽会添麻烦也是真的,但是它也确实握着何塞现在能够做得到,最强的杀伤性武器。

    那这么想起来,昆古尼尔岂不是一直被放在狗窝里?

    真是对不起了啊,如果能从狗爪子里抢出来,如果你以后能随叫随到,那以后一定给这神器换个位置,至少也要点个香炉给供起来。

    废狗并不想理睬,它觉得自己之前没什么问题。只是如果这个小屁孩倒了的话,它也没法继续存在。唇亡齿寒,那就出于对兄弟情谊认可,它把一部分力量出借,充能到那柄还处在幻影状态的长枪里。

    虚幻的武器变得凝实,但还差一点。

    这是它传来的遗憾反馈。

    它也想再充一点进去,可再多一点就是自己存在都无法稳定下来。剩下唯一的希望是只能靠着何塞自己,只要能够想办法再弄一点,就能够解决充能的问题。

    毫厘之差,真的是比手指缝隙都要狭窄的一点。

    哪怕只需要再砍上一刀,它就能够通过吸收对方的腐化,攒够启动的基础条件。

    所以这是天又要亡我?

    “扯淡呢。”少年自言自语道。

    一刀,只要一刀。

    何塞把剑拔出来,扛在肩膀上,用自己的双眼,紧盯着面前怪物的一举一动。

    自己盲目的进攻无疑会使得沦为靶子,受伤过重的身体无法做出像之前一样的轻捷动作,那么最好的考虑就是...等待着对方的进攻。

    在它的攻击抵达的瞬间,何塞只需要砍它一刀,他就能过获胜。

    前提是这一下不会致死。

    对方如何进攻,在被打怎么样减少受伤,受创后如何意识如何维持清醒,成了何塞现在最需要考虑的内容。

    机会真的只有一次了。

    抓住对方的一瞬间失误,予以制裁的反击。

    可真得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一号的羽翼扬起,尘土飞扬,骨骼上有着长矛穿透而出。

    母体指令里,并不包括杀死他的指令,本该是直接转头离开的一号,却准备违反母体的指令。

    母体拥有指挥的权限,但每个分体也有着判断的独自权利,至高无上的条例要求它们临场时候做出符合自己“预感”的行为。

    一切都为了圣主的降临。

    得出结论,排除矛盾节点,它的进攻就在此时。

    没有意外,汇聚所有力量。即便是轻薄的装甲车,也会在这一矛下被贯穿正面的防护装甲,即便是飞行的蝼蚁,也会因为这样的速度而被粉碎。

    蝼蚁...

    它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背后某处,就在这正要进攻的时刻,仿佛烧烤般的炽热感觉打断了它的思考。举到一半的武器,也被这份意外所打断。

    “你他娘的,能不能死一死啊!”

    半是呐喊,半是哀嚎,举着那已经被煮干了多久的赤红色烧水铁壶,忍着被烧得皮开肉绽的手掌,盖尔向着背对着自己的怪物,再度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