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张 里斯提亚
奎多恩历代诸王或许永远也不会意识到，他们的后辈之中会出现一个带来毁灭的疯子。然而，在诸王先魂皆以杳去的今天，在这片异域他乡的土地上，这个疯子再度登临王座，为自己加冕。
莫格里高站在华贵的王座前，腐朽的法师团屹立在他身侧，如同他最忠实的护卫。面色苍白的奎多恩居民麻木地注视着国王的冠冕，一切都好像他第一次登基的那一天。
他从腐朽的骷髅脸手中接过幻影塑造的王冠，郑重其事地将其戴在自己头上，随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时隔多年，今日，奎多恩的王者再度君临他的王国！”
他大笑着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看着那些毫无生气的行尸。在这座宽阔的大厅里，只有他自己为这次加冕兴奋不已。但莫格里高已经感到无比满足，因为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夙愿，他终于成为奎多恩永恒的王者了！
超越所有先祖的永恒王者。他的功绩将无人可比，因为他的统治将永无尽头。奎多恩自此之后不再会有新王，这些被他束缚的亡魂永远也不可能反抗他的权威，他将在王座上统御自己的江山，直到神祇陨落，时间尽头。
他小小地享受了一下这份喜悦，随即开始做一个国王该做的事情。
国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他已经成为了王，那么下一步是什么呢？哦！对了！他应该去建设自己的王国，他要为自己的人民带去幸福和富足。毕竟拥有王国的国王才是真正的国王，得到人民拥护的统治才能长治久安。
他习惯性地看向王座的右侧，在他的记忆中每当他遇到棘手的问题时，右侧的谋臣总会给出合适的解决方法。
“我需要人才！爱卿可有什么建议？”如今屹立在他右侧的正是刚刚将王冠交于他的骷髅脸。他习惯性得将他当做曾经的首席，但一群刚刚还在和他生死搏斗的法师，如今被他操控的僵尸法师们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呢？在莫格里高的影响下，他们永恒地宣誓效忠，但也永远封存了智慧，化为沉默的行尸。
他们沉默地看着国王，麻木的双眼中没有任何尊敬，紧闭的嘴也不会给出任何建设性的建议。
莫格里高感到愤怒，这些傲慢的护卫是在挑衅他的权威吗？他都给予对方死亡的荣耀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好！很好！”他抽出王座旁的宝剑，这是一柄装饰精美的观赏品，但并不妨碍莫格里高用它未曾开锋的剑刃砍下行尸的头颅。
疯王像是一个傲慢的暴君，因为仆从的一点小小冒犯，便砍下了对方的头颅。骷髅脸的头颅被沉重的剑刃生生砸掉，在柔软细密的红色地毯上滚了几圈，洒落出一些黑红色的液体。他眼中的火光瞬间熄灭，随即从他腐朽的喉咙里传出一声解脱的满足叹息。被束缚在这具身躯中的亡魂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国王处死了冒犯自己的侍从，他嫌恶地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随即召手，将一具苍白的行尸召唤到自己面前。
他和蔼地询问着这个身材火辣的前OA公司员工，“你愿意向你的国王效忠吗？”
行尸沉默地看着他，她茫然的瞳仁直视着前方，僵硬的脸庞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恐惧。她没有回答国王问题的能力，因为这具身体里的两个灵魂一个已经睡去，而另一个尚未醒来。
静谧的氛围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国王再一次被这种无视而激怒，他拔出手中的利刃，一刀砍在行尸的脖颈上。
这一次，沉重的剑刃未能顺利将它的目标切断，比起骷髅脸腐朽溃烂的肉体，尚且鲜活的行尸身躯自然要坚韧许多。她重重地倒在地上，从伤口处流出一些暗红色的血液，在红色的地毯上留下一块颜色较深的区域。
“起来！懦夫！”国王举剑指着行尸，但后者只是微微动了动头颅，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她的颈椎已经被砸断了。即便是僵尸，也不能依靠断掉的脊柱站立起来。
但国王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感到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我可是奎多恩最伟大的王者！你们这些贱民竟敢如此轻慢于我？”他挥舞着手中的钝剑，将行尸的头颅砸成一滩红白相间的烂泥，污血溅满了他华丽的外袍。
这种暴力的发泄行为只能减缓一点点他心中的怒火，国王踢开行尸丰满的身躯，来到另一个行尸面前。她同样也是一个容貌出色的女子，实际上，在这些苍白的行尸当中，大多数都是这样容貌艳丽的工作人员。这让他们与其说是一个集团公司，不如说更像是某种选秀节目的成员，或许OA公司的高管们在决定执行计划之后就有目的修改公司的人员结构，以满足自己在统治地球之后的享乐需求。
行尸依旧麻木地看着国王。但这一次，国王没有再给对方回答自己的机会。他的善意是有限的，既然这些人如此傲慢无礼，那么他就不需要他们口头上的忠诚了。他直接按住行尸的头颅，解开自己对其中沉睡着的奎多恩亡魂的压制。
几乎是一瞬间，苍白的行尸便开始迅速腐烂，一个原本活色生香（？）的美人在短短的数秒时间里腐朽成一具溃烂的僵尸，灵魂和身体的不匹配造就了这幅模样。
当这个亡魂苏醒时，她腐朽的双眼便恢复了灵动，溃烂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带着疑惑和惊喜，“我……回来了？”
一声悠长的叹息，带着尘封多年的古旧味道。他从沉睡中苏醒，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便看见了奎多恩的国王。他腐朽的脸上流露出阵阵惊恐，“莫格里高？你……”
又是一个不忠诚的家伙！
话音未落，他便和法师团们一样沉默下去，国王不需要不忠诚的臣民。国王再度压制了他的灵魂，不过这一次他的意识没有沉睡，只是被痛苦地困在这具腐朽的身躯之中，忍受着国王的差使。
接二连三的反抗让国王感到非常愤怒，他丢下顶撞自己的僵尸，怒气冲冲地来到下一具行尸面前。他不相信这些人中就没有忠于自己的臣民，他可是奎多恩最伟大的王者，怎么会有人不忠于他呢？
……
“我们到了！”梅洛尔将坦克停在路上，经过一场不算太劳累的跋涉，他们又回到了刚才出发的地方。设施外围的苍白行尸们已经离开，只有履带碾出来的血腥之路和空气中弥漫的刺鼻味道能说明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
柯邻带着米雪进入设施，给其余四人丢下一句话，“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就自行离开吧。”
梅洛尔和希拉尔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想要继续跟随柯邻的意思。但当他们迈出脚步时，柯邻拒绝了，他回过头，礼貌而疏远地说到，“不必跟来了，接下来的事情会很危险。”
他带着米雪找到最近的实验室，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阿尔萨斯提供的透明液体看上去就像水一样，而实际上感觉也和水差不多。柯邻尝试用魔力刺激它，但这个古怪的液体却毫无反应。
“奇怪？如果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那他为什么一上来就摆出那副模样呢？是我那里疏忽了吗？”柯邻疑惑不解。“或许需要一些特殊的东西。”他取出一小滴液体放在干净的培养皿当中，让米雪割开他的左手手腕，一滴夹杂着青辉的鲜红血滴落入培养皿当中，瞬间就和透明液体融合在一起，变为青绿色的球形凝胶。
“有效果了！”柯邻惊喜地看着培养皿中的事物，暂时没有去理会自己血液的颜色，他挑起培养皿中的凝胶，直接丢入嘴中。
大胆的举动带来丰厚的回报。
刹那间，他的思维便扩散到无尽时空之外，在一片幽静的树林之中，他看见了一位黑发黑眸的男性人类。
男人的五官容貌是极为俊美的。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柯邻便想起了加图林，那个危险的女人也有这样一幅完美的容貌，但和眼前的男人比起来，她缺失了一份协调感。
男人微笑地看着他，轻柔的薄纱是他唯一穿着的衣物。柯邻注意到他裸露在外的胸膛上绘着一个古怪的符号。
平静的泉水。
‘真神！’柯邻忽然明白了那个符号是什么，那是神祇的圣徽，是他们神职的标志。原来这个微笑的男人是一位真正的神灵！
“欢迎！尊敬的法师先生，我正隔着遥远的时空和你交流。你可以称呼我为里斯提亚·奎多恩。”神彬彬有礼的态度让柯邻受宠若惊，他从对上身上感受到的生命等级上的差距令他自惭形秽，就好像低维生物瞥见了高维生物的一道残影之后，在惊叹之余产生的巨大惶恐。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到，“是您召我前来的吗？”
然而神轻轻摇头，“我们能够相遇，除了我的请柬之外，全都要归功于您的伟力。是您的力量让我隔着无尽时空感受到了奎多恩亡魂的复苏，也是您的力量让我找到了将先祖精魂投影到您所在时空的方法。就连这场会面，也是您的力量促成的。在您面前，应该感到渺小的是我。”
柯邻感到难以置信，里斯提亚对他的夸赞让他产生了一种严重的不真实感。他迄今为止所有的力量不都来源于那本黑皮小册子吗？为什么这位高贵的存在会将所有成就都归结到他这个小小凡人的身上？
难道那位写下神器法术书的神祇有这么强大？强大到同为神祇的里斯提亚都看不出来力量的真正来源？
神看见了柯邻的疑惑，他轻笑着，“您对自己的力量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不过这并不要紧。任何伟大的起源都是渺小的，我曾经也是一个脆弱的凡人，或许现在也不例外。我在您身上看见了伟大，可惜我并非主管命运的神祇，我所掌控的领域也未与它有所重叠。但我确信您的力量是真实可靠的。”
里斯提亚说着，在柯邻面前展开一汪平静的泉水，“这些事情您以后自然会明白的。现在让我们好好珍惜剩下的时间，好让您知道如何结束莫格里高的残暴统治。”
他从半透明的轻纱下面探出修长白皙的手，在泉水之中洒落一些金辉，它们落入泉水之中，散开化作一片金色的星辰，“如您所见，我洒落的便是神话残余，是我神性的一部分。对于神来说，神性是珍贵的，是独特的，也是我们干涉现实的便利途径。”
柯邻从这片星辰之中感受到了熟悉感，那和他之间看见的星图极为相似。
他来到柯邻身边，轻轻点下柯邻面前的一颗星辰。刹那间，金色的泉水便化作金碧辉煌的大教堂，一座闪耀着星光的大门在他们面前展开。
“请和我来，法师先生。”里斯提亚推着轮椅，带柯邻进入大教堂。甫一进门，一座巨大的雕像就吸引了柯邻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英俊的男子，眉宇间隐约可以看见里斯提亚的形象。“这是您的教堂吗？”他好奇地看向身边的神。
里斯提亚离开柯邻，笑着在雕像脚边坐下，伸出手触碰雕像，在他洁白的指尖碰到金色星光的一瞬间，虚华的流光褪去，露出纯白色的大理石。这种影响以里斯提亚接触雕像的点为中心，迅速地扩散到整座大教堂中。
柯邻看见那些金色的人影化作活人，庄重的圣歌声响起，虔诚的祈祷声和细碎的交流声此起彼伏，大教堂在短短的一瞬间恢复了生气。
柯邻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无法分辨这是真实的场景，还是里斯提亚的幻象。
“他们都是我的信徒！法师先生。”神坐在自己的圣像之下，轻笑着。但那些正在祈祷的人仿佛没有看见他一样，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我们通过神性干涉现实，而信仰就是引导我们神力抵达目的地的信标。只要信标存在，即便相距无数个星河，神依旧可以对现实施加影响。着不难理解，对吗？”
柯邻轻轻点头，这确实不难理解，就好像相隔两地之间的人通信一样，有了准确的定位之后，困难的就是传输信号了。而在里斯提亚所说的神和凡人的交流中，神性就充当了信号的传递者，而信仰就是定位器。他看着神，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主教，好奇地问到，“如果我去触碰他，会发生什么？”
里斯提亚依旧保持着一副安静的笑容，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他永远是一副从容温和的态度，“您大可以试一试。”
于是柯邻便伸手去触碰正在聆听信徒祈祷的主教。在他手指接触到主教柔软松弛的肌肤的一瞬间，柯邻感受到一种奇妙的触觉。他的手指仿佛捅穿了星河，跨越无尽的时空，触碰到了眼前的人。
“您好，请问您是？”主教感受到脸上的触碰，转过头来看向柯邻，“哦！里斯提亚在上，我竟然真的见到您了，我的主人。”
他的目光越过柯邻，直指坐在雕像旁边的里斯提亚。
“你好啊！柏禄多主教。”神笑着虚抬手，便止住了正要跪下的主教，“我听到了你的祈祷，我应许你的请求。”
“主人……”主教的嘴唇微微翕动，激动和兴奋让他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柯邻不知道他是在为亲眼看神而高兴，还是在为神应许他高兴。
但这位主教确实非常高兴。
“回去吧！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你之前做到都很好，我相信你之后也会如此的。”
主教颤抖地点点头，他的眼角流下喜悦的泪水，还有什么是比得到自己最尊敬的神的认可更令人幸福的事情呢？柏禄多感觉自己的人生圆满了，他甚至觉得在这一刻死去，直接跟随神回到他的神国才是最正确的事情。
柯邻看见金色的星光再次覆盖了主教的身体，待到它们包裹完全之后，星光散去，主教幸福地睁开眼睛，没有映出神灵身影的眼中满是遗憾。
柯邻转头看向里斯提亚，希望这位神祇能够为他解答一下。里斯提亚轻笑着，“神性干涉现实是需要坐标的，法师先生，记住这一点。您能连接上我，是因为您得到了我的坐标。我将柏禄多主教带到我的神国，也是因为神性的特质。莫格里高的本体并不在您的世界，所以只要您能够切断他对您的世界的干涉，一切就都会结束。我给您的那份纯净源质，便是您连接上我的关键。它能强化您的意志，帮助您找到战胜莫格里高的办法。”
恢弘的大教堂再度被星光覆盖，里斯提亚的声音变得缥缈遥远。柯邻知道这次短暂的会面就要结束了。
“时间到了，法师先生。或许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但我依旧祝福您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在柯邻的意识回到现实之前，里斯提亚送上自己最后的祝福。
柯邻睁开了眼睛，他现在明白之前他看见的星图，听见的祈祷是什么了。原来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里，他登上了神座。原来他听到的祈祷，是针对他的。
他看着桌子上的透明溶液，明白了它的真正用途。它能够帮助他连接上遥远的神祇，同时也能够阻隔莫格里高对这个世界的干涉。这个邪恶的疯子或许不是真正的神灵，但神性赋予他干涉现实的能力一定是和真神类似的。
里斯提亚并没有告诉柯邻源质具体用法，这或许是某种考验，或许是里斯提亚也不能确定它在这个世界该如何使用。
柯邻忽然明白末日病毒的本质是什么了，它们是混杂了莫格里高神性和奎多恩亡魂的载体。就如同里斯提亚的信徒们一样，这些病毒在为莫格里高提供干涉现实的信标。而正是因为它是被莫格里高操控着，所以才会有这么多诡异的特性。
现在柯邻越发确定这个世界的历史被其他试炼者或者位面旅行者干涉过，他们将莫格里高的神话碎片留在这个世界，并留下了解除它的办法——净化因子。
或许净化因子并非针对病毒的解药，而是切断莫格里高对这个世界干涉的阻断剂。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起源于神秘的外来者，那么试炼空间又是如何推断这个世界的走向的？它操控着这个世界的一切，还是说它预见到了未来会发生的一切？
能够操控神话生物命运的，那会是什么东西？
柯邻蹙起眉头，他总感觉这个推断有些问题，试炼空间或许真的非常强大，但也不应该强大的这种地步。如果灾难的发生都是它在控制的话，难道早在数百年前外来者干涉这个世界也是它在控制吗？
“小雪！你的任务进行到哪一步了？”他突然回头看向米雪，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有关于试炼空间的情报。
米雪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扭捏了一会儿，才回答到，“我的旅行就快要结束了，父亲。OA公司已经被摧毁，它仅存的人员也所剩不多，我在这个地方停留的时间已经不多，很快，我的奇遇将会带我前往下一个地方。”
“是吗？”比起米雪的伤感，柯邻倒是更怀疑试炼空间的态度。它的目的真的就是摧毁OA公司吗？难道就没有释放净化因子，解救全人类这一步吗？
等等！柯邻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如果病毒本身就是存在的，且具有强烈的感染能力呢？病毒并非那些外来者的携带物，而是一开始就存在于地球上的。
那些外来者改造了它，将莫格里高的神话碎片融合到其中。所以莫格里高能够通过病毒干涉这个世界，但即便没有莫格里高，病毒的存在也会引起一场灾难。
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净化因子本身的作用就可能非常有限了，它很可能只能针对病毒本身，而不能针对莫格里高的力量。那么就算柯邻找到并释放了净化因子，对于战胜莫格里高也没有什么帮助。
同时如果真相就是如此，那么那些外来者的目的就非常值得探究了，他们刻意的改变了历史，留下了改造后的病毒，既保证历史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却又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一切。对于试炼空间来说，原本的剧情是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的，但是剧情中的关键因素却出现了巨大的改变。
最简单直接的一点就是，光靠普通的试炼者，根本不可能是莫格里高这样的神话生物的对手。像米雪和刘焰这样的试炼者，就算来一万个也不够莫格里高杀的。这从侧面反映出试炼空间对这个世界走向把控的失衡。
莫格里高站在华贵的王座前，腐朽的法师团屹立在他身侧，如同他最忠实的护卫。面色苍白的奎多恩居民麻木地注视着国王的冠冕，一切都好像他第一次登基的那一天。
他从腐朽的骷髅脸手中接过幻影塑造的王冠，郑重其事地将其戴在自己头上，随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时隔多年，今日，奎多恩的王者再度君临他的王国！”
他大笑着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看着那些毫无生气的行尸。在这座宽阔的大厅里，只有他自己为这次加冕兴奋不已。但莫格里高已经感到无比满足，因为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夙愿，他终于成为奎多恩永恒的王者了！
超越所有先祖的永恒王者。他的功绩将无人可比，因为他的统治将永无尽头。奎多恩自此之后不再会有新王，这些被他束缚的亡魂永远也不可能反抗他的权威，他将在王座上统御自己的江山，直到神祇陨落，时间尽头。
他小小地享受了一下这份喜悦，随即开始做一个国王该做的事情。
国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他已经成为了王，那么下一步是什么呢？哦！对了！他应该去建设自己的王国，他要为自己的人民带去幸福和富足。毕竟拥有王国的国王才是真正的国王，得到人民拥护的统治才能长治久安。
他习惯性地看向王座的右侧，在他的记忆中每当他遇到棘手的问题时，右侧的谋臣总会给出合适的解决方法。
“我需要人才！爱卿可有什么建议？”如今屹立在他右侧的正是刚刚将王冠交于他的骷髅脸。他习惯性得将他当做曾经的首席，但一群刚刚还在和他生死搏斗的法师，如今被他操控的僵尸法师们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呢？在莫格里高的影响下，他们永恒地宣誓效忠，但也永远封存了智慧，化为沉默的行尸。
他们沉默地看着国王，麻木的双眼中没有任何尊敬，紧闭的嘴也不会给出任何建设性的建议。
莫格里高感到愤怒，这些傲慢的护卫是在挑衅他的权威吗？他都给予对方死亡的荣耀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好！很好！”他抽出王座旁的宝剑，这是一柄装饰精美的观赏品，但并不妨碍莫格里高用它未曾开锋的剑刃砍下行尸的头颅。
疯王像是一个傲慢的暴君，因为仆从的一点小小冒犯，便砍下了对方的头颅。骷髅脸的头颅被沉重的剑刃生生砸掉，在柔软细密的红色地毯上滚了几圈，洒落出一些黑红色的液体。他眼中的火光瞬间熄灭，随即从他腐朽的喉咙里传出一声解脱的满足叹息。被束缚在这具身躯中的亡魂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国王处死了冒犯自己的侍从，他嫌恶地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随即召手，将一具苍白的行尸召唤到自己面前。
他和蔼地询问着这个身材火辣的前OA公司员工，“你愿意向你的国王效忠吗？”
行尸沉默地看着他，她茫然的瞳仁直视着前方，僵硬的脸庞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恐惧。她没有回答国王问题的能力，因为这具身体里的两个灵魂一个已经睡去，而另一个尚未醒来。
静谧的氛围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国王再一次被这种无视而激怒，他拔出手中的利刃，一刀砍在行尸的脖颈上。
这一次，沉重的剑刃未能顺利将它的目标切断，比起骷髅脸腐朽溃烂的肉体，尚且鲜活的行尸身躯自然要坚韧许多。她重重地倒在地上，从伤口处流出一些暗红色的血液，在红色的地毯上留下一块颜色较深的区域。
“起来！懦夫！”国王举剑指着行尸，但后者只是微微动了动头颅，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她的颈椎已经被砸断了。即便是僵尸，也不能依靠断掉的脊柱站立起来。
但国王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感到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我可是奎多恩最伟大的王者！你们这些贱民竟敢如此轻慢于我？”他挥舞着手中的钝剑，将行尸的头颅砸成一滩红白相间的烂泥，污血溅满了他华丽的外袍。
这种暴力的发泄行为只能减缓一点点他心中的怒火，国王踢开行尸丰满的身躯，来到另一个行尸面前。她同样也是一个容貌出色的女子，实际上，在这些苍白的行尸当中，大多数都是这样容貌艳丽的工作人员。这让他们与其说是一个集团公司，不如说更像是某种选秀节目的成员，或许OA公司的高管们在决定执行计划之后就有目的修改公司的人员结构，以满足自己在统治地球之后的享乐需求。
行尸依旧麻木地看着国王。但这一次，国王没有再给对方回答自己的机会。他的善意是有限的，既然这些人如此傲慢无礼，那么他就不需要他们口头上的忠诚了。他直接按住行尸的头颅，解开自己对其中沉睡着的奎多恩亡魂的压制。
几乎是一瞬间，苍白的行尸便开始迅速腐烂，一个原本活色生香（？）的美人在短短的数秒时间里腐朽成一具溃烂的僵尸，灵魂和身体的不匹配造就了这幅模样。
当这个亡魂苏醒时，她腐朽的双眼便恢复了灵动，溃烂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带着疑惑和惊喜，“我……回来了？”
一声悠长的叹息，带着尘封多年的古旧味道。他从沉睡中苏醒，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便看见了奎多恩的国王。他腐朽的脸上流露出阵阵惊恐，“莫格里高？你……”
又是一个不忠诚的家伙！
话音未落，他便和法师团们一样沉默下去，国王不需要不忠诚的臣民。国王再度压制了他的灵魂，不过这一次他的意识没有沉睡，只是被痛苦地困在这具腐朽的身躯之中，忍受着国王的差使。
接二连三的反抗让国王感到非常愤怒，他丢下顶撞自己的僵尸，怒气冲冲地来到下一具行尸面前。他不相信这些人中就没有忠于自己的臣民，他可是奎多恩最伟大的王者，怎么会有人不忠于他呢？
……
“我们到了！”梅洛尔将坦克停在路上，经过一场不算太劳累的跋涉，他们又回到了刚才出发的地方。设施外围的苍白行尸们已经离开，只有履带碾出来的血腥之路和空气中弥漫的刺鼻味道能说明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
柯邻带着米雪进入设施，给其余四人丢下一句话，“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就自行离开吧。”
梅洛尔和希拉尔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想要继续跟随柯邻的意思。但当他们迈出脚步时，柯邻拒绝了，他回过头，礼貌而疏远地说到，“不必跟来了，接下来的事情会很危险。”
他带着米雪找到最近的实验室，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阿尔萨斯提供的透明液体看上去就像水一样，而实际上感觉也和水差不多。柯邻尝试用魔力刺激它，但这个古怪的液体却毫无反应。
“奇怪？如果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那他为什么一上来就摆出那副模样呢？是我那里疏忽了吗？”柯邻疑惑不解。“或许需要一些特殊的东西。”他取出一小滴液体放在干净的培养皿当中，让米雪割开他的左手手腕，一滴夹杂着青辉的鲜红血滴落入培养皿当中，瞬间就和透明液体融合在一起，变为青绿色的球形凝胶。
“有效果了！”柯邻惊喜地看着培养皿中的事物，暂时没有去理会自己血液的颜色，他挑起培养皿中的凝胶，直接丢入嘴中。
大胆的举动带来丰厚的回报。
刹那间，他的思维便扩散到无尽时空之外，在一片幽静的树林之中，他看见了一位黑发黑眸的男性人类。
男人的五官容貌是极为俊美的。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柯邻便想起了加图林，那个危险的女人也有这样一幅完美的容貌，但和眼前的男人比起来，她缺失了一份协调感。
男人微笑地看着他，轻柔的薄纱是他唯一穿着的衣物。柯邻注意到他裸露在外的胸膛上绘着一个古怪的符号。
平静的泉水。
‘真神！’柯邻忽然明白了那个符号是什么，那是神祇的圣徽，是他们神职的标志。原来这个微笑的男人是一位真正的神灵！
“欢迎！尊敬的法师先生，我正隔着遥远的时空和你交流。你可以称呼我为里斯提亚·奎多恩。”神彬彬有礼的态度让柯邻受宠若惊，他从对上身上感受到的生命等级上的差距令他自惭形秽，就好像低维生物瞥见了高维生物的一道残影之后，在惊叹之余产生的巨大惶恐。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到，“是您召我前来的吗？”
然而神轻轻摇头，“我们能够相遇，除了我的请柬之外，全都要归功于您的伟力。是您的力量让我隔着无尽时空感受到了奎多恩亡魂的复苏，也是您的力量让我找到了将先祖精魂投影到您所在时空的方法。就连这场会面，也是您的力量促成的。在您面前，应该感到渺小的是我。”
柯邻感到难以置信，里斯提亚对他的夸赞让他产生了一种严重的不真实感。他迄今为止所有的力量不都来源于那本黑皮小册子吗？为什么这位高贵的存在会将所有成就都归结到他这个小小凡人的身上？
难道那位写下神器法术书的神祇有这么强大？强大到同为神祇的里斯提亚都看不出来力量的真正来源？
神看见了柯邻的疑惑，他轻笑着，“您对自己的力量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不过这并不要紧。任何伟大的起源都是渺小的，我曾经也是一个脆弱的凡人，或许现在也不例外。我在您身上看见了伟大，可惜我并非主管命运的神祇，我所掌控的领域也未与它有所重叠。但我确信您的力量是真实可靠的。”
里斯提亚说着，在柯邻面前展开一汪平静的泉水，“这些事情您以后自然会明白的。现在让我们好好珍惜剩下的时间，好让您知道如何结束莫格里高的残暴统治。”
他从半透明的轻纱下面探出修长白皙的手，在泉水之中洒落一些金辉，它们落入泉水之中，散开化作一片金色的星辰，“如您所见，我洒落的便是神话残余，是我神性的一部分。对于神来说，神性是珍贵的，是独特的，也是我们干涉现实的便利途径。”
柯邻从这片星辰之中感受到了熟悉感，那和他之间看见的星图极为相似。
他来到柯邻身边，轻轻点下柯邻面前的一颗星辰。刹那间，金色的泉水便化作金碧辉煌的大教堂，一座闪耀着星光的大门在他们面前展开。
“请和我来，法师先生。”里斯提亚推着轮椅，带柯邻进入大教堂。甫一进门，一座巨大的雕像就吸引了柯邻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英俊的男子，眉宇间隐约可以看见里斯提亚的形象。“这是您的教堂吗？”他好奇地看向身边的神。
里斯提亚离开柯邻，笑着在雕像脚边坐下，伸出手触碰雕像，在他洁白的指尖碰到金色星光的一瞬间，虚华的流光褪去，露出纯白色的大理石。这种影响以里斯提亚接触雕像的点为中心，迅速地扩散到整座大教堂中。
柯邻看见那些金色的人影化作活人，庄重的圣歌声响起，虔诚的祈祷声和细碎的交流声此起彼伏，大教堂在短短的一瞬间恢复了生气。
柯邻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无法分辨这是真实的场景，还是里斯提亚的幻象。
“他们都是我的信徒！法师先生。”神坐在自己的圣像之下，轻笑着。但那些正在祈祷的人仿佛没有看见他一样，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我们通过神性干涉现实，而信仰就是引导我们神力抵达目的地的信标。只要信标存在，即便相距无数个星河，神依旧可以对现实施加影响。着不难理解，对吗？”
柯邻轻轻点头，这确实不难理解，就好像相隔两地之间的人通信一样，有了准确的定位之后，困难的就是传输信号了。而在里斯提亚所说的神和凡人的交流中，神性就充当了信号的传递者，而信仰就是定位器。他看着神，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主教，好奇地问到，“如果我去触碰他，会发生什么？”
里斯提亚依旧保持着一副安静的笑容，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他永远是一副从容温和的态度，“您大可以试一试。”
于是柯邻便伸手去触碰正在聆听信徒祈祷的主教。在他手指接触到主教柔软松弛的肌肤的一瞬间，柯邻感受到一种奇妙的触觉。他的手指仿佛捅穿了星河，跨越无尽的时空，触碰到了眼前的人。
“您好，请问您是？”主教感受到脸上的触碰，转过头来看向柯邻，“哦！里斯提亚在上，我竟然真的见到您了，我的主人。”
他的目光越过柯邻，直指坐在雕像旁边的里斯提亚。
“你好啊！柏禄多主教。”神笑着虚抬手，便止住了正要跪下的主教，“我听到了你的祈祷，我应许你的请求。”
“主人……”主教的嘴唇微微翕动，激动和兴奋让他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柯邻不知道他是在为亲眼看神而高兴，还是在为神应许他高兴。
但这位主教确实非常高兴。
“回去吧！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你之前做到都很好，我相信你之后也会如此的。”
主教颤抖地点点头，他的眼角流下喜悦的泪水，还有什么是比得到自己最尊敬的神的认可更令人幸福的事情呢？柏禄多感觉自己的人生圆满了，他甚至觉得在这一刻死去，直接跟随神回到他的神国才是最正确的事情。
柯邻看见金色的星光再次覆盖了主教的身体，待到它们包裹完全之后，星光散去，主教幸福地睁开眼睛，没有映出神灵身影的眼中满是遗憾。
柯邻转头看向里斯提亚，希望这位神祇能够为他解答一下。里斯提亚轻笑着，“神性干涉现实是需要坐标的，法师先生，记住这一点。您能连接上我，是因为您得到了我的坐标。我将柏禄多主教带到我的神国，也是因为神性的特质。莫格里高的本体并不在您的世界，所以只要您能够切断他对您的世界的干涉，一切就都会结束。我给您的那份纯净源质，便是您连接上我的关键。它能强化您的意志，帮助您找到战胜莫格里高的办法。”
恢弘的大教堂再度被星光覆盖，里斯提亚的声音变得缥缈遥远。柯邻知道这次短暂的会面就要结束了。
“时间到了，法师先生。或许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但我依旧祝福您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在柯邻的意识回到现实之前，里斯提亚送上自己最后的祝福。
柯邻睁开了眼睛，他现在明白之前他看见的星图，听见的祈祷是什么了。原来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里，他登上了神座。原来他听到的祈祷，是针对他的。
他看着桌子上的透明溶液，明白了它的真正用途。它能够帮助他连接上遥远的神祇，同时也能够阻隔莫格里高对这个世界的干涉。这个邪恶的疯子或许不是真正的神灵，但神性赋予他干涉现实的能力一定是和真神类似的。
里斯提亚并没有告诉柯邻源质具体用法，这或许是某种考验，或许是里斯提亚也不能确定它在这个世界该如何使用。
柯邻忽然明白末日病毒的本质是什么了，它们是混杂了莫格里高神性和奎多恩亡魂的载体。就如同里斯提亚的信徒们一样，这些病毒在为莫格里高提供干涉现实的信标。而正是因为它是被莫格里高操控着，所以才会有这么多诡异的特性。
现在柯邻越发确定这个世界的历史被其他试炼者或者位面旅行者干涉过，他们将莫格里高的神话碎片留在这个世界，并留下了解除它的办法——净化因子。
或许净化因子并非针对病毒的解药，而是切断莫格里高对这个世界干涉的阻断剂。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起源于神秘的外来者，那么试炼空间又是如何推断这个世界的走向的？它操控着这个世界的一切，还是说它预见到了未来会发生的一切？
能够操控神话生物命运的，那会是什么东西？
柯邻蹙起眉头，他总感觉这个推断有些问题，试炼空间或许真的非常强大，但也不应该强大的这种地步。如果灾难的发生都是它在控制的话，难道早在数百年前外来者干涉这个世界也是它在控制吗？
“小雪！你的任务进行到哪一步了？”他突然回头看向米雪，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有关于试炼空间的情报。
米雪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扭捏了一会儿，才回答到，“我的旅行就快要结束了，父亲。OA公司已经被摧毁，它仅存的人员也所剩不多，我在这个地方停留的时间已经不多，很快，我的奇遇将会带我前往下一个地方。”
“是吗？”比起米雪的伤感，柯邻倒是更怀疑试炼空间的态度。它的目的真的就是摧毁OA公司吗？难道就没有释放净化因子，解救全人类这一步吗？
等等！柯邻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如果病毒本身就是存在的，且具有强烈的感染能力呢？病毒并非那些外来者的携带物，而是一开始就存在于地球上的。
那些外来者改造了它，将莫格里高的神话碎片融合到其中。所以莫格里高能够通过病毒干涉这个世界，但即便没有莫格里高，病毒的存在也会引起一场灾难。
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净化因子本身的作用就可能非常有限了，它很可能只能针对病毒本身，而不能针对莫格里高的力量。那么就算柯邻找到并释放了净化因子，对于战胜莫格里高也没有什么帮助。
同时如果真相就是如此，那么那些外来者的目的就非常值得探究了，他们刻意的改变了历史，留下了改造后的病毒，既保证历史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却又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一切。对于试炼空间来说，原本的剧情是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的，但是剧情中的关键因素却出现了巨大的改变。
最简单直接的一点就是，光靠普通的试炼者，根本不可能是莫格里高这样的神话生物的对手。像米雪和刘焰这样的试炼者，就算来一万个也不够莫格里高杀的。这从侧面反映出试炼空间对这个世界走向把控的失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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