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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鸦之笼(五)

    乌鸦抬起头来,浑浊的灰白瞳孔打量着另一侧的西装客。它突然笑了起来,身上同样灰白的鸦羽一同颤抖着。

    沙哑的笑声回荡在忏悔室内,小子席地而坐,鱼持着权杖站在门口。西装客很有耐心,他等了很久,直到笑声消失,他才又一次敲打起格栅。

    这次,老乌鸦不再笑了。

    他们的交流应该很愉快,西装客确实在这方面很有一套。仅仅几句话后,老乌鸦看起来便阐述完了它的罪,它从自己的头顶拔下一根鸦羽,并把它从格栅中递出。

    如此,权杖便被嵌入四根羽毛。

    鱼从西装客那拿走了那本宗教故事集,权杖轻扫,书册变得更厚实了点。

    尽管我已经对其中的故事不太抱有任何念想了,不过我仍希望能从这本尽是些烂故事的故事书中找到一个问题的解答:这颗星球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湮灭的?

    抱着这个疑问,我耐着性子继续消耗能量与他们一同阅读这本故事集。

    两根羽毛,两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的主角是“染病的疯子”,在故事中,“疯子”是一个疯狂的、携带着瘟疫的、无可救药的、被神所抛弃的人。他整天对着周围地说些疯话,他周围的人不得不捂起耳朵,闭上双眼,封死嘴巴。他们能做的只有祈祷,在心中诚挚的赞美神,以期望神能够帮他们抵抗住那些疯言疯语中暗含的侵蚀与腐化。

    “疯子”见到他无法对其他人传播他身上的瘟疫,他在地上翻滚,嚎叫,痛哭流涕。神最虔诚的信徒们抵抗住了疯子的劝诱,他们将他抓回教堂,神让他忏悔,他不从。

    于是,神降下了祂的惩罚。他的双腿被神磨灭,余生只能如同蛆虫一般在尘世中蠕行。可不只有他受了罚,一些看似虔诚的信徒也同时被神的愤怒所吞噬,他们不够虔诚,他们动摇过。

    第二个故事则是关于一名“虔诚信徒”与“邪恶魔鬼”的故事,在故事中,一名虔诚的教徒在田地里耕作,田里的庄稼是进献给神的供物。此时,他遇到了一个邪恶的魔鬼,魔鬼曾经也是一名高洁的信徒,只是在他触碰一些禁忌后,便堕落了。魔鬼告诉信徒,他只需要往田地里撒入一种肮脏臭物便可以得到丰收,信徒并未听从恶鬼的蛊惑,他只是在田间勤勤恳恳的耕作。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可在死后前往祂的国。

    与我预想中的别无二致,故事依然烂得出奇,而且还更加没头没脑了。不过在我试着将它们组合到一起时,我察觉到了一些问题。

    这些故事或多或少都存在着一定的关联性,但是我感觉还缺少了什么,现在的它们根本无法串联起来。

    在我思索时,他们早已返回宣讲台上。鱼挥动权杖,看起来想要砸碎那些十字架。但不知怎的,她没有将权杖砸落下去,握持着权杖的手臂僵在半空,随后慢慢落回原位。

    西装客没有理会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鱼,他径直走向仍然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乌鸦,他开口说了些什么,不过看起来他没有得到回应。

    西装客对鱼打了个手势,鱼拿着权杖在半空中比划一番。

    随着金属撕碎躯壳的声音,权杖嵌入乌鸦的胸腔。鲜血顺着权杖缓缓滴落,权杖上的猩红此刻完全融入到它们之中。

    一声被不甘与悔恨所浸透的叹息声从乌鸦的胸腔中传出。

    鲜血没有流淌太久,乌鸦也随之一起缓缓化作一枚极为艳丽的虹色鸦羽,它填补上权杖顶端最后的缺口,顺带也将那抹猩红彻底吞没。

    此时我才看到隐藏在猩红痕迹下的雕文,那是一行小字

    “自我即神明”

    我察觉到这并非是那些乌鸦们的土著方言,而是存在之树上通用的语言。很明显,我猜错了,这颗星球湮灭的原因并不是被困在这里的乌鸦们。

    可这又带给我更多的疑问,我无法理解到底是谁有如此的闲心去毁灭一颗存在着文明种群的宜居星球,通常情况下这种行为能够收获的东西远远少于为了毁灭而付出的东西。

    抱着越来越多的疑问,我不得不花些时间重新审视那几个故事。我认为那些烂故事里可能隐藏着什么,那或许可以提供一些问题的答案。

    不知为何,在我思索时,台下的乌鸦们突然开始聒噪起来,好似一群素质极差的看客观赏到了一幕最符合它们心意的戏曲一般。

    宣讲台上的他们环顾四周,在发现乌鸦们并没有袭击他们的企图后,他们拿出了那本故事集。嵌有五根鸦羽的权杖敲击在它的封皮上,我能感觉到,它完整了。

    最后的故事是关于一名“不可饶恕者”的,他曾经犯下大错,但是神怜悯他。神责令祂的信徒对他进行教育,但是他本性难改。于是乎,失望的神不再关注他,而那些曾经教育过他的选民也开始唾弃他。他在唾骂声中走向了自己的毁灭,于死亡前,他又一次触碰了禁忌。神出离愤怒了,祂命令信徒们将他钉死在十字架上。

    我没时间去对这个故事进行评价,我在第一时间便试着把它们串联成一个整体。

    按照我的揣测,这一串故事的主角应当是那个被鞭挞百次的幼童,他的双亲或许触犯了某种由教会所制定的教条,他们被定为罪人,进而被教会毁灭。

    在周围人的歧视中,年幼的他自然而然地找上他唯一的出路,那些毁灭他家庭的人,那座教会。

    投靠仇人并不意味着他忘却了仇恨,不知多少年后,或许是掌握了什么教会所急需技术的他开始了复仇,他试着告诉农民让粮食增产的方法,以期用这种方式获取影响力。

    显然他的个人实力并不足以支撑他通过直接手段完成复仇,并且他对于整个社会的研究看起来也算不上通透。那些没有分辨能力的农夫不可能因为他的三言两语便克服对教会的盲从与恐惧,他们与他不一样,他们早已逆来顺受。

    于是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触犯教条,在不知多少次的触犯后,教会抓住了他。教会看起来还想要从他那获得什么,他们并没有直接毁灭他。而他也在不断地尝试,他不甘心就这样失败。

    最终,在一次次的尝试尽数失败后,教会放弃了,他就像是故事中那般走向了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