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速之客

    侯府门外迎来送往热闹非凡，侯府嫡子夏敏之和三皇子肖云浩同在军中，没能回府，只有夏临风带着管家在门口迎客。世家的夫人小姐们则由主母穆氏的大丫头碧儿领着众人到内院喝茶赏花。穆氏一身华丽的暗红色绣金线长裙，头上钗环摇曳，世家出身的气度，比之皇宫里的贵人都毫不逊色。穆氏身边的夏茹身着水粉色绣栀子烟纱罗裙的，俏皮又不失灵动。后院的女眷们越来越多，齐齐地夸赞着侯府嫡女的美貌和端庄，若不是王侯公卿都配不上这只应天上有，人间自难得的佳人儿。穆氏一面谦虚地说她这个女儿资质平平，一面招呼着女眷们喝茶吃果子。

    小厮在后院门口大声呼道：“钱尚书府金二夫人到！”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一瞬，随着金二夫人摇曳着她婀娜的身子拐进院子里来时，又恢复了热闹，只是众人各自聊各自的，似没人见她来一般，也无人上来和她打招呼。可作为主人的穆氏，就是再不待见这位金二夫人，礼数还是要周全的。穆氏上前皮笑肉不笑地招呼金二夫人进来喝茶，问道：“今日二夫人赏光过来，怎么不见大夫人同来？”金二夫人从容浅笑，“姐姐的身子越发孱弱了。上次去王大人家做客，姐姐还能勉力支撑着，如今都下不来榻了。侯爷大寿，府上女眷也必要尽尽心的，这不，老爷就让我过来给侯夫人道贺呢！”穆氏这些世家大族的主母，自然是看不上这些小门小户的妾室，且南楚一向看中嫡庶尊卑，如今日这种场合，夏临风偏爱的江氏虽从慈心庵接回来，却也没有资格来后院里同各府的女眷们一起的。穆氏寒暄了两句，便自称有事，嘱咐金二夫人自便。堂外的夫人们像躲着什么妖魔鬼怪似的，见金二夫人靠近，就往旁边挪了几步，斜眼看着这个宠妾灭妻的金二夫人指指点点。一群人里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和金二夫人喝茶聊天，她也不恼，独自往花厅里去了。

    不多时金二夫人发现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人儿，朴素的青色罗裙显得格外不起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体面些的大丫头呢。金二夫人见她侧身无聊地卷着帕子，上前问道：“这位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不到前面去和其他小姐们玩，窝在里面呢？”沁雪转过头，浅浅地俯身见礼道：“谢谢夫人关心，小女是侯府长女夏沁雪，因身子不好一直在庵堂里养着，和众小姐们并不相熟。”说完默默低下头来。金二夫人在沁雪见礼之际，看见这个姑娘左边眼角下有一颗豆大的说不出是黑痣还是痦子的东西，原本秀丽的脸就这么糟蹋了。怕就是这个缘故，侯府长女才被送至庵堂里养着的吧。金二夫人想着不觉生出一丝怜悯道：“既然大小姐和我一样，都不与她们相熟，倒不如找个僻静的地方，我们自己乐呵去。”沁雪一听高兴地起身，便领着金二夫人去了远一些的假山后面。金二夫人见沁雪不说话，拍拍她的手道：“小姐不必拘谨，我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嫁入钱府做妾。说起来，我们的处境也大致相近，所以啊，咱们也算同病相怜。我这个人没有什么禁忌，和我一起尽管畅所欲言。”沁雪见这位二夫人不拘小节，心里暗自喜欢。果然如金二夫人所想，沁雪是因为容貌，还有嫡母的原因被送至庵堂，不过听沁雪的语气，她和她娘活的倒是自在，不由得对同为妾室的江氏有些向往。她金秀儿本也是书香世家，因家道中落，说是嫁给钱尚书，实则被死撑门面的父亲卖入钱府做妾。虽是嫡女，在家也不得父亲看中。嫁入钱府，钱家主母羸弱，久病不起，不服输的她这才想着要争一争，不想一辈子都被人轻贱。她宽慰沁雪，不要因为自己的容貌就自怨自艾，多习得一切技艺，日后总有自己用得着的时候。

    沁雪很是感激这位算不上熟识的金二夫人，就是在京郊，山中往来的老百姓见到她的脸，都不乏面露嫌恶之色。这位金二夫人不但没有嫌弃她，还宽慰她，激励她，一时语塞想不到更多的话，只重重地道声了谢！

    前面花厅中众人见金二夫人离去，脸上的嫌恶之色更不加掩饰。工部侍郎曹彬之妻韦氏嗤笑一声道：“就她那样的身份，也好意思大摇大摆地来侯府贺寿。曹家的正室还在呢，她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跑出来招摇，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一众夫人齐齐弯唇讥笑。秦侍中之妻张氏不以为然地道：“我倒是听闻，这位金氏在曹府对主母甚好，床前病榻从不假手于人。家中主母动容，提议让金氏在府中主事，府中才慢慢有了金二夫人。倒并非如韦夫人说得那般不堪。”韦氏朝着张氏飞了一个白眼道：“张夫人说得这般言之凿凿，像是你亲眼看到的一般。若不是你亲眼所见，其不辜负了你这一番辩白。”旁边的另一位夫人道：“我看张夫人说的未必是假，我听闻张夫人娘家和曹家主母是世交，如若是曹家主母所言，自是假不了。”一向和韦夫人交好的许夫人道：“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身为嫡女嫁为人妾，还做低伏小地行丫鬟事。但凡有点世家骨气，也不至于这般姿态。张夫人你说是与不是？”穆氏见气氛紧张起来，遂开口打断几位夫人的对话，邀众人进屋准备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