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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滔滔江水

    这事过了几天倒也没人提了,可怜拓拔明月一生传奇,身后竟如此凄凉。

    颜婉对着满庭的落叶深深叹了口气。本想查出刺杀君无妍的人是谁,没想到就此中断,也罢,只要她不再出事,这事倒也到此为止吧!

    说起来,她是把君无妍当做颜昭了吧!生怕她受到伤害,十年前交代她去袁州找风家,但后来派人询问竟然没有音讯。风家与颜家交好,若是收留自然不会说谎,想来是路上出了变故,未能抵达吧!

    她心中又升起悲凉之意。

    萧宁琅踏着落叶而来,看颜婉出神不忍打扰,就在旁边的亭子里坐定,秋风萧瑟,一阵风吹来,树木又在抖动。颜婉回过神来,正准备回屋时,看见旁边的萧宁琅,又换上一张笑脸迎上去。

    “婉儿……”

    “近来风大,皇上还是少在外面为好,省的添了风寒。”颜婉虽这样说着,但萧宁琅还是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的身上,搂着她回屋里去了。

    “婉儿,中秋就快到了,等到那日我们去游湖,就在城外的望闽湖,到时我们和……和她们一起去。”

    “是,臣妾知道了。”

    萧宁琅就知道是这样的回答,倒也不意外了。总归她是在自己身边,寒冰也会捂化的。而颜婉则因为那句她们而心里有些不舒服。

    萧宁琅跟她怄气,纳了那么多妃子,也生了许多孩子,唯独自己孤单一人,既无朝堂亲戚之相帮,亦无子嗣孩童,平日里冷清得很,不由得情绪低了下来。

    萧宁琅感知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也紧张起来,急忙说道:“你如果不想……”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臣妾能和众姊妹一起游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想?”

    萧宁琅盯着她的脸,想看出点什么,但终于还是失败了:“婉儿,你当真这么想……今晚你不必管我,我去御书房睡一晚上。”

    他放开她,独自向外面走去,颜婉倚在门边,喊住:“皇上……”

    他立马就停住,心里竟然有些期待。而颜婉只是把披风又披到了他肩上,对他说:“露深更重,皇上千万保重身体。”

    他苦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半夜时分,御书房烛火都已经熄了,萧宁琅躺在床上,想着她以前巧笑嫣然的样子,不禁笑了,但突然脑海里又出现她现在波澜不惊虽然常带笑意却疏远的样子,心里又钝痛了起来。他从床上起来,叫宫人点了蜡烛,自己和自己下起棋来。直到鸡鸣时分才趴在棋盘上睡了起来。

    八月十五。

    正是圆月初上,几艘游船上灯火通明,皇帝妃子和重臣在头一艘船上,歌舞升平。

    叔寅大人在城内守卫,任大人又去了康州,都不在船上,剩下的是左相,各部尚书,机要大臣和地位显著的王侯。

    皇帝和他们互换诗词,互相品读,有趣的悲伤的思乡的念家的,各有文采。等到觥筹交错之时月亮已经挂上枝头,便各自返还,唯皇宫诸人还在船上。

    萧宁琅看着月亮,本来没有想什么,一瞥到颜婉出神的样子又思绪繁多,低下眼皮,心想,以前,她没有这么喜欢出神的。皇后看着皱起了眉头。

    皇帝正想走过去抱抱颜婉,从水里突然就出现一群黑衣人,他们拿刀配剑,组织有序,先把妇孺控制住,其他人就和船上的羽林卫打了起来。

    其中一人脸上带着半片银色面具,俨然就是当日杀死樾妃的那人。他目光凶狠,拿着剑就冲着萧宁琅而去。萧宁琅没有武器,又担心她们分了神,渐渐地就处于下风,颜婉毕竟从小练武,从地上捡起一把剑也加入战局。

    终于萧宁琅被那人踹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已是心肺震荡,体力不支。他又拿起剑向他刺过去,但那人闪身避开,在萧宁琅后背砍了一刀。血溅在他的脸上,他的眼里反而有一种欣喜。

    还是那般沙哑的声音:“萧宁琅!去死吧!”说着剑就要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扑过来抱着萧宁琅滚到了江里。水花四溅,涟漪未平,却再也找不到人影。

    那人跪在船边,反而不见欣喜,眼里多了些悲痛,他大喊:“婉儿!”

    原来那道人影竟是颜婉!

    皇后虽被他们禁锢起来,但还在安慰嫔妃,鼓舞人心,听到贼寇的呼喊心中诧异,难不成他认识颜婉?或者因为颜婉而准备的刺杀?

    那人来不及伤心,挥手让部众撤退。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他们,而不是为难这一群无关的人,反倒浪费时间。

    等他们撤走,皇后才恍然大悟,让没有受伤的羽林卫通知留守城中的叔寅大人,全力追捕贼寇和找到皇帝。在关键时候,皇后还是冷静睿智,展现出了一国之母的气度。

    第二日。

    颜婉幽幽醒来,只觉冰冷异常,原来自己是被冲到岸上来了,她恢复了些意识,急忙往左右望去,却不见萧宁琅的身影。

    她撑起身体,沿着河岸去寻他。终于看见了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眶,她把眼泪压了下去,继续艰难的向前走去。

    旁边的河里还有血色,她的心里也隐隐刺痛,她走上前把他翻过来,他的眉头紧紧皱着,嘴唇苍白,颜婉拍拍他的脸,他哼了一声,但还是没醒过来。

    颜婉把他的龙袍扯下来扔掉,背着他往旁边的村庄走去。望闽湖连着荣江,而荣江又连着好几个州,颜婉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能排除危险,这里的村庄沿着荣江分布,大多是渔家,日色渐暗,她终于看见了一户人家,抬手敲门,屋里火光闪烁,终于出来一个半大的少年,趴在门根儿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弟弟,你家还有大人吗?可否留我们住一晚?”

    那少年道:“你们是什么人?”颜婉道:“我们是来此做生意的商人,路上遭山匪截道,我丈夫受了伤,你放心,我们就住一晚上,你帮我们准备些东西,我给你金子。”颜婉的钗子还值些钱。

    那少年摇了摇头,把门打开了些:“你进来吧,我不要你钱!”

    颜婉看他家里没有什么物件,家里还有几个很小的妹妹,但她没再多看,把萧宁琅放在床上,吩咐少年拿些酒,蜡烛,针,线,剪子,药散等,少年为难,颜婉明白了,把钗子拿下来给他去换这些东西,少年急忙跑出去,回来的时候已然齐全。

    颜婉让他出去,不许别人进来。自己清点了一下,用剪子剪开他已经染红的里衣,后面的肉已经被水泡白了,颜婉强行镇定,不让眼泪留下来。她洒了些酒,萧宁琅又哼了一声,终于有些意识,他苍白着脸笑着说:“婉儿,你怎么也来阴曹地府了?我好生气。”

    “别说话,”颜婉轻声斥责,又柔声说:“你忍着点儿。”

    萧宁琅听她语气焦急,却十分关心自己,心里高兴,也不觉得疼痛了。

    颜婉把针在火焰上过了几遍,穿过线就要动手缝上,萧宁琅对她说:“婉儿还懂这些?”颜婉没说话,已经开始了缝合。

    萧宁琅纵然是铁做的,此时额头也是布满大汗,咬着自己的手不发出声音。

    刚开始的时候颜婉的手抖得厉害,缝的歪歪扭扭,后来娴熟了,缝的就好了些。最后她把线剪了,洒了些药散,用布条包了起来。这才落下泪来。萧宁琅又对她说:“婉儿手艺真好,我不疼。”

    颜婉又转过身去,哭着说:“怎么会不疼?”

    萧宁琅说:“我疼习惯了。”说完就是一愣,好像,很久之前也说过。

    “不许。”

    萧宁琅似乎听见又似乎没听见,低沉的声音问她:“什么?”

    “不许受伤了!”说完颜婉跑了出去。留下萧宁琅一个人在屋里回味。

    他勾起了嘴角,渐渐扩大了笑意。

    这是,在别扭吗?他的小女孩,又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