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食野之苹
君无妍被他反常的举动吓到了，坐下来冷静了一会儿，反而安静的听他的话坐下来绣披风。颜婉的针法是跟他们母亲学的，君无妍的针法是跟颜婉学的，就学了十几天，没颜婉缜密，但也能勉强入眼。
一针一针缝着，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无妍，谁把门锁上了？”
姐姐？君无妍放下披风，挪步门边，轻声说道:“是阿玖，他让我待在里面绣衣服…”
“胡闹，”颜婉的声音带着愠色，“我这就找他去。”
不一会儿就听见锁被“登”的一声打开了，出现的是颜婉那一张秀气中带着英气的脸，君无妍只看到她唇间微微勾起，看不到颜婉内心巨大的喜悦，“娘娘，你怎么来了？”
“别叫娘娘，叫姐姐，”看君无妍有些发愣，颜婉连忙解释道:“你不都是我义妹了吗？还是老七的王妃，哪里用得着那些虚名。来来来，坐下，”她拿出一串蜜山丸，递给君无妍，“我在青州街上看见了这个，记着当日宴会，你多吃了几块甜点，心想你应该爱吃，给你带来，还有这个，”又拿出一个成色极好的玉镯，“这是锦云一带的玉，那里的玉天下闻名，”又拿出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是涤远斋的步摇，这是馥郁阁的胭脂，这是…”
君无妍看着一桌子的东西，不免觉得好笑，姐姐不是这么话多啰嗦的人，今日怎么谁都这样反常？她这般单纯，只是奇怪，未想太多，哪知他们都知道她是颜昭了…
听颜婉说了一刻钟的时间，君无妍怕她渴了，想去烧些茶水来，就见缝插针地说:“这天太干燥，我去取些水来…”
刚走到门口，背后一声“昭昭”，她却再也走不动道了…
“昭昭，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到底银述大哥简单教过她如何伪装，她只怔了一下，立马换上笑脸无奈的说:“怎么谁都喊我昭昭，这昭昭到底是谁啊？”
颜婉心急，把所有的事都一股脑说出来了:“你腰间的红玉…”
君无妍葱白的指头轻勾:“这个吗？是阿玖给我的，他说这世间本有两块，他费尽千辛万苦寻得另一块又给我雕出的，怎么？原来那块是昭昭带着的吗？”
“老七不会娶别人的…”
“无妍在鹿鸣谷救了梁王殿下，救命之恩，女子尚且以身相许，为何梁王殿下不会娶我为妻？”
“君无妍君无妍，君王无颜家，你这名字又怎么回事？”
“当年颜家对我师父有恩，颜家有难，师父痛心疾首，给我取的名字。”
“那…那…”颜婉心如乱麻，想不出来什么反驳的话了。
“既然娘娘没什么事了，无妍就先告退了。”
那一抹樱色消失在视野中，颜婉心头涌上来一股挫败，小妹不愿意承认，到底是因为什么？她都嫁给萧宁玖了，肯定不是十年前…
不管怎样都不会放弃…颜婉如是想…
君无妍镇定自若地走到了厨房，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才倚着门滑下来，双臂环膝，脸埋在膝盖间…
当坏人的感觉真不好…还是，不想…想起来的吧…总是有抵触的情绪，或者是怕当年的人提起来…总是希望，生活，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下去…
那年火光剑影中，姐姐最后的面容就是坚决地把她推入暗道后的背影，那些话这么多年，一直在心里，也正是因为那些充满力量，充满悲伤的话，才有今天的君无妍…言犹在耳，怎么可以轻易忘掉…
小时候总是无忧无虑，活在父亲，兄姐的爱护下，又有萧宁玖的温柔宠溺，总是不懂人间烦忧，总以为世间百态皆尝遍，哪知皆尝遍，皆尝遍，却是尝不遍，直到后来家破人亡，再也看不见，才流离人世间，尽是心酸滋味…
“叩叩叩…”那敲门声敲几下就停下了，门外那人似乎定住了，接着传来了萧宁玖因为担心而低沉的声音，“昭昭，你还好吗？对不起…我…”
“你走…”
“你打开门…”“你走啊！”君无妍提高了音量，这是她第一次在回到萧宁玖身边以后赶他走，从前她都是一直跟着自己，从来不会生气…
萧宁玖没有走，反而一掀衣袍坐下来，就在门前坐着，二人隔着一道门背靠背，好像萧宁玖就能感觉到君无妍的体温一般，“我不走，我就在这儿，你要待多久我就坐多久。”
爱坐多久就坐多久，君无妍心里乱的很，就这样赌气地想，她也不知道是和谁赌气。
“小傻子，你在害怕什么？”我害怕，你害怕的…萧宁玖在外面自言自语，他每说一句，君无妍就在心里回答他一句。
他不再逼问，只回忆起原来的事，“还记得你九岁那年的上元节，你猜对灯谜送我一个老虎布偶，我一个也没猜出来，你还笑我，呵，”他低头轻笑一声，“不是我猜不出来，是我想送你红玉，我才不要送你糟的，我的昭昭，配得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
“你五岁那年，颜家不让你习武，不让你去京外大营，你要看哥哥姐姐，我带着你出门，出城，结果你在路上就睡着了，我背你一直到了大营，结果后来被我父皇知道了，骂我一顿又让我跪一夜，第二天你还以为我没带你去，两头不讨好…”
“你三岁那年，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宫宴，你还好小，说话也不流利，我就压慢步子，牵着你的手…”
“你刚出生，我听皇兄说的，你在襁褓里，我就上去逗你…”
“昭昭，我们上辈子是不是也在一起…我不知道…我一直会做一个梦，梦里…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昭昭，在梦里我失去了你…在现实里我也失去过你，我经受不住再多了…哪怕我相信皇兄，我也不敢再把你暴露在他面前了…我宁愿把你锁着我的范围之内，把你牢牢地抱住，也不愿意，冒风险，再过一辈子那样的日子…如果…你不在了，我就跟你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不要…两处茫茫皆不见…昭昭…”
君无妍此时如果能看见萧宁玖的眼睛，会惊讶的发现他的眼睛已经变红了，满是血丝，流光闪烁…
“阿玖，我从来没有跟你说当年我离开家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你不好奇吗？”
“你不说，我就不问，如果说了你会伤心，我还是不听…”
“姐姐让我去袁州，找风河涧风家，但我没有往袁州去，你知道我去了哪儿吗？”她停了一下，“我去了北疆…”
北疆…北疆…“北疆…”萧宁玖呆呆地重复。
“不过我没能去成，在逡州，我遇到了瘟疫…”君无妍说起来风轻云淡，但萧宁玖听的胆战心惊，逡州的那场瘟疫，死了一半人，饿殍千里…
“你怎么样？”萧宁玖急忙问道。
“我若是有事，你还能见到我吗？”君无妍轻笑，“我遇见了风寻花…当年我晕倒在伏羲堂门口，寻花正好来逡州治病救人，认出我，把我救好，带我回风河涧…后来怕陛下追杀，隐瞒实情…一个月后我又偷偷离开了，这次我是回安京…那是我的家…我跟着一队商队，不过路上被劫持了，我被卖给了大魏皇族，你知道拓拔颖吗？他是大魏十一皇子，但为人正直，待人和善，和大魏其他皇子不同，但也是因为这样的格格不入，他就只有我一个宫女，我们一起住在大魏皇城高高的围墙里，我时常会看着安京的方向，他就会走过来问我是不是想家，我摇摇头…我没有家可想了…后来拓拔颖被人陷害污蔑，他连忙送我出宫，处刑那天，我看着他的血流的满地都是…后来我被乞丐欺负，被人打，我不敢在城里了，那段时间，吃不饱我就和野狗抢饭，晚上我就睡在城外的荒庙，孤魂野鬼不敢来搅扰，我时常会想起你，会想起我爹，我兄长和姐姐，可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回不去安京，回不去家，我哪里都不想去…我是无家可归的小孤儿…阿玖…我永远记得那时候我哭的有多撕心裂肺…”
我懂，我懂…可萧宁玖说不出话来了…听着她讲，萧宁玖都能感觉出一股深深地绝望，那种不想再活下去的绝望…他的昭昭…经历了那么多…不该经历的…是他的失职…
“后来我感觉我也快成了孤魂野鬼，该被荒庙容纳不下的时候…我师父和银述大哥出现了，他们接我回鹿鸣谷，教我化解仇怨…黎全和茉莉也来了…我的生活才算重新开始…再后来寻花也找到我…他就在鹿鸣谷旁边住下…再到后来，我就遇到你了…”
“阿玖，我只是不想回到以前…”
一针一针缝着，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无妍，谁把门锁上了？”
姐姐？君无妍放下披风，挪步门边，轻声说道:“是阿玖，他让我待在里面绣衣服…”
“胡闹，”颜婉的声音带着愠色，“我这就找他去。”
不一会儿就听见锁被“登”的一声打开了，出现的是颜婉那一张秀气中带着英气的脸，君无妍只看到她唇间微微勾起，看不到颜婉内心巨大的喜悦，“娘娘，你怎么来了？”
“别叫娘娘，叫姐姐，”看君无妍有些发愣，颜婉连忙解释道:“你不都是我义妹了吗？还是老七的王妃，哪里用得着那些虚名。来来来，坐下，”她拿出一串蜜山丸，递给君无妍，“我在青州街上看见了这个，记着当日宴会，你多吃了几块甜点，心想你应该爱吃，给你带来，还有这个，”又拿出一个成色极好的玉镯，“这是锦云一带的玉，那里的玉天下闻名，”又拿出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是涤远斋的步摇，这是馥郁阁的胭脂，这是…”
君无妍看着一桌子的东西，不免觉得好笑，姐姐不是这么话多啰嗦的人，今日怎么谁都这样反常？她这般单纯，只是奇怪，未想太多，哪知他们都知道她是颜昭了…
听颜婉说了一刻钟的时间，君无妍怕她渴了，想去烧些茶水来，就见缝插针地说:“这天太干燥，我去取些水来…”
刚走到门口，背后一声“昭昭”，她却再也走不动道了…
“昭昭，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到底银述大哥简单教过她如何伪装，她只怔了一下，立马换上笑脸无奈的说:“怎么谁都喊我昭昭，这昭昭到底是谁啊？”
颜婉心急，把所有的事都一股脑说出来了:“你腰间的红玉…”
君无妍葱白的指头轻勾:“这个吗？是阿玖给我的，他说这世间本有两块，他费尽千辛万苦寻得另一块又给我雕出的，怎么？原来那块是昭昭带着的吗？”
“老七不会娶别人的…”
“无妍在鹿鸣谷救了梁王殿下，救命之恩，女子尚且以身相许，为何梁王殿下不会娶我为妻？”
“君无妍君无妍，君王无颜家，你这名字又怎么回事？”
“当年颜家对我师父有恩，颜家有难，师父痛心疾首，给我取的名字。”
“那…那…”颜婉心如乱麻，想不出来什么反驳的话了。
“既然娘娘没什么事了，无妍就先告退了。”
那一抹樱色消失在视野中，颜婉心头涌上来一股挫败，小妹不愿意承认，到底是因为什么？她都嫁给萧宁玖了，肯定不是十年前…
不管怎样都不会放弃…颜婉如是想…
君无妍镇定自若地走到了厨房，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才倚着门滑下来，双臂环膝，脸埋在膝盖间…
当坏人的感觉真不好…还是，不想…想起来的吧…总是有抵触的情绪，或者是怕当年的人提起来…总是希望，生活，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下去…
那年火光剑影中，姐姐最后的面容就是坚决地把她推入暗道后的背影，那些话这么多年，一直在心里，也正是因为那些充满力量，充满悲伤的话，才有今天的君无妍…言犹在耳，怎么可以轻易忘掉…
小时候总是无忧无虑，活在父亲，兄姐的爱护下，又有萧宁玖的温柔宠溺，总是不懂人间烦忧，总以为世间百态皆尝遍，哪知皆尝遍，皆尝遍，却是尝不遍，直到后来家破人亡，再也看不见，才流离人世间，尽是心酸滋味…
“叩叩叩…”那敲门声敲几下就停下了，门外那人似乎定住了，接着传来了萧宁玖因为担心而低沉的声音，“昭昭，你还好吗？对不起…我…”
“你走…”
“你打开门…”“你走啊！”君无妍提高了音量，这是她第一次在回到萧宁玖身边以后赶他走，从前她都是一直跟着自己，从来不会生气…
萧宁玖没有走，反而一掀衣袍坐下来，就在门前坐着，二人隔着一道门背靠背，好像萧宁玖就能感觉到君无妍的体温一般，“我不走，我就在这儿，你要待多久我就坐多久。”
爱坐多久就坐多久，君无妍心里乱的很，就这样赌气地想，她也不知道是和谁赌气。
“小傻子，你在害怕什么？”我害怕，你害怕的…萧宁玖在外面自言自语，他每说一句，君无妍就在心里回答他一句。
他不再逼问，只回忆起原来的事，“还记得你九岁那年的上元节，你猜对灯谜送我一个老虎布偶，我一个也没猜出来，你还笑我，呵，”他低头轻笑一声，“不是我猜不出来，是我想送你红玉，我才不要送你糟的，我的昭昭，配得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
“你五岁那年，颜家不让你习武，不让你去京外大营，你要看哥哥姐姐，我带着你出门，出城，结果你在路上就睡着了，我背你一直到了大营，结果后来被我父皇知道了，骂我一顿又让我跪一夜，第二天你还以为我没带你去，两头不讨好…”
“你三岁那年，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宫宴，你还好小，说话也不流利，我就压慢步子，牵着你的手…”
“你刚出生，我听皇兄说的，你在襁褓里，我就上去逗你…”
“昭昭，我们上辈子是不是也在一起…我不知道…我一直会做一个梦，梦里…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昭昭，在梦里我失去了你…在现实里我也失去过你，我经受不住再多了…哪怕我相信皇兄，我也不敢再把你暴露在他面前了…我宁愿把你锁着我的范围之内，把你牢牢地抱住，也不愿意，冒风险，再过一辈子那样的日子…如果…你不在了，我就跟你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不要…两处茫茫皆不见…昭昭…”
君无妍此时如果能看见萧宁玖的眼睛，会惊讶的发现他的眼睛已经变红了，满是血丝，流光闪烁…
“阿玖，我从来没有跟你说当年我离开家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你不好奇吗？”
“你不说，我就不问，如果说了你会伤心，我还是不听…”
“姐姐让我去袁州，找风河涧风家，但我没有往袁州去，你知道我去了哪儿吗？”她停了一下，“我去了北疆…”
北疆…北疆…“北疆…”萧宁玖呆呆地重复。
“不过我没能去成，在逡州，我遇到了瘟疫…”君无妍说起来风轻云淡，但萧宁玖听的胆战心惊，逡州的那场瘟疫，死了一半人，饿殍千里…
“你怎么样？”萧宁玖急忙问道。
“我若是有事，你还能见到我吗？”君无妍轻笑，“我遇见了风寻花…当年我晕倒在伏羲堂门口，寻花正好来逡州治病救人，认出我，把我救好，带我回风河涧…后来怕陛下追杀，隐瞒实情…一个月后我又偷偷离开了，这次我是回安京…那是我的家…我跟着一队商队，不过路上被劫持了，我被卖给了大魏皇族，你知道拓拔颖吗？他是大魏十一皇子，但为人正直，待人和善，和大魏其他皇子不同，但也是因为这样的格格不入，他就只有我一个宫女，我们一起住在大魏皇城高高的围墙里，我时常会看着安京的方向，他就会走过来问我是不是想家，我摇摇头…我没有家可想了…后来拓拔颖被人陷害污蔑，他连忙送我出宫，处刑那天，我看着他的血流的满地都是…后来我被乞丐欺负，被人打，我不敢在城里了，那段时间，吃不饱我就和野狗抢饭，晚上我就睡在城外的荒庙，孤魂野鬼不敢来搅扰，我时常会想起你，会想起我爹，我兄长和姐姐，可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回不去安京，回不去家，我哪里都不想去…我是无家可归的小孤儿…阿玖…我永远记得那时候我哭的有多撕心裂肺…”
我懂，我懂…可萧宁玖说不出话来了…听着她讲，萧宁玖都能感觉出一股深深地绝望，那种不想再活下去的绝望…他的昭昭…经历了那么多…不该经历的…是他的失职…
“后来我感觉我也快成了孤魂野鬼，该被荒庙容纳不下的时候…我师父和银述大哥出现了，他们接我回鹿鸣谷，教我化解仇怨…黎全和茉莉也来了…我的生活才算重新开始…再后来寻花也找到我…他就在鹿鸣谷旁边住下…再到后来，我就遇到你了…”
“阿玖，我只是不想回到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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