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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出水芙蓉

    令小小的萧复远非常郁闷的是,明明是自己先出生,却被比他晚出生的萧复慧称王称霸许多年。宫人们最近总在传是母妃把自己的生辰改的比萧复慧晚了一刻钟。他今天就来找母妃问个明白。

    “母妃,你为什么要让我当弟弟?”萧复远红着眼眶,小小的包子脸上满是泪痕。颜婉听着他的小奶音儿,心都化啦。擦去他脸上的泪痕,轻声安慰:“谁说的呀,你就是比姐姐晚出生一刻钟呀!”

    “不,是姐姐出生的晚。”

    “不,是你出生的晚。”

    “不!是姐姐。”“你都说了,复慧是你姐姐。”

    萧复远嘴巴一撇,眼睛里又蓄满泪水,“母妃不爱我……”

    “怎么哭了?”萧宁琅刚进来就听见萧复远的抽泣。

    “哥哥……哥哥抱!”萧复远看着院子里的萧复庆,迈开小短腿跑出去。萧复庆已然是翩翩少年,张开双臂就把他抱了起来,走进屋里,“母妃,复远是怎么了?”

    没等颜婉开口,萧复远自己就忍不住,“我才是哥哥,复慧是妹妹。”

    萧复庆哭笑不得,“你比复慧晚,我亲眼看见的。”

    “真的吗?”“当然了,哥哥还能骗你吗?”

    “哥哥说的……好吧!我要哥哥陪我去玩!父皇……”萧复远怯怯地看着萧宁琅。

    “去吧去吧!”萧宁琅看着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萧宁玖,好像也是这么依赖自己的。

    “琅哥哥,复庆真是把他俩吃的死死的,复远复慧听极了他的话。”颜婉笑着说,她其实心里挺高兴的。

    萧宁琅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婉儿,所以我说你让复慧当姐姐也没有必要了,反正有复庆护着,他们二人定无忧。”

    颜婉吐了吐舌头,“那你可有好好栽培复庆?”

    “怎么没有?复庆如今文能批奏折,武能上阵杀敌,等他在长几年,我就传位给他,咱俩就隐退,做一对平凡夫妻。”

    颜婉看着萧宁琅俊美无俦的脸庞,在他唇角印上一吻,“琅哥哥,此生有幸遇上你。”

    萧宁琅双指抚过嘴唇,“婉儿,想不想再生一个?”“啊?”颜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在他怀里了……

    但等萧复远九岁的时候,还是赌气离宫出走了。十六岁的萧复庆出宫找他,最后在灵缇找到的他。萧复庆本来不知道萧复远脚程怎么这么快,后来找到他时才知道,他是被仙翎派接过来的。仙翎派自从上次一败就不再接外家刺杀生意了,专心休养生息,这几年倒也壮大了许多。

    “哥,坐过来吃。”萧复远嘴里塞满东西,含糊不清的说。

    萧复庆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这个傻弟弟是多久没吃饱过才这般狼吞虎咽。面上还是客气地对主位的东方裕说:“仙翎派掌门,复远此次贸然出行全凭仙翎派接应,小王感激不尽,但父皇母妃思念得紧,还请让小王带回复远,有个交代。”

    东方裕本来也没想刁难,只是看他独自一人出宫,心里不放心,接他来山庄玩玩。那人一回宫就生了孩子,后来几次写信给嫂子,仙翎派或东方轨或东方芙总是有事,不得前去,再说自己也没脸去……

    东方裕打量了打量萧复庆,“奕王殿下?你是她所生?她当年,还没有这么大的儿子吧?”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萧复庆从他的话里,大概知道当年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

    “哦!我知道了。”东方裕喝了杯酒,举杯邀请,“坐下坐下,来一杯!”

    “哥,不急着走,坐下来吃吧!叔叔是好人。”

    萧复庆心里无奈,没有办法坐下喝了几杯。当天晚上东方裕把他们安排在了西苑,萧复庆的房间就挨着萧复远的房间。

    戌时,萧复远吃撑了睡不着,独自出门却迷了路,萧复庆本来睡眠就不深,听见些动静再去隔壁房间时已经不见人,也出门去找。

    仙翎派的本家山庄按阵法所建,二人在梨花阵里走了几番,均没有遇见对方。还是萧复庆先看到萧复远,忙走过去查看,“怎么迷路了?伤着没?”

    “哥……”萧复远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眼神闪躲似有心事。

    “怎么了?”话刚出口,就看见一袭白衣的东方裕走过来,“山庄处处机关,不能乱闯,复远,跟我走吧。”

    萧复远刚拉着东方裕的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哥,我的腰牌……在前面……”

    东方裕心里了然,再看看萧复庆,堂堂奕王,一表人才,如果真的……自己也能……这样想着,也催促道:“去去去,给你弟拿腰牌。”

    萧复庆起身往前走,忽然觉得不对劲,再往后看二人都没了踪影。心里不禁觉得奇怪,只想着是阵法变幻无穷,让人眼花缭乱。

    再往前走,听见水声潺潺,又看见云雾缭绕,书中曾写地中温水,可冒白烟,想来就是这温泉了。

    拂过眼前梨花,待看清此时景象,萧复庆急忙转过身去,脸颊红透。

    原来温泉中,是少女出浴,萧复庆虽然没怎么仔细看,还是看到一二,才是十六岁的少年,哪里见过……

    背后的少女开口,嗓音如出谷黄鹂:“何人?”萧复庆结结巴巴地说:“在下萧复庆,误闯,误看,姑娘万勿见见见怪。”说着感觉鼻子一酸,两行鼻血流了下来。萧复庆用袖子一擦,血腥味更大了。

    少女已经穿好衣服,“你流鼻血了?”

    “你你你怎么知道?”

    她轻笑,“你既无伤口,血腥味又是后来传来的,不就是流鼻血吗?”她拉着萧复庆坐在泉边的石头上,让他仰起头。

    萧复庆看见她的下巴,她的脖子,她的锁骨,鼻血流的更厉害了,连忙闭上了眼睛,心里连着背起礼法。少女捧起些泉水,向他的额头轻轻拍打。

    “你姓萧?可是皇室中人?刚才那小子是你弟弟?”头顶那人开口。

    “是。”原来复远跑到这儿了,伸手脱掉罩衫,少女拍拍他的肩,“只不过他被我呵斥回去了,哈哈,哎,你脱衣服干嘛?”却见他递过来,“冷,你穿上些。”

    “你知道我是谁吗?”少女接过,轻笑出声。

    萧复庆沉默了一会儿,“若姑娘让我负责,我不会不认账的。”

    “哈,烟雾缭绕,你又没看到些什么,我都不在意你何必纠结?抬头。”少女挑起他的下巴,往嘴巴里面放了些粉末,“你不怕我毒死你?”

    “咳咳,若是毒死了也是我报应。”少女又笑出声,“你这人真是有趣。”

    又摸了摸自己脸颊,“你总闭着眼干嘛?我长得难看吗?”

    “不,不难看。”

    “那你睁开眼。”“你把衣服穿上了吗?”“穿上了,你快睁眼。”

    萧复庆刚才没敢多看,如今定睛,更觉美貌,眉若远黛,面带绯色,笑颜如花,萧复庆心跳的厉害,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喘气。

    “怎么了,难道你对天驳粉不应?”正欲扒开他胸口衣物,萧复庆愕然,一把按住,“姑姑姑娘,干干干嘛?”

    “看看看你起疹子没。你装结巴干嘛?”

    在朝中激昂慷慨,奏折上挥墨成兵,偏偏此时此刻就结巴了,看来真是对那药粉不应。又或是今天夜色太迷人了……

    戒备松懈,该罚。不知为何,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来,感觉有些累了。

    “我没事。许是太累了,也都半夜了,我该回去了。”萧复庆镇定了一点,拿起池边的腰牌准备离去。

    “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

    “我知道,东方芙,芙姑娘。”

    “你怎么知道?”

    “猜的。”在东方家行动自如还这般无拘无束天真烂漫,也只东方家独女,东方芙一人。

    “你再说一遍你的名字。”

    “萧复庆。”

    东方芙看着他的眼睛,眼里尽是清澈,看的萧复庆心里不舒服,那清澈的眸光仿佛那冒着热气的泉水,在他的心上流淌开来。

    萧复庆虽然性情温和,不与人为敌,但也颇有些手段,尽管比他父皇还差点,但有其父必有其子,再过几年,他还是会成长为心机深沉不露声色不显山水的帝王,再和这般无邪比起来,反倒有些自残形愧。

    “好,我记住了,从那里,”她指着来时的老梨花树,“你向前走五步,看见一棵大树往右拐一步,再向前走五步,看见大树在往左走两步……”东方芙说起阵法,神采飞扬,“记住没?”

    “好,姑娘也早些歇息吧!”萧复庆衣袖轻挥,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萧复庆。”

    “何事?”

    “无事……”

    再走几步。“萧复庆。”

    “何事?”“……无事……”

    “萧复庆!”

    “姑娘再不说我就不回头了。”

    东方芙干干笑了几声,“你别说在这里见过我。”

    “放心,事关姑娘清誉,在下自不会乱说。”萧复庆这般说着。

    第二日东方裕有事出去,东方芙招待客人,请他们坐下吃饭。

    “嫂子!”萧复远甜甜地叫着。他眉眼弯弯,不见东方芙面色沉沉。萧复庆赶紧捂住了他的嘴,轻声呵斥:“谁教你这些?”

    少见哥哥肃色,萧复远眼眶又红了,嘴巴嘟起,颤抖着声:“哥,哥,……”抓着他衣袖不停晃动,萧复庆心一软,也不再板着脸,叹了口气对东方芙愧然说:“芙姑娘,不是我说的!昨晚……”

    东方芙把碗筷一摔,面容宁静,“奕王殿下还想让多少人知道?”

    “对不起…”

    “我吃饱了,二位请便。”说完就起身离开,偌大的房间只剩他俩,萧复庆扶额,不知道该说什么。

    “哥,姐姐生气了。”

    “我也要生气了,复远!谁教你叫她…叫她……”萧复庆咬着牙,萧复远撇撇嘴,“是东方叔叔,他不让我去找你,说以后还会有个嫂子疼我…哥,他骗我……”

    “傻小子啊!”萧复庆哭笑不得,抚了抚他的包子发髻,“下午咱就走吧,别招人烦了。”

    下午金辉灿烂时分,萧复庆和萧复远跨出山庄大门,却不见东方芙身影,他心里叹了口气,告别东方裕之后就离开。没看到楼阁上的那一抹白色,和眷恋的目光。

    东方芙第一次进皇宫的时候,是以民间游医的身份,为萧复庆诊治。大总管带着她,穿过重重叠叠的廊阁,终于到了皇帝的寝宫。

    门开了,大总管一伸手,做出个请的手势。东方芙沉默了一下,才跨了进去。

    寝宫内有龙涎香的味道,和草药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东方芙分不清,是哪种草药,治什么病。

    终于,床上的人开口:“还不过来?”

    他的声音,在五年后更加低沉,让人听不出来他的喜怒。

    “是。”

    这声回答……萧复庆眼皮微抬,可也想不起来是谁。等到她走进才看清,“芙姑娘?”

    东方芙看到他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是,民女为您诊治。”

    她的纤纤玉手伸出去,准备探上他的脉搏,却被他反手扼住手腕,“你治不好的,别白费力气了。”

    手腕上传来痛感,她的眉毛皱了皱,萧复庆这才感觉到不妥,连忙放开手。

    “陛下不让民女诊脉,怎知好不了?”

    萧复庆低笑,“我自己给自己下的药,你能治得好吗?”

    眸中似是波澜壮阔,又好像平静如水。

    东方芙不懂,“为何?”

    “我……”萧复庆不愿意骗她,可也开不了口。“陛下既有难言之隐,也不必向我说了。既然陛下没有大碍,那民女就告退了。”

    “三日后,我就要大婚了。”身后传来他的回答。

    “恭喜陛下。民女听说卫国公府的嫡女品貌端庄,性情温柔,和陛下…”

    “可我不喜欢她。”

    所以给自己下毒推迟婚期嘛?东方芙不懂朝堂斗争,只当他任性,“陛下不该这么做,也不该对我说这些…”

    “五年前我生病了,母妃对我说,我是有喜欢的人了。你知道是谁吗?”

    东方芙闭上眼睛,“不知。”既然是昙花一现,何必执迷不悟?不如挥手告别,都得自在。

    “你嫁人了吗?”

    “是,已经定亲。”

    “何人?”

    “门下侍郎,任钧。”

    任均啊!就是那个救过父皇的老大,后来被大理寺卿任大人认回族谱的任均啊…还真的动不得呢…

    萧复庆躺回去,把胳膊放在眼睛上,“原来是他。”又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你回去吧。朕会解毒的。”

    东方芙回到侍郎府,就看见正堂里的任钧,他抿了口茶,“阿芙,还好吗?”

    “好。”

    “你多和我说些话嘛!”任钧放下茶。

    东方芙微怔,“我不常与你说话吗?”

    记忆里,好像,这几年,自己的身边一直有他,难道说的话还不够多吗?

    “你还念着他吗?”

    “我已经和你订婚了……”东方芙和他的视线交错着,毫不示弱。

    “阿芙,我知道,往后还有一辈子,你都是我的。”

    任钧抚上她的脸颊,光滑如婴儿,和她离得这么近,能闻得见她身上的草药味。他的眼神晦暗不明,东方芙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有一天若是负我……我就无路可走了。”东方芙的睫毛盖住了眼眸,所有的情绪像是被隐藏,却又喷薄欲出。

    “放心。”

    他只说两个字,却让东方芙感觉抓住了浮木,深海的日子不见天日,如今的阳光正好融化坚冰。

    一如他所说,东方芙确实安心,一辈子。不过路上弯弯曲曲,还要走路的人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