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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话 所见与热闹

    “可是公子,先生这就快出来了,您……”

    冬青的话还没有说话,便瞅见天歌塞完食盒,逃也似奔出门跳上马车。

    小七紧随其后,不多时门口停着的马车便远远的去了。

    拎着食盒挠了挠脑袋,冬青不由小声嘀咕: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啊,连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说着回过身往后院走去。

    谁知刚过门槛,便见林神医陪着一人从书房走出,眼瞅着便要往门口来。

    冬青见状忙不迭拎着食盒迎了上来:

    “先生,公子刚送了醉仙楼的烧鹅过来看您,说刚出锅的,天气寒,让您趁热吃。”

    一听这话,林神医不由往他身后张望,却没瞅见天歌的身影,不由道:

    “那小子人呢?怎么不见影儿了?”

    “哦,公子听说先生忙着见翟大人,本来说是先等一会儿,然后留下来陪先生一块用饭的。但淋到跟前好像又想起还有一件急事未办,便匆匆告辞,说改日得了闲再来看望您。”

    听到翟大人几个字,林神医的眉毛跳了跳,很快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但心里明白是一回事,面上应和又是另一回事。

    想到这里,林神医笑了笑,对着冬青示意:

    “醉仙楼的烧鹅确实要趁热才能品出原有的酥烂细嫩,冬青你先去花厅布菜。”

    说着林神医看向翟高卓:“既然小徒恰好送了东西过来,不知翟大人可愿赏光移步?这醉仙楼的烧鹅可是咱们上都城的一绝呐。”

    没有人会跟好吃的过不去,左右方才翟高卓跟林神医出来,便是准备一道吃饭,所以自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马车稳稳向前,眼见瞅不到养心堂了,天歌这才放下车窗帘,稍松了一口气。

    谁知刚收回视线,便见坐在对面的小七似笑非笑般望着她。

    天歌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盯着我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吗?”

    小七一甩帕子抛了个媚眼,凑到天歌跟前,笑着瞅她:

    “公子这是想避着翟高卓翟大人啊?”

    “我避开他做什么?”天歌转过脸去,却听小七噗嗤一笑,又凑近几分:

    “我说公子,您这皮肤可是真真儿的好,简直跟姑娘家似的。”

    说着便要上手来捏天歌的脸蛋。

    天歌吓得忙不迭往边上挪动几分避开:

    “瞎说什么话呢你,没规没矩的。我看你这样子像是一点不饿,不然你先下车回府,我跟吴叔一道回阁里用饭去?”

    一听这话,小七连忙坐直了身子:

    “公子说得这是哪里话?咱都忙了一上午了,小七可早就饥肠辘辘了。您可不能光让马儿跑,却不让马吃草呀。我早就听未央姐姐说寒山舵主这醉仙楼里的烧鹅是上都一绝,公子慷慨大方最是体谅咱们底下人,哪能让小七就这么轻易错过不是?”

    瞧着小七这样子,天歌无奈地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那你便老老实实坐好了。上都不比临安总舵,你在揽金阁里再怎么闹着玩都没事,但在上都做事,还是多注意自己的举止,免得被人诟病。”

    小七瘪了瘪嘴,一吐小舌头:

    “知道了。”

    临近年关,大多商铺都到了分发红利的时候,众人的钱袋子也都比平时鼓了几分。

    天歌带着小七打了个来回重新到醉仙楼的时候,二楼三楼的包厢都已经满座,掌柜正为难着要如何安排,却见天歌指了指大堂里一对刚起身的客人:

    “不用大费周章了,我们就坐那桌吧。不用惊动寒山叔,我们吃过饭便走。”

    新空出来的位置正好临窗,天歌带着小七和吴叔一并坐下,外面街上的景象正好看得清楚明白。

    虽说眼下距离新年还有几日,但满街的灯笼已经挂了起来,各家铺子前的花楼架子也正在搭建,看上去热闹喜庆至极。

    “都说上都城里的年节最是热闹,这一看倒是真比咱们临安强上许多。”

    小七虽说在阁里见过不少珍奇,但却甚少出来走动,所以如今瞧见什么都觉得稀罕新奇。

    天歌闻言,喝了一口茶水轻笑:

    “上都的年节灯会是一年一次的盛世,因为皇帝会登上摘星揽月阁赏灯观景,所以每年各家商户都会费尽心思布置自家花楼,明里暗里一较高下。”

    “而上都的官员们,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为了表现自己的尽职尽责和这一年的功绩,他们会竭尽所能营造出百姓富足安乐的场面,好让不出上都的皇帝看到眼前的和平吉祥,相信大周上下一心,海晏河清。”

    说着天歌指了指外面街头一角:

    “瞧见那地方了吗?平素你会看到有不少乞丐蹲在那里,专门守着来往醉仙楼和对面茶楼的贵客行乞,可是为了让上都城看起来富庶康乐,那里的乞丐已经提早被人给赶出了城,得等到年关过了,才有进城的机会。”

    前头的话小七还能明白,但一听后面的话不由皱了眉头。

    毕竟在临安城,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

    “那些乞丐本就无处借宿,这若是在大冬天的被赶出城,又还能去何处乞讨?以前是穿不暖睡不好,现在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说到这里小七叹了一口气:

    “要说当年我和未央也都是老阁主捡回来的乞丐,承蒙老阁主悉心培养,让我和未央留在阁中,才有了今日的小七。若不是老阁主,怕是我也会和那些行乞之人一样,只剩下苟且存活和被驱逐的命了。”

    “只可惜,这些人就没有小七这样的好运气了。”

    天歌本是随口一提,想说这上都城并非真如明面上这般风光,却没想到勾起小七的过去,让她心生惆怅。

    心思一转,天歌忽而轻叩了一下桌子:

    “你可想帮这些人?”

    小七闻言眼睛一亮:“公子有办法?”

    天歌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听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人不由同时往外看去。

    醉仙楼的对面是一家茶楼,而茶楼的旁边则是上都最大的秀楼春锦阁。

    据传春锦阁的出产的织物细腻柔软如冰肌玉肤,上都城里不少勋贵之家的夫人小姐都喜欢在这里定制绢帛,所以春锦阁在上都城里,亦是赫赫有名的商家。

    但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在春锦阁闹事砸场子,铺子里连着三匹布帛都被人给丢了出来,仍在门口的大马路上。

    老百姓们哪里见过这阵仗?

    不多时,春锦阁外便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严实实,并且吸引着更多的人赶来吃瓜凑了闹。

    “吴叔,去看看怎么回事。”天歌蹙着眉头吩咐。

    吴叔忙不迭起身往外走去。

    只半盏茶的功夫,便又带着消息回来:

    “闹事的是安平侯府的那位郡主殿下。”

    “你是说宁馨郡主?她这两日禁足被解了?”

    天歌挑了挑眉,没想到宁馨这好不容易被禁足,这还没几日却又出门溜达。

    吴叔点了点头:

    “前几日陛下不是下了赐婚的旨意么?这位殿下与卢公子眼见着便要在明春讲国试之后成亲,如今自是忙不停歇的为之后的婚事做准备。”

    “小的方才听说,郡主殿下原是看上了春锦阁的远山雪绸,准备用来缝制喜被,谁曾想这批远山雪绸是姬家少爷亲自来春锦阁为芮小姐定下做衣裳的,所以掌柜的不敢擅自卖出。”

    “您是知道的,郡主殿下和姬少爷本就水火不容,如今见掌柜的不肯卖给她,心中自是恼火生气,道了句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轻易得到,便趁着店里的人不注意,拿起裁布的剪刀划烂了那些绸缎,想也不想就给从铺子里扔了出来。”

    原本听到吴叔说是宁馨,天歌尚起了几分兴致,想看看这位郡主殿下在吃一堑之后,是否有长一智。

    可如今看这行事的作风,却还是原先那飞扬跋扈做事不过脑的样子,便顿时没了兴趣。

    赶巧这时候伙计已经将菜上齐,天歌便示意吴叔落座动筷。

    然而吴叔却稍一迟疑:

    “公子与姬少爷和芮小姐交好,这郡主殿下毁了姬少爷给芮小姐定的锦缎,咱们可要去姬府通传一声?”

    天歌闻言冲着外头的人群抬了抬下巴:

    “外头如今闹得那么大,就算是围观之人不说,没了锦缎的春锦阁也会早早就着人去姬家报备通传的,不同咱们费心。”

    说着给吴叔递了筷子:

    “好了,快些坐下吃饭,赶紧填饱肚子,一会儿可有的热闹瞧了。”

    天歌此话不假,几人这饭刚吃到一半,便见姬大少爷领着几个人赶来。

    一众吃瓜百姓乐得从旁看热闹,自是赶紧让开一条道让姬修齐进去。

    这时候宁馨正巧带着人从里头出来,一见姬修齐便狠狠地瞪了一眼准备下台阶走人。

    姬大少爷哪里会这么轻易放人?当即定住步子站在春锦阁门口冲着里头扬声:

    “老板!小爷先前订的远山雪锦呢?还不得快些拿出来?爷可等着给心上人做年节的新衣裳呢!”

    姬修齐刚来的时候,站在门口张望的春锦阁小厮便远远的瞅见人影通禀了老板,所以姬修齐几乎话刚出口,那老板便出现在他面前小心打恭:

    “这这这……您订的远山雪锦本已到货,可是方才郡主殿下也瞧上了那锦缎,这拉扯之下一个不小心,这锦缎便……”

    说着老板一脸为难,目光示意姬修齐往地上看。

    瓜众自然深谙吃瓜精髓,忙不迭齐齐往后退了两步,看上去是想让地上被剪的破碎摔的沾灰肮脏更加清楚地呈现惨象,却也正好让本来已经即将迈入人群离开的宁馨郡主重新晾在了场内。

    “啧,老板,饭可以乱吃,话可是不能乱讲的啊。”

    姬修齐上下打量了老板一眼,踱步到那几匹锦缎跟前:

    “你方才说这上好的远山春锦是被郡主殿下拉车之下弄成这般模样,可我瞧着这上头怎么越看越像是被人用剪刀剪的呢?郡主殿下代表着皇室颜面,你这样乱编排扯谎,可得小心被官府问罪!”

    说着,姬修齐似是才看见宁馨就在旁边似的,吃了一惊道:

    “呀!没想到郡主您也在场,这老东西满口胡言损毁郡主殿下清誉,您难道就不管管?”

    不等宁馨开口,旁边的老板忙不迭叫屈:

    “好我的姬少爷,我这哪敢骗您,又哪来的胆子污蔑郡主殿下啊?您可莫要乱说胡话。”

    他着人去叫姬家小子过来,是让他看清情况,莫把交不出锦缎的责任怪到春锦阁头上,可不是要开罪宁馨郡主甚至得罪皇家的。

    不然他方才何必说是不小心拉扯?

    如今可倒好,这姬家小子不找宁馨郡主的麻烦,却还要给他乱扣帽子,根本就是乱咬人嘛!

    姬修齐冷笑一声。

    他哪里看不清这老板的盘算?想让他和宁馨硬碰硬,由此撇清春锦阁,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老板说我说胡话,那您的意思是郡主不是被你们污蔑,而是确确实实存心要将小爷已经预定的远山雪锦毁掉了?罢了,我也不问你,既然殿下就在跟前,那我就问问郡主殿下,你到底是不是在乱说话。反正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就不相信郡主殿下会撒谎。您说是不是啊,殿下?”

    姬修齐笑意灿烂,一脸期待地看向宁馨,在外人看来满是真诚,但看在宁馨眼里,却是满满的挑衅。

    一场禁足,让宁馨消瘦许多,也不再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说风就是雨。

    但这却不代表,她就真的能一下子转了性子,变得能屈能伸。

    望着眼前这个满上都她最讨厌的人,尊贵的郡主殿下哪里会忍受这份嘲讽?

    “这锦缎是我故意剪破丢出来的又怎么样?我得不到的东西,就算是毁掉,你也别想得到。”

    宁馨冷哼一声,恨恨地盯着姬修齐说完这些话,又转头看向春锦阁的老板:

    “几匹破布,你们春锦阁不稀得给,本郡主还不稀得要!从今日起,你们春锦阁就算是求上门来,本郡主也不稀罕你们春锦阁的破东西!”

    说着宁馨一甩袖便要离去,却听姬修齐在后再次扬声:

    “郡主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