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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诏书下平地惊雷

    不出古清华所料,七八天之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卿一并回话,奏明案情,表示林无涯只是写诗而已,并且查出了林无涯为何要写那首诗的首尾,跟谋逆造反一丁点关系也没有。他其实是冤枉的。

    不过,他们倒十分顾及君臣之情,其中并没有半句真真切切的点出来说先帝判错了之类的话。古清华心里立刻有了底:果然天大地大实则皇帝最大,哪怕证据确凿,哪怕真相大白,还是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说一句:“先帝错矣!”

    这样,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古清华十分配合他们的情绪,听完这些怔在那里,眼神略微有些涣散,时而蹙眉,时而眨眼,时而无声一叹,时而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神情变幻犹豫不定。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三位大臣很明白她的难处,也很理解她内心的纠结,因此默默站在底下,一句话也没有催她。

    半响,古清华以手撑额,身子略倾,无力烦躁道:“卿等先退下吧!此事——容朕再想想!”

    “是,陛下。”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极有默契的一齐答应,躬身而退。跟他们来时想的差不多。跟议政王的猜测也差不多。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几乎所有人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女帝陛下,刚刚不过二十岁的女帝陛下,竟然下了罪己诏!不但平复了林家的冤案,还将所有的过错揽在了自己身上!然后,为表诚心,还下旨戒斋三日,前往南郊祭奠冤灵!

    一份诏书,没有让翰林院名儒代笔,也没有让礼部润色,完全出自女帝之手,表达的是她最真切的心声。在翰林院饱读诗书的名儒及天下才俊之士看来,这份诏书的文采并不风流,也不够华丽,更没讲究什么四六骈文,但正因如此,反而更显真挚。其中字字句句,无不令人叹息感动!为她一片拳拳孝心,更为她一片为民之心。

    林凤见了,泪水便流个不住,泣不成声哭倒在地,为宫女扶起,嘴里反反复复只有“陛下英明!吾皇万岁!”数句。

    诏书在坊间一时风传,女帝陛下一时成为孝义无双的化身,大家为林家欣慰欢喜的同时,更为女帝陛下的风度胸怀所折服,有君如此万民之幸、实乃我辈之楷模、愿倾尽心力替陛下效劳等言论更是满天飞……

    古清华不仅化解了这个叫人进退不是的难题,名声反而更上一层楼!

    褒扬了女帝,自然而然有人从反面去想议政王。古凤倾当政后期,天下人人皆知议政王代理朝政,发生林氏这种惨事,跟他怎么可能没有关系?风传越来越盛,传到最后变成了林氏一族乃是议政王拉拢不成恼羞成怒假传圣旨害了的,先帝其实完全不知情……

    古清华闻听大乐,议政王则气得几天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议政王很懂得平衡之道,被别人比下去了而一时半会自己又无法上去,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别人一起拉下来,这样,相互之间的差距当然也就小了!他就是想如此拉古清华一把,却怎么也想不到结局如此出乎意料!

    如意算盘被打碎,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议政王心中的不快岂止是一点两点?他怎么也想不到,古清华年纪轻轻居然有这等弯弯肠子,难道,一开始他就看错了她?

    “冯先生,不怕您笑话,”议政王咬牙,一拳垂在冷硬的酸枝案上:“本王真是后悔万分!悔之不及!”

    当初,他就不该将她从樊国弄回来!突然发现,自她回来之后,他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先是不跟他打个商量冷不丁把大公主古清奇从冷宫里放了出来——看在古清奇最终死在他的算计下可以撇过不计!紧跟着的,设计他唯一的儿子、出兵解虞国之围、夺了户部的权、顺利赈灾且拉拢了一大批商人、打破四大家族掌控经济的垄断地位、收服古氏族人的心,现在,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的名声搞臭!

    “本王做事从未后悔,唯有此事,乃平生之奇耻大辱!”议政王磨牙,越想越恨,满腔怒气无处发泄。

    他不懂事情为何会到今天的地步,他越是计算得稳稳当当的算计她,可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难道,这真的是天意吗?议政王情不自禁仰头望那一角的天空暗暗寻思,难道古氏先人真的在保佑她吗?他不信神鬼之说,但是他没有任何理由来解释她一次接一次的“好运气!”

    “唉!”议政王长长一叹,很有些心灰气短的意味。

    看他发泄得差不多了,冯士夫悠悠道:“王爷稍安勿躁,一时成败,不足以论英雄!”

    议政王苦笑,背着手转身向他叹道:“冯先生,如果本王没记错,她继位,已经第五个年头了吧?”

    五年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人生有几个五年!

    当初那个稚气未脱,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神情怯怯的小女孩,不知不觉间早已蜕变为凌厉的做派和雷霆手段,议政王不觉一怔,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

    “王爷,”冯士夫笑了笑,柔和轻缓的声音不紧不慢说道:“人和人不一样,有的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有的人吃软不吃硬,也有的人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法子,对症下药或许会更有用一些吧!”

    议政王心中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要明不明的。

    “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议政王喃喃。

    “王爷逼得她太紧了些,”冯士夫继续道:“强大的对手方能最大限度的激发一个人的斗志、调动他的智慧、提高他的能力、磨砺他的心性,安逸无忧的日子则相反。当内无忧,外无患,事事顺利,物物赏心,人人奉承讨好,处处歌舞升平,到那个时候,他的弱点就会像夏天的野草一样疯长,王爷,您说呢?”

    议政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胸口快了起伏,气息也因心怀激荡而变得粗了许多,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舌,急促道:“先生是说,捧杀?让本王捧杀她?”

    “王爷英明!”冯士夫向他仪态悠闲的一躬到底。

    “哈哈哈!”议政王不觉胸怀大畅,心悦诚服向冯士夫拱手道:“先生所言甚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错,古清华的凌厉气势与手段言行他已经或领教或冷眼旁观看得够多了,但是他突然想起,其实每一次的事端起因都在于他,他先挑事存心想看她的热闹,方有她随后的一个个能把他气死的举措,而她从来没有对他主动出击过!正如冯士夫所言,她是一个遇强则强的人,既然如此,他何不暂避其风头,等到她放松警惕、斗志不再、意志消磨之时,再一鼓作气将她击溃!

    “老朽惭愧,没什么帮得上王爷的忙!”冯士夫眼神一黯,颇为愧疚轻叹了口气。

    议政王忙道:“冯先生千万莫要这么说!先生的计谋本王从不怀疑,怪只怪,本王心太急了!先生放心,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王爷可要想好了,让王爷受委屈,这真是——真是——”冯士夫有点不太好说出口。

    议政王毕竟是掌握实权多年的老王爷,说一不二、心高气傲的作风岂是一时三刻就能改得了的?他现在说得好好的,表示要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可万一哪天心情不好琢磨起来,越琢磨越不甘心,迁怒于他,岂非他自找不痛快?

    “先生放心!”议政王虽然不完全了解冯士夫心里的小九九,但也算是一个敢于正视自己的人,自己那点破缺点他比旁人都清楚!议政王咬咬牙:“一时之忍,本王还受得住!来日方长,哼!”

    冯士夫精神振了振,不觉向前凑了两步,低声道:“王爷恕老朽大胆,既如此,老朽另有八字赠送!”

    “但请先生明言!某感激不尽!”议政王不觉大喜,双眼灼灼,散发着火热的光芒。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冯士夫薄唇轻启,声音轻而有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议政王呆住了,脸色不自觉的变了一变,心也忍不住“突”的一跳,这个典故出自汉高祖与楚霸王争夺天下的故事,莫非冯士夫也有让他争夺天下的意思?虽然,他一直都有那么点跃跃欲试的心思在里边,可是要真做起来,尤其是在跟古清华斗了这么多年渐渐处于下风的时期,冯士夫这话,震得他的心狠狠的抖了几下,呼吸一滞,脑中一刹那空白如纸。

    “王爷,”冯士夫见他不说话,不疾不徐加了把火:“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您以为您还能跟古氏和平相处吗?王爷倘若不早作准备,恐怕将来悔之晚矣!不看别的,单单看世子爷的份上,王爷也该下定决心!”

    议政王眉棱骨不禁跳了跳。扪心自问,自打古清奇死的那一刻起,他和古清华便已经结下了不解之冤,何况,还有之前之后一连串她已知、未知的事情,走上这一步,其实早已是不容争议的事实,可笑他从未认认真真考虑过此事。

    议政王咬咬牙,瞟了冯士夫一眼,试探道:“可是,此事谈何容易!如今她声望渐高、羽翼渐渐丰满,本王哪有那么容易——唉!”

    冯士夫微微冷笑,道:“六部中最重要的三部,除了户部,刑部和吏部在王爷手中,王爷要将这上上下下的官员拿捏在掌心中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江北军营、江南鹿山军营将领都是王爷的亲信,素来唯王爷马首是瞻;翟凤城北郊和南郊驻扎的锐健营各有一万人马也是王爷可以控制的,这两万人马,用以对抗羽林军亦可达到势均力敌的局面,翟凤城这边,目前要琢磨的只有九城兵马司夏仲舒一人和他手下的一万人马,此人素来高傲不搭理人,谁的账也不卖,倘若拉拢不成,到时随便使点什么法子令他中立便是,只要他不帮古氏,王爷至少有八分胜算!”

    议政王听得心中畅快,不禁笑问:“哦?那么,剩下两分呢?”

    冯士夫黑亮亮的眼睛朝他笑了一下,似笑非笑道:“剩下两分,得看天意!这么泼天的富贵,当然少不了要看看老天爷的意思!”

    议政王肃然,不觉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可是,北边和南边——”

    冯士夫早料到他有此一问,胸有成竹道:“北边苏严不过是个臣子,到时候王爷挟天子以令诸侯,一道圣旨便可解决!何况,苏家公子如今不是在宫里吗?手里有了他,还怕苏严做什么?至于南边嘛,她不动,王爷亦可不动,只慢慢削减她的权势便罢,倘若她打出什么旗号造反,倒也省了王爷的事了!举全国之力还灭不了一个镇守南疆的公主?如此之后天下太平,再让世子爷进宫当正皇夫,古氏终究妇人,本就无力治国,生子之后甘居幕后相夫教子、禅位于皇夫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议政王闻言不禁大喜,忍不住哈哈大笑,目光徒然一沉,阴测测道:“说得畅快!冯先生,本王决定了,富贵险中求,况且,目前形势已由不得本王不求!”

    “王爷圣明!”冯士夫恭敬施上一礼,由衷道:“韬光养晦,表面退让,暗中准备,以退为进,最多三年,王爷心愿可成矣!”

    议政王紧紧攥着拳,目光如炬瞪着前方,咬牙道:“本王会忍的!本王倒要看看,她会做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