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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红玉

    黄昏将去,夜幕接踵而至,尚书府来做客的众人,也纷纷离去。

    沁竹和林母二人坐了来时的那辆宽敞的马车,朝林府方向回去。

    “甫儿,你做事还是这么不知轻重。”

    马车上,林母责备着他道,但口吻中又明显带着一份溺爱,

    “像你今日在晚宴上的表现,若是你爹见了,保不齐地又要骂你一顿。”

    林玄甫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神色昏昏地应付着,两眼却一直盯着蛊里的蛐蛐。

    “甫儿,”这次,似乎连林母也看不下去了,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都多大年纪了?都成亲的人了,还在玩儿这种东西。

    成天的不务正业,若不是你爹位高权重的话,看你得混成什么样子!”

    语罢,林母还用指尖戳了他额头一记。他倒也不恼,估计也是习惯了,只顾低头玩儿自己的。

    林母叹了一口气,不想竟将目光投到她这边来:“沁竹,沁竹……”

    一连唤了两声,沁竹才从陆缙的事中,缓过神来。

    “嗯?”

    她朝林母看去,没有半点心理准备。

    不知林母为何要突然叫住自己。

    “你是怎么了?”

    林母却瞧出她的异常来,不过语气上倒没什么责备之意。她朝沁竹脸上打探两眼后,才询问道,

    “在想事情?”

    “没什么……”

    她掩饰着,忽而又想起今天陆缙来找自己的借口,笑道,

    “不过是下午的时候,与大娘她们聊了许久,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而已。”

    林母看向沁竹的眼神中迟疑片刻,随后才正色道:

    “若是想娘家了,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带着甫儿回家坐坐。反正都在京城里,我们林府也不是什么苛刻的人家。”

    她言语和神色中,仍是有几分清冷,令沁竹有几分揣测不出,她说这番话,究竟是真意还是反语。

    “那沁竹谢过婆婆了。”

    不论是哪种用心,她能说的,也只有这句了。

    随即,林母又略带不满地看了她儿子一眼:

    “沁竹,等会儿回去后,我会让人备上一些醒酒汤,到时候你帮我督促着他,让他都喝了。

    等喝完汤,让他早些睡,可别让他再玩儿蛐蛐儿了,明白吗?”

    “好。”

    沁竹做出乖巧的模样应下,之后却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到林玄甫身上。

    只见他仍是猫着腰,胳膊撑在膝盖上,整个注意力都在蛊里那只蛐蛐儿身上。

    这副痴傻的样子,让她见了就心烦。

    等沁竹洗漱好,又在院内独处片刻,回到房内,见林玄甫已经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醒酒的药茶还放在桌上,半点未动。

    也罢。

    她将药茶拿起,将它倒入了花坛的土里。

    看着生长得正盛的花草,她不禁又想起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也不知道陆缙此刻,究竟是回陆家了没有。

    今日之事,她暂且还不敢告诉宿主。

    刚刚取得宿主信任,转头就告诉她自己伤了她在乎的人,除非自己是疯了。此事只好等将来有机会的时候,再详细向宿主解释了。

    但是,自己又需不需要告诉大夫人呢?

    告诉她怕将来给陆缙带来麻烦;可不说的话,万一尚书府有人留意到自己去了仓库,消息传到大夫人耳里,这麻烦可就是自己的了。

    沁竹叹了口气,今天她实在觉得有些累了。

    林府的人,大夫人,还有陆缙,都要她忙着去应付。

    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将头上的簪子开始一样样地取下来,不愿再去考虑这些,只想今晚能快些睡觉,一切等明早再说。

    当她取完簪子,下意识朝脖子上一摸时,一看镜中的颈部,这才顿时感到如坐针毡。

    她又赶紧在房内的地上搜寻一圈,却没有发现它的半点踪影。

    红玉不见了。

    “少夫人,您是掉了什么东西?需要小的帮忙找吗?”

    车夫刚给马厩添完最后的草料,正值人困马乏时,刚准备回房歇息,沁竹却来了。

    她询问了车夫她们今日乘的马车,便让车夫立刻带他去瞧,说她有东西落里边了,惹得车夫赶紧就带了她过来。

    “没事,一件小东西而已,我只是想来找找,确认一下。”

    车内,沁竹掌着烛,仔细地搜找着,不肯放过一角一落。

    夜幕下,马车站在车外,正搓着手等着沁竹。大概是车夫有些困乏了,她在车内还听到他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

    在车里找了好一阵,沁竹才不由心灰意冷地走出来。

    此前,她已经将回府后,自己路过的每个地方,都搜找了一遍,车内是她最后的希望。

    可现下,红玉既不在车内,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尚书府里。

    她甚至还记得,在第一次去厢房的时候,一位同行的夫人还夸赞过她的红玉。

    而若是小憩后,她将红玉落在厢房了,尚书府的下人收拾厢房时,也定然会此事禀告管家,再由管家向女客们询问并归还。

    一般大官家中的下人,还没几个有胆子敢偷藏客人的东西。

    因此,最大的可能,还是在仓库里。肯定是她跟陆缙争执的时候,才弄掉红玉的。

    否则,这么重要的东西掉在地上,她不可能没有察觉。

    这下可就不妙了。

    她两三句将车夫打发走后,便自己回到了房里。

    房内,林玄甫早已睡得酣甜,可她却无半点睡意。

    这红玉是巫师牵制自己之物,正是她在红玉上下的巫术,自己才有存活于世的可能。

    更何况,它还是娘亲送给宿主的。

    本来,这般重要的东西,她是不会随意戴到别处去。

    只不过今日,她本就戴着红玉。她是临出门前才知道要去尚书府的,林母还有所诧异,但一想便知是林玄甫忘了告知她。

    她也没料想到,陆缙会在尚书府找到她。

    这玉,还能否取出来?

    倘若玉落在其他地方,倒还可以光明正大地派人去尚书府上找,要是真掉在偏僻仓库内,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正好引起别人的怀疑吗?

    平白无故地,自己有什么理由能去尚书府的仓库呢?

    更何况,这样一来,尹洪见自己的事,也完全说不通了。

    若是封印物不见了,自己倒可以再找巫师重要一份。

    但,如此一来,陆缙来尚书府找过自己的事,那就是想瞒也不能瞒了。

    沁竹叹了口气,正在想后天到了琴坊,该怎么跟巫师说时,忽然间,宴会上的一幕幕都浮现在自己眼前。

    她终于想明了,在宴席上,那种不平衡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坠儿。

    她作为诗雨从小的贴身丫鬟,一直是诗雨的心腹,本该作为陪嫁丫鬟,同诗雨一块儿进入泰王府。

    可如今却被安排大夫人身边当侍女。

    难道,这背后有什么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