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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书信

    “等了好一会儿,一个小厮才急急忙忙跑来,他手里还握着一封信,说是交给我爹的。

    我爹拿过信来,将信拆开看了片刻,不由一愣,随后下意识地朝我看了眼。我尽管不明白是何事,但心里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娘问我爹‘究竟是谁寄来的’,说着她便凑过头去看,随后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我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再也坐不住,大跨几步走到对面,抢过他手里的信来一看,果然是算命的写的。

    信中大意是什么‘承蒙关照,多有打扰’以及‘心生感激,理当回去’之类的话,而对于昨日酒席一事,我至今都记得,他只用简单的一句‘酒后胡闹,引来骚乱,多有得罪,实属不该,还望桂老板和桂少爷宽宏大量’,末尾就是他的落款了。

    我从昨晚就开始思前想后,折腾了大半天,末了,他在信里连我都名字都没提,简单的‘胡闹’和‘骚乱’几个字,就把我想问他的,一笔带过了。

    一瞬间,心情顿时像沉到了海底。我看着纸上的字迹,突然想起了什么,手里握着信转身就往房里跑,爹娘担心地唤了我,我也没理。

    我憎恶那个姓徐的,可信件来往时,发现他的书法和诗词都很是不错,期间也在书信中,与他讨论了许多古文,他也教了我一些为人处世一类。

    我喜欢信中的内容,觉得里边说的都很有道理,也因如此,对姓徐的倾心不少。以至于后来虽然揭穿他真面目后,我也舍不得将这些书信扔掉。

    当我将这些信件取出来,与算命的留的书信一对比,发现字迹果然出自同一人。

    原先我以为算命的给他追女孩子,只是在街头上算算卦一类,不想还连书信也给他代劳。我这才明白,有真才实学的,是那算命的,而非什么徐公子。

    那天外头下着大雨,我也没告诉家里人,将准备的东西带在身上,撑着把大伞,就朝的破庙去了。

    下了雨的山路更不好走,等我到了那儿,两只花布鞋不仅全泡湿了,还沾了一层厚泥。

    我站在门口一看,庙外下着大雨,庙内又因年久失修,下着小雨。他们娘仨谁也没有留意到我,都忙着拿碗罐脸盆一类,摆了一地。

    而那算命的,就站在石台上,台上还搭了条凳子。他薅着袖管,就在那儿伸手弄房顶的瓦片,雨水顺着他手臂灌到衣袖里,他也顾不上。

    他弟弟跑到里屋看了一眼,直嚷嚷,说他们回来得迟了,棉被被淋湿了不少,今夜恐怕是干不了了。

    我看着那算命的,鼻子不由一酸,却也没走进去,在门外看了片刻。直到他娘擦汗时,她才发现了我。

    他娘一手扶着凳子,一手拉了拉算命的裤管,算命的低头一看,一见我站在他们门口,他整个人都愣了。

    我走了进去,算命的知道我是来找他的,也从石台上走了下来。他娘看情势叹了口气,连忙叫上他弟弟,走到里屋,关上了门。

    外屋只剩下我和算命的。

    我走到他面前站着,两个人都一言不发。他低着头不敢看我,过了半晌,他才对我说了声:‘桂小姐……’

    我抬手就给他一巴掌,他被打得懵了看了我一眼,接着又把头埋下去,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

    我把怀里揣了一路的钱袋拿出来,朝他身上狠狠砸去,那些银两就从袋子里滚落出来,掉到他跟前的地上。

    这笔钱原是我积攒了多年,准备去浪迹天涯的。算命的被砸后,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推了他一把,边红着眼眶边说:‘这笔银子你拿去,反正我也用不着了。你要么用它考取功名,然后到我家来娶我,要么……你就用它还债,再娶个别的姑娘,这辈子也不要来烦我!’

    我气冲冲地说着,然后转身就要走。

    他拉了我一把,说了声‘桂姑娘’,其余的话他又不敢说。

    我推开他,站在门口把伞撑起来,他伸手挡在我面前,顿了顿才挤出一句‘我送你’。

    我将他的手打开,凶他道;‘我不是说了吗?没考上功名前,不要过来见我!’

    说完再次将他的手打开,撑起伞就离开了。

    此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我又恢复了以往在家习武、到处疯玩儿的日子,装作完全不在意那算命的一样,只是父母再安排男子给我见面,我就放人鸽子,到外头到处野去。

    闹了两次我爹就想揍我了,我就抬出姓徐的来说事儿。我爹是个鲁莽汉子但心中也是疼爱子女的,当我真的是记挂着那姓徐的,还未走出这场伤心来,也只好暂时作罢,不提此事。

    不过,那时候我也吃不准,算命的究竟真的会去考取功名,还是像我情急之下说的,拿了那笔钱去娶别的姑娘了。

    毕竟后者,轻松简单,也像他会做出的选择。

    不安之时,我也会拿出书信以及那个护身符出来,睹物思人。说来也有意思,这两样本是姓徐的不安好心,让算命的准备的。结果反倒成了我和他之间的定情物。

    只有我哥,看出来了我的心思,偶尔单独和他一块儿玩儿时,他会假装不经意地在我面前提起算命的来。甚至说:‘听路过破庙的人讲,算命的最近有点反常,竟没去摆摊,反而是在家里用起功来,也不知道要折腾什么名堂?’

    我知道那‘路人’肯定是我哥刻意安排的,这番话也是他故意说起,想看我的反应。

    我听了自然是欢喜,又不愿明白告诉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瞪了我哥一眼,像是怪他多嘴那样,而我哥也懂我是默认了喜欢算命的一事。

    到了第二年放榜那天,我和我哥心照不宣,他偷偷混进人群中,去帮我看的榜,回来后兴冲冲地告诉我,说算命的榜上有名。

    我高兴过后,心里又泛起另一份愁。

    心想算命的万一高中了,却并不想来娶我呢?毕竟我们也近一年没见,要是期间他又喜欢上了别的女子又怎办?

    那天我把自己关在屋子,犯了一天的愁,晚上也睡不着,就在灯下看他以前写的信。

    我寻思不管他来与不来,在未来的几日内就能揭晓。我也需要给他一点时间,不过最多三个月,倘若他不来娶我,也不来信件说明情况,那就只能证明他永远也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