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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误会

    眼睁睁看着风向倒向安悸那边,邱慧慌了神。

    “反正你的嫌疑最大!”扔下这么一句话,邱慧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明明,是乔菡玥告诉她,昨天下午安悸一个人在教室里待了许久的。怎会不是安悸?

    这场闹剧暂歇,安悸还没坐在椅子上,文竹就出现在了她身旁,把她叫去了办公室。众人看着安悸被叫走,也知晓是因为昨天下午篮球场的事儿。

    许嘉诺凝望着安悸远去的背影,他像寒风中的一尊冰雕,一动不动,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唯有那双浅色的瞳孔酝酿着不知名的风暴。

    班主任办公室。

    文竹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顺势翘上二郎腿。此时办公室的其他老师都去上早读课了,空旷的办公室只剩下文竹和安悸。

    文竹从自己的备课本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安悸。

    安悸接过,低头细看,那张照片赫然是她踹林鋆的场景。

    “安悸,这里是学校。你以前上课睡觉逃课我都可以先不计较。你看看你这次干了什么?在学校,那么多双眼睛的注目下,你打人?!”文竹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语气不怒自威。

    安悸抬头看向窗外:“那林鋆呢?他就可以恶意伤人了?他在篮球场上将许嘉诺撞倒大家也有目共睹。”

    “篮球场上难免有误伤的时候,若对方哪里做得确有不磊落之处,大可比完赛再上报给校领导也不迟!”文竹道。

    误伤,又是误伤……安悸的眸子如同淬了寒冰,森冷可怖。

    “还有,你和许嘉诺什么关系?他被撞倒值得你激动地上前踹人?”文竹带着探究的意味看向身旁的安悸。

    “同学而已。”安悸随口应付一句。

    “这同学情这么贵重?让你生气地踹人?”文竹不依不饶,“安悸,我实话同你说,你在众目睽睽下犯事儿,还被立主任看见了,我没法保你。我已经通知你的家长了,下午他们就会来学校交涉。你认错态度好点儿,兴许学校能从轻处理。”

    安悸脑海里只听见“我已经通知你的家长了,下午他们就会来学校交涉……”她的父母会来?

    “我……父母会来?”安悸不敢相信,过去她也经常在学校惹事儿,文竹不止一次让她把父母叫来,可她的父母一次都没有来过。而今,他们真的会来?他们还会在意她在学校怎么样?

    文竹却没有正面回答安悸的问题:“关于你的处分,下午我与你的父母详谈。”

    回了教室,安悸心情万分复杂,过去她故意惹事,试图以这种方式吸引父母的注意力,让他们亲临学校。如今,她好像成功了,为什么她的心底却隐隐升起一抹不安呢?

    办公室内,文竹掐了掐酸痛的额头。她手里还捏着安悸踹人的照片。这张照片在今天早上她来上班之前就已经静静地躺在她的桌子上了,至于是谁放的,她并不知晓。

    昨晚,她在办公室与立光明谈了许久。本来他都已经答应只要安悸道歉,一切从轻处理,中途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就改了态度,说一切从严处理,而最坏的结果便是开除。

    这事,许嘉诺也没能置身事外,立光明的意思是要连许嘉诺一起惩罚。文竹承认自己就是个俗不可耐的教师,她对好学生从来都是高看一眼的,尤其是像许嘉诺这样优秀又懂事的学生。所以若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她也许真的会做出弃车保帅的事。

    下午,文竹办公室。

    安悸再次被叫来办公室时,她惊诧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父亲安呈明正在坐在文竹的对面,他认真地听着文竹对自己女儿的评价。

    当然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安悸自上高中以来做了不少混账事,文竹治不住她,却在心里记得清楚。

    安悸站在办公室门口,终究止住了步伐,她没有勇气再踏进一步。明明,这么多年来,这是她一直卑劣期待的事情,如今真正发生时,她竟向前一步的勇气都没了。

    安呈明通过对面窗户的玻璃见到了门口安悸的身影。他依然淡淡听着文竹对安悸的评判,尽管他表面风平浪静,但他的心底早已掀起了重重波涛。他大概知道,这些年来,他与辛烟疏于管教,安悸的性子平添了几分叛逆,但真的听到文竹这样的评判时,他的内心却是久久不能平静,谁愿意承认自己的女儿是众人眼中的坏女孩呢?

    安悸最终没有走进办公室,正是上自习课的时候,走廊上一片寂静。她身子倚靠在栏杆上,看窗外的阳光慢慢偏移。

    身后,传来脚步声。安悸下意识回头,对上了安呈明的目光。

    “安安,为什么打人?”安呈明直截了当地开口。他从来都知道他和辛烟的女儿过去一直是个懂事听话的女孩。

    安悸的内心没由来就涌起一抹叛逆:“看他不爽,就打了呗。”

    果然,这句话刚落,安呈明的眉头便蹙起:“安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对,安呈明说得没错,她以前的确不是这样的。她以前听话懂事,学习成绩也名列前茅。所以她懂事,他们就能心安理得地舍弃她吗?

    “哦?那我应该怎么样,我都成了一个孤儿了,我还能怎么样?”安悸的语气控制不住地释放恶意与怒气。

    孤儿这个词刺痛了安呈明的心,他仿佛一下子失了力气般,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他从来都知道,作为父亲,他并不称职,他没有尽可能地给予安悸更多的爱与关怀。可是身为大人,除了辛烟,谁又懂他呢?过去那几年,他挣扎于黑暗无底的深渊,曾经无数次他想要放弃,但最终他都咬牙坚持下来了。而今,他以为的重生,却随时可能化为泡影,他又何尝不痛苦?他的内心同样积攒了太多的苦痛与伤悲。今天上午徐医生的话仿佛还在耳畔:

    “安先生,我们会为你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具体结果尚未知晓。您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若出现最坏结果,您也不必担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医治你……”

    医生的话像一座大山压得他踹不过气来,他知道,他的身体里就像藏了个定时炸弹。他选择缄口不言,也是对安悸的一种保护。而他的女儿,似乎除了怨,便没有其他了。

    “安安,别胡说。”他的女儿从来不是孤儿。

    “既然你们当初抛弃了我为什么还要回来?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不是很好?凭什么你们想来我的世界就来想走就走?”安悸盯着安呈明,眸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愤怒,“我告诉你,你们的女儿就是这么坏!她不学无术、逃课打架,简直是烂在了泥潭里……”

    “啪——”清脆的声响回荡在走廊里,安悸的话语被迫停止,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一片。

    安呈明盯着自己还在空中右手,愣怔住了。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想告诉安悸,他的女儿不是那么堕落不堪,她是全世界最纯洁优秀的女孩。即使是她自己,也不能这样说。

    “我——恨——你——们,永远!”安悸一字一顿地吐着话语,她的语调里仿佛淬了毒,要叫人心口溃烂而死。

    安呈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的女儿说恨他,永远恨他!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淅川中学的,只觉得整个人的大脑都空了,脚步都虚浮了。

    安悸洁白的脸上一片通红,她下意识地用手抚上那处,她说不清她此刻的感受,难过、生气、担忧、心疼……种种情绪混杂在了一起,叫她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突然脑海里再度闪过安呈明挥手打她的动作,右手扬起的动作幅度很大。她仿佛看见了安呈明袖口处的棕色贝壳袖扣。

    棕色贝壳袖扣……是棕色贝壳袖扣!

    那个真实地不可思议的梦再度涌入脑海,在梦里,她一次又一次地拨开人群想要看清楚从海里捞起来的人。

    这次,她仿佛看清楚了那个失去了生命体征的人……他的面容,竟然是她最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