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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莫把是非来辩我

    诗云:

    三间茅屋从来住,一道神光万境闲。

    莫把是非来辩我,浮生穿凿不相关。

    一池荷叶衣无数,满地松花食有余。

    刚被世人知住处,又移茅屋入深居。

    朱阳和何奇舵均大惑不解:“此话怎讲?”

    陶录说:“还是那句话,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控之内。你们想想,皇上是随着守卫蒙金边境的刘怀清的部队来此的。若蒙金对我虎视眈眈,皇上怎么放心调集刘怀清的军队来此?皇上一定和蒙金人有协议,不仅仅是互不侵犯,还有可能一起攻打匈突。为什么这么说?其一,匈突人向来彪悍,作战时勇不畏死,从刚开始攻打甘元府城的惨烈就可以看出来。向来凶猛的匈突人为何这么快就退却了?很可能他们收到了蒙金人进攻匈突的消息。匈突人对此可以说是猝不及防,急需在此作战的匈突人撤军回去救援。其二,何将军之前述说在凤鸣堡与匈突交战经过,以及驰援甘元府之时,都提到皇上故意下令放过匈突人,不可追击。这是为何?皇上心机颇深,很可能同时摆了蒙金人一道。皇上并不想履行和蒙金人的协定,攻打匈突人,而是想让蒙金人和匈突人互相残杀,互相牵制。蒙金人已经和匈突人结下了仇怨,估计以后很久他们都无暇觊觎我中原了。”

    朱阳和何奇舵听了陶录一番话,感觉一股清泉流入心田,使二人茅塞顿开。朱阳说:“真了不起!想不到皇上原来暗中做了这么多事情。陶道长您也是个非凡之人,居然将事情看得如此通透。”

    陶录笑了,轻轻摇摇头,“皇上智虑非凡,我可差远了。何将军,你还记得我们在龙脂县遇到的神秘姑娘和书生那伙人吗?他们很可能就是皇上派来的人。要不然的话,他们怎么能那样神通广大,来去无踪?皇上知道的并不比我们少,我想这伙神秘的人物就是奉皇上旨意在龙脂县进行调查的。”

    何奇舵想了想,“确实是这样。我原先也一直想不明白这些人所做所为的目的是什么,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您说的那样。”

    陶录点点头说:“所以说,我和吴瑜在此处再无什么意义。还望朱王明日禀告皇上,我和吴瑜、卢韵竹准备离去。”

    朱阳看着陶录真挚地说:“我明白道长的意思。可是不管怎么说,道长此次为我社稷立下个汗马功劳,我一定要为道长你请功才行!”

    陶录轻轻摇摇头,“那到不必。只希望朱王和何将军切勿将我刚才的论断告诉皇上,以免生事。”

    朱阳点头,“我明白,不该说的话我不会说的。这些日子以来,我已将道长视为知己,更视为朋友。我一定不会让人为难道长的。”

    何奇舵也对陶录说:“道长,我虽然是个粗人,但自视甚高。直到遇到道长,才明白云泥之别是什么意思。这些日子的相处,我跟道长学到了很多。就像朱王所说,我也将你视为我何某的朋友。倘若某日我何某脱下军服,那么一定去找你。”

    陶录微笑着说:“朱王和何将军都是性情中人,我也为认识二位而高兴。还有姚五,此人也值得信赖和托付,希望朱王日后善待此人。”

    朱阳点头看着陶录,眼神清澈。

    腊月二十二日。天色微明,溃退的匈突人陆续回到了北威镇。刚回到北威镇,疲惫不堪的匈突士兵就被告知稍事休息后,马上就要撤回匈突国抵抗蒙金大军。一时间,匈突人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和利多站着风雪之中,望着南方,铁青着脸,一语不发。随大军一同撤回的阿吉也静静站在和利多旁边。阿吉听到咯吱咯吱咬牙的声音。不知道和利多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愤懑,咬着牙咯吱咯吱地响。阿吉心有不忍,轻轻地对和利多说:“贤王,我们该走了。”

    和利多好像没有听到一般,脸色愈加狰狞起来。过了好久,和利多说:“阿吉,你代替我领我匈突大军回师抵挡蒙金人。我要留下五千人在此,一定要在此处重创那些阴险的汉人!”

    一向沉稳的阿吉也着急起来:“贤王不可啊!汉人如今气势盛,士卒众,贤王没有必要留下与汉人硬拼。待我们灭了蒙金之后,再想办法对付这些汉人吧!”

    和利多说:“我不会和那些汉人硬拼,我会领兵潜伏起来。待汉人进入北威镇后,我一定会弄他个天翻地覆,以解我心头之恨。”

    阿吉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多劝无益,于是默默转身去安排。和利多依旧动也不动地看着南边,眼神阴鸷。

    将近中午,雪渐渐停了下来。朱阳、何奇舵和杨周智等人去凤鸣堡见皇上。可是皇上仅仅召见了朱阳一人。朱阳来到皇上在凤鸣堡的临时处所,见到皇上气色不错,丝毫没有疲惫之色。皇上见到朱阳也很热情,嘘寒问暖了一番。但是朱阳不知怎么,觉得皇上有些陌生,丝毫不像之前自己印象中的模样。

    皇上看了一会儿朱阳说:“你离开京城已经快一个月了,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好了,且将你自出京以来发生的事情详细说给朕听听。”

    朱阳不敢有一丝的隐瞒,从在钟源山寻找陶录之时说起,将一路所发生之事详详细细述说了一番。这一番说下来,听得皇上是惊叹连连。可是等朱阳一口气说完后,皇上却是长时间的沉默不语。

    皇上喝了一口茶,终于轻轻说到:“这个叫做陶录的道士果真是个人物。甘元府、龙脂县的老百姓都把此人当做了神仙。”

    朱阳也不过多地称赞陶录,只是大概地说:“此人勤勉,此次大破匈突人有他一份功劳。”

    皇上又问朱阳:“以你之见,此人能否被朕所用?”

    朱阳轻轻摇摇头,“此人性情淡泊,志不在庙堂之上。而且此人现在有归山之意,臣斗胆请皇上授其功后让其归山。”

    皇上沉吟不语,朱阳也不知再说些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皇上突然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朱阳,“想必陶录此人已经将朕此前的布置和行动都已经告诉你了。”

    朱阳心中大惊,但还是强压疑惑之意,皇上是怎么知道的呢?

    皇上似乎看出了朱阳的疑惑,笑着说:“这只是朕的揣度而已。你对朕之前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好奇之心,那就一定有人将朕的计划和行动分析于你了。”

    朱阳有些后悔。他心中懊恼自己准备不足,被皇上发现了破绽。事到如今,他也只有为陶录请求:“此人宽厚,有功于社稷,还请皇上准其归山。”

    皇上看了朱阳一会儿,轻轻叹口气,似乎没想到朱阳如此纠缠陶录一事,“这样吧,你和陶录等人先拿下北威镇,彻底收复匈突侵占我土之后,再谈其归隐之事。陶录既为行辕大都督,理应彻底驱除匈突,收复我西北之国土,岂可半途而废?”

    朱阳虽心里感到隐隐的不安,但皇上言之有理,他也只有遵命。

    皇上叹了口气说:“朕明日就将离开此处回京城。京城之内估计已有一场大乱了。”

    朱阳心内升起对皇上的关切之情:“圣上怎么如此匆忙?京城出什么事了?”

    皇上说:“最近你不在京城,不知京城之内风起云涌。你不用担心,我临走之时已有布置。我倒要看看是谁按捺不住趁机作怪。不用着急,不久你就会听说京城发生什么了。”

    朱阳顿时觉得自己很渺小。他原以为自己此次大破匈突人已经很了不起,但是和皇上比起来,简直云淡风轻。他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反而似乎有一种隔阂,渐渐在皇上和他之间生起。

    此时还是皇上宽慰他说:“表弟,你虽在自小身在皇亲国戚之中,却没有沾染富贵子弟的恶习,实属难得。朕知道你乃质朴坚毅之人,你此行所做所为深得我意。有时候我也想像你一般,没有冗杂的事务缠身,专注做好一件事。甚至我也想何时能够抛却所有,投身山野,如陶录一般怡然自得。可是祖宗的基业怎么办?总得有人守护好它。这个事不太容易,但是我一定好做好。”

    朱阳看着皇上,这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让彼此感觉有些陌生?兄弟之情终于在朱阳心中喷发出来:“皇上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会竭尽全力排忧解难!皇上您一路来太不容易了,以后一定要保重!”

    何奇舵见朱阳出来,着急地问:“怎么样,朱王,皇上说什么了?”

    朱阳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简单地对何奇舵说:“皇上让陶道长和我们先一起彻底收复了北威镇再说。”

    何奇舵听闻之后喜笑颜开,“好啊,这是好事,陶道长又可以和我们待一段时间了。”

    朱阳不由自主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他有心事,他感觉到皇上对陶录并没有那么多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