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烽火戏道 » 55、北风吹雪四更初

55、北风吹雪四更初

    诗云:

    北风吹雪四更初,

    嘉瑞天教及岁除。

    半盏屠苏犹未举,

    灯前小草写桃符。

    陶录等人早早吃过饭,休息了一个时辰,等到天色已黑,准备出发。这时突然有人前来报告,说是卢韵竹不见了。陶录听闻后叹息连连,“这丫头闹脾气了。杨大人,还劳烦你尽快派人四周查找。”

    姚五说:“这丫头挺鬼的,应该不会有事。”

    吴瑜却有些着急,“要不我也去找找看?”

    陶录想了片刻,说:“不必了,我们出发吧。”

    于是几人轻衣简行,由甘元府北门而出,一路向北。半个时辰后,就在众人快要到凤鸣堡的时候,李四狗眼尖,看到前面有一个黑影,他连忙提醒众人注意。何奇舵说:“没事,很可能是凤鸣堡的人,不必多虑。四狗你去看看。”

    李四狗催马上前查看,只见雪地中一瘦小的身影骑在一匹瘦马上缓缓向北而行。那身影还在马上瑟瑟发抖。李四狗又赶到那人旁边仔细一看,“咦,原来是你这丫头!”随后四狗又冲后面陶录等人大喊:“快来啊,我抓住那个小丫头了。”

    卢韵竹盯着李四狗恨恨地说:“谁是你抓住的?真是厚脸皮。”

    后面的众人闻声已赶了过来,吴瑜又气又喜,“你怎么偷悄悄地走了?让我们好是担心。”

    姚五说:“你这丫头真是急人啊!好在这里离凤鸣堡不远,叔叔我先把你带到那里,再叫凤鸣堡的人明日把你送回甘元府。”

    卢韵竹似乎没听到一般,一边抽着鼻子一边继续向前走。走了几步之后,她赌起气来,突然催动马匹跑了起来。可是她骑着的是一匹劣马,跑也跑不快。众人毫不费力地赶上来。何奇舵上前夺过那瘦马的缰绳,把卢韵竹赶下马来。

    卢韵竹哇地一声哭了,那样子委屈极了。众人本来有些生气,但看她可怜的模样,心都软了,纷纷好言相劝。

    陶录叹了口气,“你这丫头!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吴瑜从行囊里拿出一条毯子,给卢韵竹披上,又牵过自己的马,扶着卢韵竹骑上。而吴瑜自己从何奇舵手中接过那匹瘦马的缰绳,翻身上马。

    何奇舵忍不住气恼地说:“你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你从哪里弄来的马?”

    卢韵竹又哇地哭了出来。陶录摆摆手,让吴瑜看好卢韵竹。一行人又继续上路。李四狗悄悄对姚五说:“这小丫头真是倔,看起来比我狗爷厉害多了。我去安慰安慰这小丫头。”

    姚五说:“你可算了吧!就你那样,小姑娘还不是你一开始气哭的?这小姑娘在气头上,不要再招惹她了。”

    一行人在雪地中缓缓前行。走到夜深,卢韵竹开始发困,身体不断向一边歪。吴瑜又拿出干粮,让她吃点补充体力,同时也提提神。到后来卢韵竹实在坚持不住,吴瑜和卢韵竹同骑一匹马,让卢韵竹抱着自己。

    姚五在旁边打趣地说:“你们孤男寡女的,虽说是师兄妹,你小子也老实一点啊,我在旁边盯着呢。”

    李四狗也在旁边说:“就是就是。要不让小丫头坐我后面?”

    一旁的何奇舵伸脚踹了李四狗一脚:“瞎咧咧什么呢?你小子消停一点啊!”

    陶录在一旁只是微微笑着,不说话。随即他想到此行刚开始就不顺利,又微微皱起了眉。

    走了一夜,到天色蒙蒙发亮时,众人行经到一片小树林。陶录让大家停下来休息休息。李四狗和姚五在附近找到了一些干草和枯木,升起了火。

    卢韵竹已经清醒了许多,她问吴瑜:“师哥,北威镇还有多远啊?”

    吴瑜说:“还有一段路。估计到中午我们才能到。”

    姚五在旁边打趣说:“小妹妹,你好点了?你一路可把你师哥累坏了。”

    卢韵竹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李四狗又有点蠢蠢欲动了,“这样吧,我吃点亏,等会儿你和我坐一匹马吧。”

    何奇舵火起,伸腿又要踹李四狗。没想到李四狗麻溜地滚到一边,谄笑着说:“我也是为吴瑜兄弟好嘛……”

    姚五对李四狗说:“我这些日子大开眼界,打内心服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你,四狗兄弟。”

    四狗有些得意,假装谦逊地摆摆手,“不敢不敢。另一个人是谁?陶道长吗?”

    姚五神秘地笑笑,“非也,我另外佩服之人乃是吴瑜兄弟。”

    李四狗有些奇怪,“此话怎讲?”

    姚五故意卖关子地说:“以后再告你,省得小丫头片子闹腾。”

    卢韵竹一脸鄙视地看着姚五,“切!”

    陶录突然凑到姚五身边,“你悄悄和我说说,吴瑜是怎么回事?”

    腊月二十四日。甘元府府衙。一大早朱阳就听到门口一阵喧闹,还有阵阵鞭炮声。朱阳连忙叫人去看看怎么回事。不一会儿,回话传来,原来是甘元府内的一些富绅和乡老,前来官府庆贺击退了匈突人,保住了甘元府城。这些人都想见见传闻中的陶录陶道长。陶录已经成了甘元府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仙,什么撒豆成兵,请天神天将,人们传得神乎其神。杨周智接见了这些兴奋而又狂热的人,对他们表示感谢,说守住甘元府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至于陶录陶道长,他目前有事离开了甘元府,不能与大家相见。请诸位散了,改日陶道长回到甘元府时再与大伙相见。

    这伙人听杨周智杨大人这么说,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是仍然满足了他们的预期。为什么?陶录陶道长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岂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众人又向官府内的大小官吏打过招呼,问候了一番,之后便面带喜色各自散去。

    朱阳听闻这些,不禁为陶录赶到自豪,之后便是隐隐的不安。皇上那日在凤鸣堡也曾说过,官兵、老百姓都已经将陶录神化了。将一个人神化抬高到如此地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想到这里,不知怎么,朱阳越来越不安。他连忙找来杨周智和齐正洵,商量再派些人去北威镇,接应陶录一行人,保护他们的安全。

    齐正洵和杨周智本就对陶录的前往北威镇的冒险之举就深感不安,听朱阳也这么说,他们都觉得是应该再派些人去。齐正洵说:“这样吧,我让部将齐万长带十来个身手好的机警之人,速去北威镇接应陶道长他们。”

    朱阳点点头,又问杨周智:“陶道长的那个徒弟卢韵竹找到了吗?”

    只见杨周智摇了摇头。朱阳说:“那还得继续查找。齐将军,事不宜迟,马上安排吧。”

    齐正洵和杨周智匆忙退下安排去了。不知怎么,朱阳心里仍觉得不安。

    到了午后,陶录一行人终于到了北威镇。北威镇原本是一个比较大的镇子,几十年前比甘元府还要繁华许多。而如今北威镇已是衰败不堪,镇内冷冷清清,偶然见到一两个人,也是唯恐避之不及,匆匆而过,只怕惹祸上身。陶录他们走了好久,早就饥肠辘辘了,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很小的酒家打尖。

    这家小店内只有三四张油腻的桌子,地上和椅子都肮脏不堪。陶录不以为意,大大剌剌地坐下。其他人也都跟着陶录坐下,只有卢韵竹,皱了皱眉,但还是轻轻坐下。旁边桌子上有两个老头正就着花生米喝酒,本来聊的热火朝天,但看到陶录他们在旁边坐下,两人都低下了头,闷声喝酒。李四狗冲店里嚷到:“店家在哪里?快为我们准备些饭菜!”

    这时那两个人中的一个瘦巴巴的老头站起来,颤巍巍地说:“您几位想吃些什么?”

    陶录看着这个有些惊恐的老人,微笑着说:“老人家,只需给我们准备些普通的吃食就好。老人家不要害怕,我们是外地来的,奉我家主之命来此处寻找家主的一个朋友。”

    那老头狐疑地看了陶录这些人一会儿,最后还是走进内间准备饭食去了。

    李四狗看到二人正在喝酒,肚里馋虫上来,冲那老头的背影喊到:“店家,再加两壶酒!”

    何奇舵朝李四狗瞪起了眼。陶录笑道:“不碍事不碍事,正好大家都喝点酒暖暖身子。”

    店家拿了两壶酒过来,放下后又继续做饭去了。陶录看了看背对着他们的那个老头,自己拿过酒壶,仔细看了看,又倒在自己杯子里闻了闻,不禁说道:“好酒好酒!”然后陶录冲姚五使了一个眼色。姚五精明,端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走到那个独坐的老人跟前,给那老人空酒杯满上了酒。看着那老人惊讶的眼神,姚五说:“老人家,相逢就是缘分,我敬您一杯!我们这些人在此处人生地不熟,想和您打听些事。”

    那老人还是有些惶恐,“你们想打听什么?”

    姚五在那老人旁边坐下,“大爷,您是本地人吧?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好像匈突人刚走,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吧?我们所找之人怕是比较难找,我们恐怕得在此处待一阵子了。”

    那老人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谁知道呢?这年头不是你打过来就是我打过去。打来打去,这北威镇都没有人了。只可惜我们这些老人,家就在这里,逃也逃不了,死也死不了,哎,能活一天算一天吧。”

    老人说完,端起酒杯酒杯一饮而尽。没想到他喝完之后瞪大了眼睛吼道:“这酒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