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请少君长生 » 第十一章 斗魔

第十一章 斗魔

    马车远离了淮远城之后,到了人烟稀少之地便一路狂奔,直至黄昏马行出百里后马儿力歇方才慢了下来。

    慢行后不久马车便驶离了大道,随后渐行渐偏,山路愈发崎岖,马车却如履平地。

    车厢内的魑阴老魔毫无声响,覆海亦默不作声,见马儿驮车厢跋高山而上,覆海取出了烟罗流云袍。

    马车在山腰的崖口突兀的停下,覆海当即无声无息的纵起,他方才纵离,一道比夜色还深的黑纹,瞬间之间将换下后留在原处的道袍死死缠住。

    覆海于马车不远处当空伫立,身上的法袍符文闪动不休,如烟云一般流转不定,于夜色中显出浅浅的莹光。

    圆月当空,夜风冷凉,暮色下雄壮的山峦轮廓,如同恶兽衔肉将悬崖咬在口中。

    再看那原本刷了红漆的榆木车厢呼吸之间变得黝黑无比,而那月白的道袍已被绞成了黑灰。

    覆海皱眉开口:“便在此别过,真君意下如何?”

    “天阳山关了老祖三十多年,老祖如今也没能耐向那些个老狗讨债,覆海后辈将《九曜仙真本录》复述一遍给老祖听一听,抵些账去,便两相无事!”

    车厢中传出魑阴老魔的声音,话语中全是森冷之意。

    “且不说我已非天阳山之人,真君何故又旧话重提?真君若将明圣的传承授下,覆海自会将天阳的真法奉上。”

    “你既学了老祖的咒法大道,又不愿侍奉老祖,老祖两手空空岂不亏煞!”魑阴老魔语气戏谑。

    覆海冷声道:“真君莫不是脸面也不要了?那是真君自行许下的买命钱,且尚未了账!”

    “后辈狂妄,不也是搭上老祖才得活命,何况是你要自去,可不是老祖不传真法。”

    黑漆漆的车厢卷帘无风自动,只是车厢内更为幽黑无光,魑阴老魔的身影未曾显现半分。

    “真君当下元婴自晦,修为与那练气初境也相差无几,动起手来胜负尚未可知,才得脱身尚未脱险,定要斗个生死方才快意不成?”

    覆海眉头解开,本想给天阳一道找些麻烦,如今却是麻烦缠上自家,眼下杀过一场是免不了。

    魑阴老魔枯哑怪声:“连丹也不曾结过,口气倒是冲天,老祖我出了天阳山也有半日功夫了,一条性命也未得割取,如猫挠心,念头也极不通达,堵得慌,桀桀桀.....”

    覆海闻言不再废话,召出一柄赤金长剑,一剑劈下,一道丈许的赤红剑光斩向马车。

    眼看马车车厢下一刻便要被劈成两半,一道黑光忽地窜出,毫厘不差的拦下赤红剑光,交击之下,刺啦巨响,赤红的剑光和幽黑的咒光双双爆裂,刺目的火光绽开将黑夜点亮,顿时间一阵阵猿猴惊恐不止的啼叫从远处的山中传来。

    随后数十道黑光窜出车厢,穿过渐渐熄灭的漫天火星和黑灰,化作一条条黑蛇袭向空中的覆海。

    数十条小臂粗细黑蛇如射出之箭,风驰电掣!

    而覆海亦不慢,手握赤金长剑舞出剑花,一道道赤红剑光构成无坚不摧剑网,将袭来的黑蛇悉数斩断。

    被斩成数段落在地上的黑蛇嘶嘶有声,仿若真蛇一般,细鳞可见栩栩如生,扭动间竟又连在了一起,再次飞空咬向覆海。

    此时那驮车的马儿也生出了异状,原本健硕满膘的马躯此时已如皮包骨,鬃毛脱落,黝黑无比好似黑铁浇筑,马嘴裂到脖颈,无牙的巨口张开,喷出黑森森的浊水恶浪冲向覆海。

    覆海二次将数十条复生的黑蛇剑斩,却对那袭来的黑浪避让不及,被浪尖拍飞十数丈,身上烟罗流云袍的荧光当即黯淡了几分。

    按理来说,若是有魔头被关进地阙峰,多半是要被毁去修为,但以己度人,覆海觉得天阳一道想要从魑阴老魔身上得到明圣谷的传承又或是内情,必然会给其留下一丝希望,是以他才会只身独闯地阙峰。

    果不其然,被关押三十九年的魑阴老魔根基未坏,只是被天阳一道用秘法将一身修为化去。

    但将其救出之后,见其恶形恶状,覆海便消去了与其虚与委蛇的念头,只待出了天阳山,脱离险境后便分道扬镳。

    以常理而言,有着天阳山这个共同的对头,二人没道理斗个你死我活,只是覆海心中一直不曾放下戒备,而魑阴老魔当真和传闻中一般喜怒无常,无声无息的先行出手想将他擒下。

    至于救命恩人一说,对方乃恶贯满盈的魔道巨擘,大家都不是三岁的孩童,覆海从未拿来当做一回事。

    只是对方不愧为横行南荒多年的大魔,果真棘手得很,脱身不过小半日,枯竭多年的气海便蕴生出为数不少的真元来,并可调用自如,交手以来不过数息,以筑基斗练气,老魔尚未露面,他便落了下风。

    错身避开再次袭来的黑浪,覆海张口吹出漫天白焰,将攀咬而来的数十条黑蛇烧的怪声乱窜,身后一声巨响震耳,那避过的黑浪拍在不远处的山壁之上,打的山石崩裂,尘土飞扬,远处的山中再次传来各种野兽惊恐不已的啼叫。

    未等白焰火海将黑蛇破去,黑浪再次卷来,覆海扬起赤金长剑,赤红的剑光斩进黑浪后竟无法破开,反倒被黑浪裹灭,他不得不上飞躲避,无法再吹出真火。

    而待白焰火海一灭,被烧的几近消散的数十条黑蛇飞快的聚拢,化成一条水缸大小的巨蛇,未分叉的幽黑蛇信窜出一丈之远,直钉覆海。

    覆海一边持剑斩黑炁大蛇,一边躲黑浪,只是那大蛇虽说越斩色泽幽光越淡,却伤而不死,斩断后又飞快的自行合成一体,而袭来的恶水黑浪如洪流一般,一波大过一波。

    覆海上下翻飞,黑蛇和和黑浪紧追不舍。

    “吾既真焰,燃斗!”

    缠斗一阵后,覆海才寻到一丝空隙,祭出了毫光缭绕大洐乾阳轮。

    煌煌的橙光照过,水缸大小的黑蛇当即逐寸消融。

    只是大洐乾阳轮对上黑浪不再似黑蛇那般犀利,初时尚可推得黑浪缓缓后涌,待枯瘦的骨马马躯上浮现密密麻麻的幽黑咒印之后,滚滚黑浪中生出许多恶形恶相的水兽来,兴风作浪之下,黑水恶浪愈发拔高盖过了满崖的煌煌橙光。

    覆海不计真元,连番催动上品法器大洐乾阳轮,依然不能见功,煌煌的橙光在黑浪高卷之下不得寸进,见此情形,趁着两下相持,覆海纵身飞过黑浪,催动赤金长剑斩向喷出黑浪的怪马。

    赤红的剑光斩在枯瘦的马躯上,金戈交击之声传出,火光四溅,怪马纹丝不动,裂至脖颈的恐怖巨口不停的喷涌着黑水。

    覆海连斩数剑,方才斩下巴掌大小的幽黑骨皮来,还未落地便消散不见,转攻马车车厢亦是如此,十数剑斩下,如给木刮屑。

    眼见大洐乾阳轮失了他的主持之后,煌煌的橙光被黑浪缓缓卷退,覆海登时狠下心来,口诵真言:“吾既真焰,燃疾!”

    覆海身上金光闪烁,赤金长剑剑身火光涌动激射而出,流星赶月般刺破了怪马的背脊皮骨,而后在聒耳至极声响中慢慢的一寸寸没入,直到只剩剑柄露于其外。

    此时马躯上的幽黑咒印仿佛活过来一般,疯狂游走,并试图穿过的火光钻入剑柄。

    “吾既真焰,燃爆!”

    随着覆海掐诀口诵真言,一声震天巨响,怪马炸裂,爆出漫天的火光,照亮了方圆数里之地。

    待火光散尽,飞沙走石落定,再看去,马车已不在原地,十数丈之外,密密麻麻的幽黑符文之下显出马车的轮廓。

    而后,结成茧一般的黑色咒印退去,安然无恙的马车中伸出一只幽黑的擎天巨手当空拍下。

    覆海飞身避过,将召回的大洐乾阳轮持在手中,宛如实质擎天巨手被大洐乾阳轮煌煌橙光一照,浓郁幽黑的光泽转淡,眼看下一刻便要被破去,又一只幽黑的擎天巨手无声的破开地面,眨眼之间便将他攥住。

    覆海被擎天巨手擒住,入眼之处全是幽黑一片,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定眼看去那些幽黑乃是一枚枚细小无比不停游动的黑色咒印,此刻俱都要往身上钻来,被烟罗流云袍的阵阵莹光刷落。

    此时那大洐乾阳轮却未失去感应,覆海正要将法器召回自救,满目幽黑瞬间退去,却是擎天巨手缩小,化作一只更为凝实的黑光大手将他握住。

    另一只擎天巨手将不再发出煌煌橙光的大洐乾阳轮盖住,而后也急缩小,结成如同实质一般的咒印网兜,将大洐乾阳轮裹住后坠落于地。

    而后黑光大手猛地收紧发力,覆海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后辈!乖乖让老祖种下咒印,献上《九曜仙真本录》便可活命!不若,这荒山便是尔埋骨之地!”马车车厢中传来魑阴老魔嘶哑怪声。

    覆海冷面道:“说不得是今夜过后,诡殁八恶连六恶也凑不齐了!”

    “竖子狂妄!”

    随着怒吼声,一柄黝黑的长矛从马车车厢激射而出。

    覆海此时真元不畅,烟罗流云袍也在咒印侵蚀下黯淡无光,奋力催法袍的防护,也只是勉强挣脱了双手,避无可避,双手掐诀并挡住面门。

    下一刻,凌厉的黑矛扎破覆海的双掌,矛尖差之毫厘便要刺入眼眸。

    “炙阳永曜,照映吾身!”

    被扎破双掌的覆海眼也未眨,口诵真言,丹田气海翻滚,真元灵木震颤,身上涌起金光,将冰寒的黑矛逼出了双掌,流出来的殷红血液滴落,他身上的金光瞬间暴涨浓烈刺目。

    “吾既真焰,燃斗!”

    两张金色符箓凭空显现,与黑光大手一触,耀眼无比的白光迸开,如同两轮大日当空炸裂。

    黑光大手瞬间被炸烂,覆海也被气浪吹飞,尘烟冲天而起,山崖地面四处坑坑洼洼,一个数十丈的大坑深不见底,方圆百丈的树木悉数被连根拔起。

    肆虐的尘浪中,覆海飞回,此时月白烟罗流云袍全是飞灰,荧光不显。

    他不顾身上的狼狈,再度掐诀口诵真言,一团慢慢爬向马车车厢的黑网中透出隐隐光亮,随着他一指,煌煌橙芒顿时大作,如浓墨一般的黑网好似被火烧一般登时烟消云散,显出一非金非玉毫光缭绕的橙色阳轮来。

    覆海召回大洐乾阳轮持在手中,他此时已察觉,这件纯阳上品法器对魑阴老魔的咒印有着不小的克制之能。

    煌煌的橙光很快将马车车厢四周弥漫的薄薄黑雾全数荡尽,只是那车厢如无底深渊一般,覆海连连催动大洐乾阳轮,煌煌的橙光却是透之不进。

    见马车车厢在大洐乾阳轮的照射之下再无动静,覆海召出一柄白金长剑,伸手一指,白金长剑沿着煌煌橙光刺破卷帘飞入车厢之中。

    “吾既真焰,燃爆!”

    覆海毫无犹豫的将上品飞剑引爆,无声无响,肉眼可见的气浪从车厢中透出卷向四面八方,覆海身上的衣袍被吹的哗哗作响。

    马车的卷帘也被吹开,覆海定眼看去,一身黑袍的魑阴老魔面色阴鸷恶戾,身前悬着浓郁如水般的厚厚幽黑咒印,将大洐乾阳轮照出的煌煌橙光挡下。

    面对覆海审视,魑阴老魔眼中涌起滔天的凶狠之意。

    覆海见之神色沉冷仿若未见,扬手打出一叠金光符箓。

    “吾既真焰,燃斗!”

    子午霹雳符!

    金光雷火符!

    坎离无极符!

    都天烈阳符!

    皆是可伤元婴的上品符箓。

    “吾既真焰,燃爆!”

    五火金轮!

    六阳斧!

    燚珠!

    亦全是元婴真君也不敢硬接的上品法器。

    覆海神色平静,没有半分不舍,接连不断的将一张张符箓祭燃,一件件法器引爆。

    金光烈焰铺天盖地,飓风狂雷裂石崩山,妁目的各色元光撕裂黑夜,庞大的元炁纵横肆虐,摧枯拉朽将入眼可及的所有一切绞碎。

    各种惊人异象持续了近小半个时辰,方才尘埃落定,此时近千丈的高山已塌陷一半,方圆数里皆是光秃秃一片,树木花草不见,万籁俱寂,地上巨大的的深坑如万丈深渊。

    覆海从远处飞回,气机散开搜寻一阵后,飞进地上的数亩方圆的坑洞。

    两柄上品飞剑,三件上品法器,三十二张上品符箓,全得自两只夺来的六斑缥缈虫,耗费如此多的上品器物,来换魑阴老魔的性命,覆海心中并无不舍,毕竟皆是不好见光之物,不便用于人前。

    若是在魑阴老魔修为全盛之际,毁去这些法器和飞剑还有符箓,是否能伤到老魔还要另说,当下是老魔最虚弱之时,能以这些器物取了老魔的性命并不吃亏。

    其实覆海并未将这些上品器物的威能全力发挥,飞剑和法器皆未曾祭练过,只是强行驱使,而修为不到,燃祭上品的符箓的威力和中品也强不过多少,此番斗法,有几分拿细剑砸木头的意思。

    覆海少与人动手,而魑阴老魔纵横南荒数百年精于此道,手段老辣,此次斗法他吃了不少的亏,且他体内的真元大部分取自他人并非如臂使指,一番耗费后,如今能调动的真元已若练气后境。

    覆海飞下百丈坑底后,黑漆漆的坑底,满是山石断木,覆海径直飞至一处停下,催动真元摄开身前大石和巨木。

    如此挖了一阵,残破的幽黑木板显露,依稀能看出一个马车车厢的轮廓,覆海召来白焰,催动真元破开不成形状的车厢,本以为会看到魑阴老魔的尸身,然而显露出来的残躯蜷缩成一团,如焦炭一般瘦小躯体上,还有一些未曾化灰的绒毛。

    观那体态,是一只死去的猿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