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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忘记我了

    早上于彩云还是跟常张一起出门了,在常张学校呆了会就出来去接于晓盈。天气开始慢慢的转好了,阳光也是暖暖的,于晓盈是出了名的夏天怕热冬天怕冷。这不,才出太阳,就只穿一身连帽卫衣套装,背了一款大大的流浪包做母婴包,扎着马尾,只擦了粉底和奶茶色的口红,脚上是高帮的帆布鞋,一路在前面装模作样的小跑着,后面是彤彤穿了一身毛毛衣在追她。

    于晓盈和于彩云同年,虽然于彩云肤白貌美,做了眉毛睫毛大大双眼皮,总是画着精致的妆容,得体的着装,但是连于彩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于晓盈的由内而外散发的少女感,就像是自带了美颜滤镜,让人…嫉妒…

    于晓盈带着彤彤上了车,彤彤已经能很主动的表达自己了,全程都开心不已。常张今天话也很多,看上去也很喜欢彤彤。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些,都让于彩云有些不痛快。于晓盈说昨天跟于爸聊过,他们带客玩的话可以在外面林子里或者池塘边支个灶或者烧烤支架野炊一番。

    到了农庄,于和林就带着常张和于彩云挑菜看菜去了,于晓盈和彤彤陪于妈在林子里捡鸡蛋。于晓盈看于妈一直勾着腰,觉得这几年于妈是愈发的老得快了。

    妈,鸡蛋每天都要捡吗?看着好玩,天天这么大地方勾着腰走一圈也不容易。

    习惯了,要是哪天捡的鸡蛋数目变少了,那才是真的恼火了。于妈笑了笑。累了吧,我们坐一会。

    于晓盈靠着于妈坐下来,彤彤在旁边把鸡蛋又一个个从篮子里面拿出来数。

    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退休啊。

    没想过,等哪天做不动了再说吧。现在,二三十口人,就算不做了,你爸也得卖个放心的人吧,不能让人家没了工作。

    好吧,这个问题你们是已经考虑过了。

    是啊,想过了。于征估计得在外面安家了吧。我们两个守这里大半辈子,突然想放手,还挺难的。

    嗯,舍不得也正常。但也不一定说得卖掉,就是不要做这些体力活就行了,再过几年你们也得六十了,身体还是要好好保养。

    我们没事,我就是…有点担心你弟。于妈突然就哽咽了,看着于晓盈,眼睛里泪珠一直在转。

    妈,怎么了?想于征了?于晓盈赶紧拿手就去擦于妈的眼泪水。

    从去年到现在,我断断续续的,老是做不好的梦。他那时候不愿意去当兵,他都大学毕业了,他要自己创业。可你爸非说他浮躁,要去历练几年,你看都多少年了。于妈用手挡住脸,埋头抽泣起来。

    妈,部队里面都是表现特别好超好的才会一直留下,头几年不也回来过年了吗?别担心了,你看今年我生日他还给我送礼物了呢?这么多年头一次。这都说明他过得很好。于晓盈慌乱的劝着。

    妈担心他出什么事了,这几年联系特别少,连手机号都说用不了,非得等他联系我们。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上次他发的那段视频,又黑了又瘦了,我觉得他生病了,我一问他话,他就说还有事忙。晓盈,你说于征他到底怎么样了,我总梦见我去找他,找不到,没地方找……

    于妈这一番话,听得于晓盈都难受了,但她觉得弟弟稳重,又是在部队,也出不了什么问题。于妈可能真的是太想弟弟了。正想怎么安慰,于妈电话响了,于晓盈接了过来。原来是于爸叫她们回去,还说她电话没接。于晓盈才发现自己手机不见了,就让于妈带着彤彤先继续捡鸡蛋,自己拿着于妈的手机一边打自己手机一边往回走。

    找了一会在进林子的篱笆门那里找到了。一出林子是两棵高大的银杏树。这是她十四岁那年考上重点高中的礼物,一颗是自己的,另一颗是预先买给学霸弟弟于征的。

    树下的空地做了小亭子,桌椅,还有两个秋千。虽然是两个,但经常就她一个人,在这里看书,写字,发呆……

    她本来没想停留,径自走过去,看到常张居然坐在秋千上。

    咦,你怎么在这,我爸不是说他得出门,你们快弄完了,要我回来安排给你们开个小灶弄好吃的。

    弄完了,你看,彩云说要在池塘那边搭个简易棚子,稍微收拾一下,于叔安排了两个壮汉在那里听她的指挥。

    于晓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池塘那边于彩云还有两个大叔在那里支木头…

    太有创意了,你不去帮忙啊?

    我跟她说了。这边有秋千,我过来休息会,她正在兴头上呢。

    嗯,那行吧,我去看看。于晓盈准备过去帮忙。

    晓盈,你等一下,我有事问你。常张提高了音调。

    嗯?什么?常老师?于晓盈觉得奇怪。

    常张站起来,往于晓盈这边走了几步又停住了,是有些奇怪,因为他还有些紧张。

    我想问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啊?于晓盈一脸的问号,大脑飞速的运转,这常张是什么毛病啊?这话里有话啊?想了半天,她的啊字也没有下文了。

    我叫常张,经常的常,张三丰的张。常张看着于晓盈无动于衷,继续解释道,我的自我介绍,你教我的,你忘了?

    于晓盈这个时候真的非常非常尴尬,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常张到底要说什么,真觉得自己脑子像抽风一样的在转,也没想出来常张这是演的哪一出。

    嗯。

    常张苦笑了一下,又退回去坐在秋千上。

    继续说,你以前说你总是在秋千上晃着晃着就睡着了。我还说你一定是骗人的,我后面来过这里很多次,今天第一次看到这个秋千,发现真的可以晃着晃着睡着。

    这次,于晓盈由尴尬转为了震惊。这秋千,她自己都记不清楚多少年没有坐过了,在秋千上睡觉,无聊又安逸的晃来晃去……那都是中学时候的事情吧。太遥远了,十几年了。她迟疑的看着常张,原地蹲了下来‘。

    所以你还是想不起来吗?你曾经有个朋友,在厦门,你上高二的时候他才初三。你给他写着没头没尾的信,但他每次都很认真的回,后来你说快高考了,不写了,然后就真的音讯全无了。常张一口气把话说完。

    我的天啦,你说厦门,我有点印象。你是我的笔友?哈哈,太尴尬了,我那时候怎么做过那么土的事情。于晓盈当年有过不少笔友,当时也挺流行的,QQ刚出,家里也没电脑,平时只有周末偶尔有机会去外面上一个小时,呆久了还会被误会是不良少女。那时候QQ资料基本都是真实的,偶然加一个人,都会留着书信地址,座机什么的,因为下次上线未必可以遇到,当年这个厦门的小孩比自己还小两个年级,她估计当时也没怎么放心上。记不记得,也是不一定的,太久太久了。

    你写过这两棵银杏树,你帮忙设计了农庄门口的“图腾”,池塘的鱼大丰收,你弟上了四大名校,你以后要当记者……结果我是学了播音主持,你怎么去读师范了呢?

    呵呵,世事无常。我还跟你聊挺多的哈。

    于晓盈听常张讲完这些,内心突然感到很温暖。那是她最孤独的几年了吧,一直在一起的弟弟上了不同的学校,父母对自己也没什么要求,自己找不到方向。

    是啊,我后面其实给你写挺多信。一直没回复,都想过寄到农庄来,但又没有具体地址。直到前几年,在百度地图上搜到了这个地方,来过好多次,也一次没见过你。

    嗯,好像高考完,老师是给过我一些信。可能和书本一起卖掉了,高三太让人痛苦了。考完试我书包都扔了。唉。

    但我后来还是见过你的,五六年前吧,省语言测试中心,我去给学生拿普通话等级证书。正对着你从楼梯下来,我上去,我感觉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常张看着于晓盈,像是多年的挚友一般。

    真的?我不会给你寄过照片吧?天啦!但我的个子真的从十四岁开始再也没长过。所以真的还挺好认的。

    于晓盈不由得走过去坐在了另一个秋千上。

    当然,我也给你寄过我的照片啊,不过看你状态就知道你早扔了。你的信,你的照片,现在还在我老家好好收着呢。前不久我妈还偷偷问我,怎么这个晓盈长的挺像那个农场主女儿的……我说人家就是。

    太恐怖了,常妈还知道?于晓盈又开始条件反射般的打哈哈。

    那次我找里面的朋友问了半天人家也没供出资料。运气好又遇到一个跟你一起上培训班的,说了你在哪里上班。后面也确实等到过你下班几次,不过都算了,你都不认识我,就是你到现在,也对我没什么印象。常张没有回答于晓盈的问题,自顾自的说着。

    你知道我快乐的源泉就是记性不太好,但你一提我就想起来了,你跟我说你们那个地方的菜你都不喜欢吃对吧。时间也过的太快了,你看你都长这么大了。于晓盈感觉自己有些愧疚,但这时她眼里更多的是池塘对面那个正看向这边的于彩云。

    哪里是长大,是老了。常张靠在了这张像摇椅一样的秋千上,闭目养神。对他来说,有这么一个机会说出那些年他做过的事情,就足够了。是给过去的自己画了一个句号,一个开头和结尾都只有自己的故事,现在看来,也不怎么伤感。他还做过很多事,都被自己轻描淡写了,但讲得再详细又怎么样呢?哪怕是那么难得的机会,知道于晓盈去了相亲角的聚会,最后得知的却是她已经有了未婚夫。没什么好想的了,在这个秋千上小憩一会也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