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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千兰神祭

    等她昏沉沉地睡醒,天已经暗了下来,看到余久在一旁添炭,轻轻地唤了声师父。

    余久端起温在水里的药碗,来到床边,递给靠在床头的平嫣,“听说你今日发了好大的火,把婢子都赶走了?”

    平嫣憋着一口气喝完了药,捂着嘴问:“王上说的?”

    余久将碗放在一旁,“方茹昭告后宫,说你恃宠而骄,欺下犯上,着令你禁足婉心宫,反省自身,修习宫中礼仪,为妃之德,直至你成为一位德行有度的王妃。”

    平嫣惨笑,“禁足?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我知道女子孕期是有些易怒,可你这气性也太大了吧,欺下犯上,多大的罪名啊,你顶撞他了?”余久忧心忡忡。

    平嫣面色苍白,缓缓地点点头,“嗯,而且还顶撞了好多句。”

    “那为何不告诉他你有身孕了?或许就不会怪罪于你了。”

    “师父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余久无奈地撇了撇嘴,“好好好,不说。等会儿方茹会送饭来,然后守着你,我毕竟是个外臣,总在你宫里也不合适。”

    “我想去院里走走。”平嫣说着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余久赶紧拿披风给她套上,“外面下雪了,别着了风寒,伤到孩子。”

    那是件雪白的披风,当她穿着它站在门前时,白披风,惨白的面,煞白的唇,满地的白雪,构成了一副没有彩色的水墨画,而那大片的白色静谧又神秘,仿佛能消弭世间一切的不美丽。

    “既然在乎他,为什么不能好好做这个王妃呢?”

    沉浸在漫天飞雪景象中的平嫣,茫然地看向余久。

    “我看的出来你心里多少还是在乎他的,”余久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但总觉得你们之间有什么无法调和的心结。”

    平嫣也学着接了片雪花,看着它在手心融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瑞雪兆丰年,明年的庄稼一定会有好收成。”

    宫门被缓缓推开,方茹端着食盒进来,随后门口的两名禁军侍卫又将宫门关上。

    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方茹除了照顾平嫣的饮食外,果然如同之前昭告后宫的那般,日日将宫规宫仪,女德妻德以及不同等级王妃所拥有的权限和应尽之责一一教授,对曾是王室宫仪堂掌事的方茹来说倒是信手拈来,而本就对千兰后宫诸多礼节生疏的平嫣倒也耐着性子认真学了起来。

    至于华乐谷,自那天后哪怕日日在载清殿的榻上辗转难眠,也未再踏进后宫半步。

    进入十二月的昌都,滴水成冰,市井街头已基本上无人走动,而这恰恰是千兰朝堂最为忙碌的一个月。官员们年终俸禄的派发,各地年底上缴的税务、上报的政务都需在年前核实汇总并呈报君王,还有每年的年关祭礼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为在年前完成千兰王与百官万民同祭之礼。

    千兰的神祭同样承自容赤,普遍信奉风火雷水土五神掌管世间万物,子民若行逆天之事,便会受到诸神的惩罚,或是洪涝,或是山火,或是风暴,或是地震,亦或是雷电。几万年前容赤大陆的千兰火山频频爆发,寸草难生,人类出现后尊奉五神,火山逐渐熄湮,才有了如今万民耕作的繁荣景象。为感谢五神为人类带来的福祉,容赤每年年末都会在都城炎珏的东郊外开设祭坛,以鸡鸭猪牛羊五畜供奉五神,容赤王在祭坛中央燃酒焚香,带领百官万民共进行三十六轮祭拜,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千兰国在祭祀上与容赤大同小异,只是祭礼中通常会让王上王后同祭,一则以此区别于容赤,二则国父国母同祭也可彰显千兰王室夫妻和睦之像。因此,内阁就此事呈禀了华乐谷,望其定下同祭的王妃人选,华乐谷觉得单选一人参加祭礼有些为难,欲带所有王妃同祭,叶崇则认为择一地位最高的王妃陪同此乃祖制,不可擅废,两人始终无法达成一致,故而僵持已久,祭礼将近仍旧未有定论。

    十二月廿五,又是没能定下同祭王妃人选的一日早朝,下朝后华乐谷显得甚是烦躁,在载清殿里来回踱步。一旁的井深看了他一会儿,试探地问:“许久未见嫣妃娘娘了,王上之前不是绘了一副扇面,要不老奴陪王上送去给嫣妃娘娘吧。”

    华乐谷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从架子上拿了那把折扇,缓缓展开来,上面画着他曾在亚墨城外为她采的山棘,右侧题字“平安喜乐,嫣然自若”,落款则是他的千兰王印。

    他的眉头依然没能舒展,将折扇塞到井深手中,“你替孤送去给她吧,孤还有事,就不去了。”说着坐在书桌前,抱着厚厚的内阁诸事记看了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井深便前来复命。

    华乐谷放下手中的书,略带期许地问:“她收了吗?怎么说的?”

    “回王上,收了,嫣妃娘娘让老奴替她谢过王上。”井深躬身答道。

    “那她,”华乐谷双手晃动,斟酌着措辞,“表情有没有什么不一样,开心或者不开心?”

    井深想了想,“没什么变化,嫣妃娘娘一向性子冷,王上您是知道的。”

    “哦。”华乐谷有些失望地低下头。

    井深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双手呈上,“禀王上,这是嫣妃娘娘给的银子。”

    华乐谷抬眼浅笑着拿过来,在手中一边把玩一边问:“她这次问了什么?”

    “问王上这月余可否去过别宫,老奴照实回了。”

    华乐谷笑出了声,摇摇头将银子放进了桌上的锦盒中,“这个女人真是,都不知她是否真的在意孤有没有宠幸别人。”

    井深也跟着笑了,继续道:“余医官跟老奴从婉心宫一道来的,已经在门外候着了,说是有事禀告。”

    华乐谷眉间一拧,“难道嫣儿的病···”

    转身从身后的大箱子中摸出两块银子递给井深,“快叫他进来。”

    井深收起音量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余久进门,礼未行完,便被华乐谷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