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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怡妃产子

    容赤一百七十一年,刚刚出正月,华乐谷便早早为怡妃招来了几个备产的稳婆,入住雅言宫,连同医官一起,日日看顾着王嗣,他自己也隔三差五地前去探询,为怡妃顺利生产可算得上是殚精竭虑,这让整个王宫都处在一种紧张的氛围里。

    纵然华乐谷对王嗣的降生这般事无巨细,到了三月初二临产日,怡妃却仍旧生产艰难,从入夜直至次日黄昏才堪堪诞下王嗣,怡妃随后力竭昏迷,最终没能挺过来,撒手人寰,可怜的小公子刚刚出生便没了娘亲。华乐谷在雅言宫偏殿守了一整日,得知怡妃薨逝的噩耗后,伫立在卧房前近一个时辰没挪步,随后泪流满面地回到载清殿。

    第二天,华乐谷命内阁拟诏,怡妃为千兰王室诞下长子,劳苦功高,然怡妃却因此身受重创,香消玉殒,孤痛心疾首,故追封怡妃为怡慧王后,以王后之礼操办丧仪,大赦天下,休朝十日,按国丧礼制守丧半年,以表哀思。

    三月十四,重新开朝,承明殿上众臣皆腰系白丝带,为国母守丧。

    华乐谷面色蜡黄,看上去精神不振,用悲恸的语气对众臣道:“孤今年二十有三,才初为人父,怡慧王后德才兼备,为孤诞下长子,却不幸薨逝,但举国上下皆会感念王后之功。孤为长子取名华锦,愿他生长似锦,未来能够守护好千兰这片锦绣江山。”华乐谷说着长叹一声,原本空洞的眼神望向殿上的大臣们,“锦儿尚在襁褓之中,若无娘亲照看恐于他不利,孤决定将他送去婉心宫,由嫣妃抚养长大,众卿家意下如何?”

    “老臣以为不妥。”钟磊和梁承浩一同跪在王座前,齐声道。

    “有何不妥?”

    钟磊先开口:“王室长子身份尊贵,理应由储后抚养,方合乎祖制。”

    “臣身为公子的外公,自然希望公子能有娘亲照拂,但交由嫣妃实在不妥,嫣妃去年才失王嗣,恐对公子有所冲撞。”梁承浩附和道。

    华乐谷点点头,“两位所言有理,但孤想要的是,抚养他的王妃能够对他视如己出,倾尽所有地教养他爱护他,众卿以为除了嫣妃,还有哪位王妃合适?”

    “老臣以为其他的王妃都比嫣妃合适,外邦之人,万万不可做公子的养母。”

    “钟言相当真觉得其他王妃比嫣妃合适?就拿出自叶府的岚妃来举例,日后她有了自己的子嗣,一则精力会被分散,难以事事周全;二则,即便是岚妃在吃穿用度上可以做到养子生子一视同仁,两个孩子若起争执,她该偏向哪个?偏向锦儿,岚妃的亲生子嗣该作何想?偏向亲生子嗣,锦儿该作何想?难不成届时再为锦儿更换养母?这种境况属实难做。”

    叶崇听到自己被提及,也在钟磊身边跪下,“老臣以为,王妃带两个王嗣必定有为难之处,但身为王妃却也是该她们面对的,若是此等小事都处理不好,那便不配为千兰王妃,老臣相信王妃们都能平衡好。”

    “叶首辅讲的不无道理。可孤以为,对公子的教养并非小事,且此等境况所带来的烦扰犹可避免,去年刺杀事件后,嫣妃已经无法再孕,如此一来,她定会将锦儿视如己出,将所有的心血倾注到锦儿的身上,况且她是唯一一位曾有过身孕的王妃,梁大人认为他会对公子有所冲撞,我反倒认为正因为她也曾是一位母亲,才会更加明白母亲对孩儿的心。至于其他王妃,日后有了王嗣,亦可全心教养,不必被分了精力。岂不是两全其美?还有比嫣妃更合适的人选吗?”

    “可嫣妃始终是外邦之人,臣…”梁承浩依旧不依不饶。

    华乐谷挥手打断,“梁大人,外邦有忠君之人,千兰也有奸佞小人,以地域而论人是非,不该是大士之言。诸位莫不是这么快就忘了嫣妃是救驾功臣?两次救了孤性命的人若仍不可信,还有谁能信?况且孤只是让她抚养锦儿,王后丧期过后,再立新后之时,锦儿还是要尊称新王后一声母后,孤找不到比这更有利于锦儿成长的选择了。”

    华乐谷在朝堂上与众臣争辩了半日,原本平嫣不能再孕的缺憾,在此番辩论中成为了别人都没有的优势,凭借着这一点,华乐谷成功地让众臣辩无可辩,当天傍晚便差井深将奶娘和华锦都送到婉心宫去了。

    平嫣站在正厅门口,看着一群人来到宫内,满面不解地打量了个遍。

    井深上前躬身行礼,道:“老奴见过嫣妃娘娘,王后新丧,王上今日同众臣商议后,决定将锦公子交由娘娘抚养。这是照看公子的两位奶娘,另外两个是守夜的婢子。王上知道娘娘喜静,已经交代过这四人不得喧哗叨扰娘娘,如何安排公子还请娘娘示下。”

    平嫣已然听愣了神,眼睛微微瞪大站在原地不吭不响,直到井深又叫了她一声,才回神应道:“让公子住进东偏殿吧。”

    井深回头向四位挥了挥手,她们便往偏殿去拾掇了。

    平嫣走近井深,压低声音,“让我抚养公子,大臣们怎会同意?”

    “娘娘秀外慧中,温婉贤德,是抚养公子的最佳人选,当之无愧啊。”

    “不可能,井掌事,我要听实话。”平嫣说着又塞了一块银子给他。

    井深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揣进怀里,而是犹豫了片刻又交还给平嫣,行了礼,“娘娘,这银两您收着,今日就当老奴多嘴。王上晨起开朝议事,同众臣力辩了半日,坚决要将公子送由娘娘抚育,虽是有理有据,众臣也默许了,可王上爱护娘娘之心已昭然,日后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再起波澜就难说了。老奴跟在王上身边近两年,王上有多重视娘娘老奴是看在眼里的,私心盼着娘娘这冷冰的性情能被王上焐热,也不枉费了王上这两年的心思。”

    “原来是王上…我知道了,多谢井掌事。”

    “那老奴就回去复命了。”井深倒退了几步,离开婉心宫。

    平嫣突然无助地左看看,右看看,慢慢红了眼睛,转身往卧房去。凌栀紧跟身后,却被她一句“别跟着”留在了房外。

    进门后,平嫣的眼泪便涌了出来,一边拖着沉重的双脚一步步挪向床边,一边在嘴里反复小声絮叨着。

    “为什么…”

    “傻不傻…”

    “我一直在骗你啊…”

    “应该放了我的…”

    “你早应该放了我的…”

    她无力地趴在床边,这一哭便是小半个时辰,天上的夕阳已然变成了皎月,平嫣模糊着泪眼望向挂在墙上的绣画,拿起它抚了抚,猛然将它卷起来抱着跑出了婉心宫,路过秀丽宫门,穿越花场,踏上宏耀桥,途经宏耀亭,沿着承明殿的后墙一路奔向载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