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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提线木偶

    平嫣望着汐曳昂首阔步的背影,脸上浮现了几分研究的神情,坐了半晌才起身。她带着略显忧心的面色踏进婉心宫时,凌栀立马走近,大概是碍于婉心宫多了些人,并没开口,只是关切地望着她。

    “锦儿呢?安顿好了吗?”平嫣问。

    凌栀点点头,转向东偏殿。

    平嫣一边念叨着去看看他,一边往偏殿去。

    两位奶娘见到平嫣,行礼后低声告诉她公子正在熟睡。

    平嫣点点头,放轻了脚步。卧房内,华锦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正躺在摇床中酣睡,时不时砸吧几下小嘴,娇小白嫩的睡脸甚是惹人怜爱。平嫣坐在他身边,用食指摸了摸他不怎么浓密的胎毛,不由地笑了,那是种散发着浓浓爱意的微笑。

    过了很久,不知她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原本闪着光的眼神逐渐暗淡,慢慢蹙起了眉,笑容转为愁容。

    走出东偏殿,平嫣一路沉默着进了自己的卧房,坐在床前的木阶上,拍了拍身边,对跟在身后的凌栀说:“关上门,过来坐。”

    凌栀照她的吩咐做了,“娘娘这是怎么了?昨晚…”

    没等她说完,平嫣打断了她,“我之前让你考虑的事情,一直没问过,如今可想清楚了?”

    凌栀低下头,犹豫着嘟囔:“我…”

    “看来我还是没能让你信服,”平嫣叹了口气,严肃又端正地继续说,“本想着等你慢慢了解我信任我,然后坚定地选择我,可是凌栀,来不及了。你是目前我身边最近的人,我但凡出点什么事,你也逃不脱,为防你因我们二人不一心而平白遭受牵连,这件事情今天我必须要跟你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凌栀眉头紧蹙,低声问:“娘娘指的是,要我背叛会主,倒戈娘娘?”

    “可以这么说,但不完全是,恐怕跟会主作对并非你我所求吧。每次我好奇地想要探寻会主在昌都的势力,以及他控制整个连泉会的消息传递脉络时,你总会提醒我,我的至亲还在他手中。按照正常的解读,你应该是怕我做出什么逾矩之举惹恼了会主,连累你的至亲,可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你家里究竟是何人在姚渠做人质,也没有表示过丝毫的担心,所以我认为你对我的提醒,试探的可能性更大。你想试探我会不会不顾我爹这层牵绊,谋划摆脱会主的掌控,而你,可以借助我一起脱离连泉会。我猜的对吗?”

    平嫣讲话时,凌栀一直望着她,待她发问,凌栀才欣喜地笑了,有些不知所措,激动地说:“我没看错人,娘娘果真厉害。”

    平嫣也笑了,“秩序是建立在惩罚制度上的,百姓不敢做秩序之外的事只可能因为一个原因,那就是无法承受触犯律例所带来的后果,所以这个世道才会有权力这种东西,用权力去惩罚犯规的人,迫使他们遵守秩序。当会主手中的惩罚不再能够威胁你,那这个秩序便开始崩塌,我们也就不再受制于他,你才聪明,明白这其中缘由。现在可以跟我详细说说你的那一角了吗?”

    凌栀长舒了几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我倒没想到什么惩罚制度那一层,只不过不想一辈子做提线木偶罢了。既然心思被娘娘看穿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

    “你放心,你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凌栀狠狠地点点头,“有娘娘这句话,日后我便为娘娘马首是瞻。”凌栀抱起膝盖,开始细细讲述,“我原名曹四娘,家住丰中城周边一个叫白契的村落,九岁那年,父亲和两位兄长上山砍柴,遇到山体塌方,再没回来,家中便只剩我、三姐还有娘亲三人相依为命。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村里来了一个人,自称朝廷钦差,前来体察民情,解民之所难,救民之所急。来到我们家时,他给了我们一包稻米,娘儿仨欢天喜地的拿去煮粥,分着下了肚。他看起来很开心,问我们愿不愿意跟他离开这里,他可保我们一世衣食无忧。”

    平嫣从鼻子中发出一声笑,“那位钦差就是会主吧?”

    “嗯,家里没了顶梁柱,娘独自带着我们两姐妹,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实在也没别的出路,骤然间有人给了条可以活命的道儿,当然会死死地抓住这根稻草。我们一家跟着会主来到姚渠后才发现,原来还有很多像我们一样被会主收留的人家,以为命好遇到了活菩萨。没过多久,会主经常单独将我叫去,问一些譬如娘亲和姐姐是不是我最重要的人,会不会誓死保护她们之类的。后来我才知道,姐姐和娘亲也曾被盘问过。不久,我和姐姐便被带走,跟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一起,学着识文断字,背诵朝堂规制,会中章程。两年学成,三姐因为染了风寒不幸逝世,而我被安排同一位名叫凌岐的伯父以父女相称,来到昌都。”

    “跟我猜想的差不多,你可知会主在炎珏是如何跟昌都城中的会友联络的?”

    凌栀摇摇头,“不知,我跟父亲来到昌都后,原本一切顺遂,生活踏实安稳。直到两年前一个小厮来到桂家饭庄,同父亲接了头,命我在王宫选用婢子之时装作哑女入宫。华家接管千兰后,一位宫人同我对了暗语,命我探听娘娘动向,每月告知于他,他也是通过我向娘娘传达了会主邀见的信儿。”

    “这么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多。”平嫣有些泄气地塌下双肩,又蓦然抬头斜眼望着凌栀,试探地问,“你对凌岐,要比娘亲还要亲些吧?”

    凌栀并没吃惊,浅笑着答:“娘娘知道我第一次被会主单独召见,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吗?我说,娘亲和姐姐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拼了命也会保护她们。可实际上…”她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才继续道,“娘从来没重视过我,好吃的总是紧着两个哥哥,新衣也总是姐姐先穿,旧了才轮到我。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害怕如果我不那么说,她们知道后便不要我了。跟爹爹来到昌都后,他教我念书,授我胡琴,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的衣食,待我比我的亲爹娘都好。有时候我问他为何待我这么好,他说以前也是这么待他的亲生女儿的,不知何时才能父女相见,便把我当做了亲生女儿。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爹娘都如我的爹娘那般,从始至终都没有真的在意过我,可能我对于他们来说是个需要养活的负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