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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流民

    一路北上,风景变换,风土人情各不相同。待行至宋家庄,前方官道因为水灾冲毁,不得不调头转道,届时中州连年旱灾,五谷不生,灾民遍地,野有饿殍。朝廷赈灾不利,又苛捐杂税,百姓无法生存,便抛弃自己的土地,一路逃荒,在中州一带流浪。宋家庄离重灾的地区不远,滞留了许多灾民。

    两人一路骑行,只见饥儿猬缩,横尸饥鸟啄,生者衣衫褴褛,面容槁枯,析骨而炊,不由心生怜悯。

    荇儿便道:“陈大哥,我们送些食物给他们吧。”

    陈子骞点点头:“荇儿真是好心肠。”他们一路同行熟悉许多,便省了虚礼,以名字相称。

    荇儿笑笑,面色却不失凝重:“我只是想着,幼时如果不是青阳山对我施以援手,我可能早就在乱世中遇到不测了,如今自己有些能力,也想帮帮遭遇不幸的人们。”

    他们便拿了许多干粮,一路散发,流民们见有人济粮,便团团的跟上来,伸着手向两人讨粮,干粮很快就发完,灾民却越围越多,眼见乌泱泱一片,没有要的粮的流民还往前涌,

    情形顿时有些失控,荇儿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流民们都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中因为饥饿冒着绿光,对食物的渴望,让他们看起来疯狂,她心中添了几分惊恐。陈子骞面色严峻,笼了一层寒霜,策马护在荇儿前面,低声嘱咐她小心。她从侧面看到陈子骞的神情,只见他面色凝重,眉头深锁,俊秀的脸上笼着一层冷冷的肃杀之气,让人心生敬畏,不敢接近,自从识得陈子骞以来,他一向都是温文尔雅,亲和待人,却是从来没见过如此模样,一时间仿佛认不出。

    正乱着,突闻远处有人振臂高呼。

    “乡亲父老去清河抢粮去啊,中州刺史王忠义那个狗官压了乡绅捐的赈灾粮,大伙去抢回来啊。”

    那人如此一呼喊,大路两边饥饿的人群瞬间就喧闹起来,他们本来因为饥饿已经疲劳无力,面色疲惫,却又因为愤怒振奋起来,坐着,卧着的人们都站了起来,眼中燃烧着怒火。

    “杀了狗官!”“抢回我们的粮食!”

    越来越多的人响应,叫骂声,呼喊声不绝于耳,人群如潮水一般汇集在一起,越来越汹涌,向着清河城的方向奔腾而去。

    荇儿在陈子骞身后瞪大眼睛看到这一切,不由暗暗心惊,世道艰辛,竟然已经乱到了这个地步。

    人群夹挟着怒骂声渐渐远去,荇儿仍然心有余悸,又觉得这景象太过惨烈,叹了一口气。“书中总说暴民作乱,可如此情形,天灾人祸,不反又哪有活路。”陈子骞冷然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荇儿心有所感,不由道:“陈大哥,原来这天下之反,却也事出有因,不能一概而论。”

    陈子骞面色冷峻:“人都说天子乃真龙应运天意下凡,然则这世上王朝更替,多少古今帝王,又有几个真的是顺应天意稳坐江山,既非天意,为何不能反,凭他是因为什么,就算是狼子野心要与人一争江山,又有何不可。”一番言语的豪气云天,竟是闻所未闻的轮调。

    荇儿闻言不由愣了。她始终因为父亲被定为叛贼之事介怀与心,听到陈子骞一番言语,竟似这反与不反并没有什么对错之别。她沉吟许久,缓缓道:“可是,若是为了一己私心,掀起天下不平,岂不是残害苍生许多。”陈子骞嘴角挂上了一丝不屑的笑容:“掀起天下不平。荇儿,你放眼天下,又哪里看到太平了呢?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天下本无太平,人们不过是想让自己,让在乎之人活下去而已。”

    荇儿沉默不语,她自从一年前私下青阳,阅历人世,才明白原来世间险恶,人事浮沉。她总是很想问问爹爹,这世间这般苦楚,人们为何还要苦苦浮沉于世?那场康水之乱,究竟为什么,为天下苍生,还是一己私欲?今日却恍然发觉,原来这世上之事无论对错,无非是人心所选而已。

    她想起那些流落的难民,终究于心不忍,不由道:“我们真的什么都不能做嘛?他们手无寸铁前去抢粮,岂不是任人宰割。”

    陈子骞凝望着她,微微一笑:“荇儿,我知你一向心地善良,只是这世上苦难太多,并不你可以掌控的。”

    荇儿点头,便不再提。

    行至晌午,一行人停在路边稍作休息。路边还有许多老弱病残的灾民,年轻精壮些的却都前去清河参与抢粮了。

    突然路上尘土飞扬,几匹骏马飞驰而来,来势快的惊人,远远望去,马上之人也都身着锦衣,气势非凡。

    此时,两名孩童嬉闹竟然追到大路之上,这一下,马上,路上之人皆是大惊失色,骑马之人拉动缰绳,却已然来不及,孩子的亲人在路边撕心大喊,有人捂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眼看那几匹快马就要踏中孩童,血溅当场,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灰色的身影一闪,身法如电,抱起两个孩童瞬间跃至路边,那几匹马受惊,仰天长嘶,乱了阵脚,骑马之人竭力把持马头,便有两人跌了下来。

    荇儿捂住狂跳的心口定睛一看,正是陈子骞救下两个孩童,也只有他有这般好轻功,这般好胆识敢在如此快马下救人。

    骑马几人好容易稳住马的阵脚,便有人怒斥:“看好自己的孩子!”

    孩子的母亲正感恩戴德的从陈子骞手中接过自己的孩子,见那呵斥之人贵气逼人,态度高傲,便也不敢多语,抱着孩子就转身走了。

    那几个骑马之人,却是一群少年,一共七人,两人摔下了马,正疼的叫唤,其中有个小胖子,一时间爬不起来,便干脆躺在了地上。

    荇儿凝眸打量过去,几人的坐骑都是良驹,毛色纯正,品相极佳。少年们也都是衣饰华贵,器宇轩昂。其中还有一位少女,肤若凝雪,唇若蔷薇,圆圆的脸蛋儿,一袭雪白华服,颈间一串明亮滚圆的珍珠项链,看起来格外华贵。

    一位面容较为稳重的少年微微皱眉道:“涵弟,孩童无过,别吓坏别人。”

    这时那位华服少女已经稳住马头,看见小胖子滚在地上,不由咯咯娇笑:“景轩哥哥,你都这么大了还在地上打滚,好不害羞。”

    小胖子被笑的不好意思,连忙爬了起来,一抬头看见了路边俏丽的荇儿,不由愣了神。

    少女一转脸又看见了路边的陈子骞,欣然唤道:“子骞哥哥,是你!”声音喜不胜喜。

    她此话一出,大伙都是一愣,那较为沉稳的公子便问:“雪妹,这位是?”

    那位被唤作雪妹的少女唧唧咯咯的说:“睿哥哥,这位就是卧龙山庄的陈子骞哥哥,我以前给你说过的。”少女看起来年不到十五,容颜娇俏,说起话来天真娇憨,十分讨人喜欢。

    陈子骞便上前行礼:“在下陈子骞,见过各位。”

    那少年也还礼道:“原来是雪妹的旧识,在下张睿。”其余各人也都介绍了自己,小胖子刚从地上爬起来,连忙拍了拍衣服拱手道:“在下魏景轩。”荇儿见这群人言辞客气,面容却丝毫不以为然,全然不似武林中人般看重陈子骞,不由心中揣摩这几人的来头。

    那位被唤过雪妹的少女,名为陈雪甄,似乎与陈子骞颇为相熟,便与他说话:“子骞哥哥,为什么不去我们家玩了呢。”

    陈子骞如哄孩童一般:“我去你家,你又不在家,我却是找谁玩呢。”

    陈雪甄咯咯娇笑:“爹爹说我太调皮,送我出来学本领。”

    荇儿远远见两人神态亲密,又想起郑家三小姐,心道,偏是他引了这么多千金小姐,各个都视他为宝。

    此时那位神情傲慢的公子,名为吴书涵,面色不悦,便道:“雪妹,我们快走吧,不然赶不上雪琪姐。”

    陈雪甄便“哦。”了一声,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便对张睿道:“睿哥哥,我们叫上子骞哥哥一起去吧,他本领可大了。”

    张睿面露犹豫之色,还没答话,陈子骞便问:“雪妹妹,你想叫我一起做什么去?”

    陈雪甄便道:“我和姐姐这几年都在大罗山庄园天机门那里跟着师父学本事呢,这阵子闽河发水,我们便下山来发动官府乡绅给灾民捐些粮,不想清河城中州刺史居然扣粮不发,灾民便聚集在一起要抢粮食,姐姐一听,就动了怒,你也知道她的脾气,她素日陪爹爹练兵,将领们都听她的话,她不与我们招呼,前去私自领了大罗山三千兵骑要去逼那刺史发粮,我们急着去寻她,看能不能周旋一番,以免闹出事端来。”

    荇儿闻言又是吃惊又是敬佩,不想这少女的姐姐竟然精于领兵打仗,不逊男子,想来定然是将门之女。

    荇儿猜的不错,大罗山庄园天机门是朝中贵族子女的私塾,那门主天机老人是个极有才华之人,兵法,治国无一不通,他收徒亦是严格,弟子们非显即贵,皆是朝中重臣之子女。这少女陈雪甄,与她的姐姐陈雪琪正是殇帝如今最为倚重的正二品大将军陈松涛之女。

    陈子骞神色一动:“原来如此。”

    张睿皱眉道:“琪妹如此鲁莽,私自领兵,万一被圣上责罚怎么办。”

    吴书涵却眉毛上扬,清秀的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陈大将军如今得皇上神情,再说那刺史扣压赈灾粮在先,以陈家的如今的声威,就是先斩后奏了,圣上也不会怪罪。”他意在讨陈雪甄开心,便转头问道:“是不是啊,雪妹。”陈雪甄一派天真无邪,便点头笑着称是。

    张睿心中不喜吴书涵言语外露,只是他与吴书涵两人,一人乃正二品太子少保之子,一人乃从二品内阁学士之子,两人素来谁也不服谁,当下便也不多说。便道:“陈公子看似还要赶路,雪妹还是不要唐突,勉强他一起前往了。”

    陈雪甄小嘴一撅:“我哪有勉强他啊,子骞哥哥一定很愿意去,再说了,姐姐最听他的话,倒时候姐姐脾气上来,子骞哥哥在旁边一定劝的住。”

    陈雪甄一番言语天真烂漫,张睿心中却一直仰慕陈雪琪,便有几分不悦,他性格沉稳,也没露了声色。

    陈子骞面色沉静,一双深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他微微一笑:“即如此,我就与你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