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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旧宅

    次日,众人再次别过,荇儿一行四人继续西行,时隔两年,再临康水——战乱之城。

    那斑驳的城墙蔚然矗立,以千年不朽的姿态,俯瞰世间众生百态,古朴的牌匾上两个飞扬的大字“康水”。气象森严的古城,纵然经受战争摧残,如今又因商贾倒台,再次呈现出衰败之相,然而,却依然以一种骄傲的姿态屹立在岁月中,仿佛没落的贵族,千万般挫折却拙不灭骨子中与生俱来的傲气,萦绕着一种萧索的哀伤气息。

    当荇儿踏入这座记忆之城起,便陷入了与这其独有的羁绊之中,不能自拔。

    八年最幸福的时光,被一场战乱碾碎,自此舍弃金枝玉叶的出身,流落江湖。

    再回此处,便遇见了,他。

    记忆中那个长身玉立的俊朗男子,下决心要将他遗忘,却在记忆中印刻越深,就连那场忘却一切的失忆,却独独的忘不掉他。

    未说再见的诀别,两人均已不能再回头。

    那一刻,大家都做了选择,不是嘛?

    你选了你的江山,我选了我的复仇。

    或许有一日殊途同归,或许有一日兵戈相对。

    却,再也无法坦然相对。

    或许,这座城就是我的化身,即使一无所有,却依然无法崩塌最后的身架,孤单的矗立在岁月中,守着最后一份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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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昭阳殿之变”后,五皇子被定于伪君,下狱赐死,昔日党羽亦纷纷落马,其母贾氏一族自然再不复昔日荣耀。永州富甲贾永杰亦被降于逆党的罪名,圣旨未到,贾永杰却神秘失踪。当世人以为他已逃走之时,却在白凤楼后院的井中发现一具被泡臭的尸体,正是失踪许久的贾永杰,贾氏一族既已失势,这件无头公案自然无人上心。贾氏产业纷纷关门,百凤楼因是昔日叛乱镇南王旧日府邸,而镇南王所著那部兵法奇书《行军要诀》多年不出世,一时间无人敢于接管,暴露自己不臣私心,惹火上身,百凤楼便一夕之间褪去所有纸醉金迷,荒废在康水城中。然而那所旧宅之中却依然暗潮涌动,有人说常常听见其间传出鬼哭狼嚎,也有人说里面常现无头尸首,那便成了康水城中的鬼楼,人人避之不及。

    康水知府冯恺看着地面上的两具黑衣无名男尸,眉头深深的拧在了一起。

    一名仵作在下首回道:“冯大人,查不出什么,一名男尸用的长刀乃是军械,只有帝国军队才可使用,但依属下看来。。。”冯凯面色更沉:“但说无妨。”

    那仵作便道:“在下认为此乃恶意栽赃。”

    “何来依据。”

    “那持刀之人,右手手茧与刀柄并不相符。”

    冯凯点点头:“十具无名尸中八具都查不出身份,就是有线索的,也以嫁祸为多。”这回是军械,看来兵部以及重兵在握的那几位将军,如今招恨不少。

    自从百凤楼关闭之后,镇南王旧府成了各派势力纠葛之地,搅的康水冯凯半年来不得安宁,朝廷又有密令,要他盯紧这块地方,若有事端,必要查明背后指使之人,然而一个个都是老奸巨猾的主,又哪里查的出什么。

    那仵作疑惑道:“冯大人,那本《行军记要》是个怎样不得了的奇书,竟然引的天下人如此。”

    冯凯神情莫测:“当年镇南王几乎攻到天子脚下,若不是出了叛徒,只怕天下早已易主,如此神勇兵法,怎能不让人觊觎。”

    仵作惊道:“叛徒?”

    冯凯点了点头:“昔日镇南王威仪声望尤甚新继位的殇帝,在京中亦有许多簇拥,只是镇南王光明磊落,不善攻心之术,殇帝只怕早已防他,在镇南王麾下埋下了毒瘤。”

    仵作若有所思:“若不是一早安插,很难想象镇南王麾下也会出叛徒,旧年属下也曾相识几位镇南王旧部,都对那位王爷赞不绝口,说比如今这位贤良不知多少倍。。。”

    冯凯低声喝止那名仵作:“有些话,心里知道即可,不必说出口来。”冯凯又叹了口气:“本想在西南躲清静,如今时局已乱,自身难保了。”

    仵作也面色沉重,半年来,自从贾家倒台,与镇南王旧宅有关的无头公案许多,牵出来的隐秘更多,京中各派势力都不停施压,冯大人每日愁思不展,手中的情报整了再整,每上报一条都小心翼翼,整日在衙门待着,清瘦了一大圈。

    二人正各自心中愁思,外面又有人来报。

    “冯大人,城中有人闹事。”

    冯凯问道:“何人何事。”

    来人答道:“城西绸缎庄沈家的马车撞了一对兄妹,正堵在街上闹呢。”

    冯凯皱了皱眉:“堵在何处。”

    “百凤阁西门。”

    沈老爷平素并不是个跋扈的人物,如一般生意人一样,生的略微肥胖,待人的眉眼高了些,却并不是一个恶评之人。

    可是这一次,他不得不卸下所有的架子,对面前这位十几岁的少女连点头哈腰,连连赔礼。

    沈老爷的马车本在去绸缎庄的路上好好的行驶,突然冲出两人,那马车停不及,车轮子碾过那名形容古怪的男子腰间,一辆马车百余来斤,只怕不死也残了。

    沈老爷虽怕整出人命,但本以为也不过是银两的事,谁知道眼前这位姑奶奶竟是煞星下凡,站在街中指着他的鼻子,句句说他为富不仁,欺凌百姓。

    赔钱不行,说要以命偿命,以手偿手,她哥哥残了哪块,就得残了哪块来赔。

    抬去救治也不行,说他们手脚有诈,要毁尸灭迹。

    眼看着围观的人站了一层又一层,谁也辩不过那少女的伶牙俐齿,颠倒是非,引的不明真相的百姓也对沈老爷指指点点,纷纷指责不已,眼看一个欺压良民臭名就要传出。

    当官府的官差到达之时,沈老爷都快哭了。

    西街上闹的不可开交,却有两个身影从东街迅速翻入百凤阁之中,直奔后院水井而去。

    那二人正是萧武与假扮男装的荇儿,二人轻轻巧巧落入庭院之中,依稀还可听见西街的喧闹。

    荇儿不由一笑:“蔷妹妹真是难得的聪明伶俐。”

    萧武也笑了:“那丫头,为难人的功夫天下第一。”

    说话间两人已至水井。

    萧武问道:“只查这里?那些楼阁不用一查。”

    荇儿摇了摇头:“当初贾永杰修建百凤阁,连地基都多挖了三尺,地面上所有早已面目全非,再查无用。”她又将目光投入井中:“只有此处。。。”

    萧武知此密道是她幼年与生母逃生之处,此时必然牵动心中往事,不由怜惜的唤道:“师妹。。。都过去了,你,不要太难过。”

    荇儿微微一笑,示意无事,便给萧武指明了下井之法,二人一前一后的踏着滑腻的凹槽,慢慢的深入井中。

    黑暗渐渐的吞噬光明,眼前的景象渐渐黯淡模糊。

    手中阴冷湿滑的触感传来,荇儿又想起了十九年前那个冰冷的夜晚,人生的转折之处.从那天起,心中埋下了万般爱恨,再无法安详如初,注定一生颠沛流离。

    正想着,脚下激起了水声。

    她深吸了一口气,借着透入深井的微弱日光,推开了密道的入口。

    黑暗幽静的密道之中,燃起了一点火光,闪烁的火光照出了少年的面容,两人一抬头才发现黑暗中贴的太近,不由都有些尴尬。

    荇儿直起身来微微一笑,借着火光环视四周,笑容中又带了一丝苦涩。

    “想来这密道中大抵也不会有什么机关,只不过我那时太过年幼,辨不出此密道通往何处,只有冒险再走一遭了。”

    萧武亦环顾了一圈,见这密道阴森潮湿,火光映在石壁上,很是阴森,想着那年幼逃亡之时,心中经历的恐惧定然深入心灵,不可磨灭。虽然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却从来不知师妹明媚的笑颜下隐藏着如此一番磨难。

    萧武跟着荇儿向密道深处行走,看着她清瘦的身影,荇儿在服饰上稍稍做了改造,使得肩形,腰部都比真实宽大些许,行为举止也都刻意学做男子,若不仔细辨认,很难发现是女子所扮。可是这个身影多年来在萧武心中,梦里浮现,即使扮作男子,他也认得出那伪装下倾世翩然的身姿,想起那幼年家中惨变的经历,少年流落江湖的艰辛,萧武满腔的爱怜再也无法抑制,他上前两步,紧紧牵住了那柔软纤细的小手。

    荇儿一惊,刚想避开,却看见萧武刚毅的容颜,坚定的眼神闪过眼前,不由怔住了。

    萧武眼中犹如燃烧起两团火焰,仿佛在宣告他心中的热情与决心。

    萧武的唇翕动了一下,却没有言语,他转身继续行走于幽深不见尽头的隧道之人,右手高举火把照亮道路,左手牵住自己此生最呵护之人。

    即使前方是幽府地狱也好,请让我护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