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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一些往事

    二十五年前,江湖新秀孔三元娶了当朝二品大员的小女儿冷玉。

    女子们为这个冲破世俗的爱情故事神魂颠倒,但冷家已是下了一本断绝关系的册子给冷玉。

    这孔三元连名门大派都算不上,只是一介无父无母的散人,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古怪剑术,一下子让他在江湖上闯出了点名声来。

    然韩子曰:“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

    朝廷中人向来看不上混江湖的,而自己的嫡女幼女拼死拼活就为了嫁给这个草莽,一怒之下便下令断了关系再无往来。

    西北奉城,黄沙漫天。

    “玉儿,快看我给你新买的柚子,卖货的人说很甜,但是周围的人瞧瞧告诉我,是酸的。”孔三元摘下帷帽推开房门进来,带着风沙的脸依旧俊秀非常,捧着两个柚子递给坐在房里坐着的妻子。

    冷玉放下手里绣着的肚兜,笑着接下两个柚子,“昨个儿才说想吃酸的,这么快就给我找来了?”

    孔三元嘿嘿一笑,竟显出几分傻气来。

    他和冷玉婚后游历四方,等到了奉城,冷玉突然身子不适,一查才发现是有孕了,孔三元欢喜疯了,也不敢再让妻子在旅程中颠簸,即便奉城不算个好地方,但是附近唯一一座大城市了。

    诸欢就是出生在奉城的阳春三月里,对了,那时候还不叫诸欢,抱着刚出生的儿子傻笑的孔三元给他娶了个名字,孔安歌。

    冷玉在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嘴角忍不出抽搐:“你是不是偷看我的书了?”

    孔三元昂着脑袋:“怎么叫偷看呢,他们都嫌弃我没文化,配不上你,我可得多看看书,安歌这个名字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就是听着像个女孩儿的名字。

    “玉儿,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含义啊?”

    “没有,就叫安歌吧。”

    孔安歌在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被孔三元要求开始练功,因他说安歌骨骼惊奇,天纵奇才。

    冷玉虽然心疼,也只是默默补贴着儿子,帮他做好吃的,学着给他按摩。

    在孔安歌稍微大一些以后,一家三口便离了奉城,去了南方。

    在去的路上还碰到了一对夫妻,被偷了钱两,又被黑店扣住,在冷玉的催促下,孔三元出手救了他们。

    那对夫妻再三感谢,询问孔三元的住处,说打算回家一趟再来拜访。

    孔三元和冷玉哪知道以后自己会住哪儿,便推辞拒绝了。

    路过霞城,冷玉很喜欢这里种满了整个城池的绣球花,各色组合在一起当真是像彩霞一般。

    孔三元便果断放弃自己去恒城的想法,在霞城买了个小宅子,一家三口住了进去。

    搬进去的时候冷玉还问孔三元:“你不是说恒城是你父母的家乡吗?”

    “嘿嘿,天大地大夫人最大。”

    冷玉嗔骂他一句不要脸。

    孔三元便开始张罗着收拾行李,恒城是他父母的旧居所不假,但是他对于父母实际上没有印象,他从小就是师傅教导的,恒城这地方也是师傅告诉他的,孔三元这次想来也就是看看,没有什么其他心思。

    三人便决定在霞城定居了,西边靠着水,东边的邻居是一个独居的老奶奶姓张,据说儿女都走得早,只留下她一个。

    张奶奶很是喜欢元歌,漂亮得跟小姑娘似的小孩儿谁不喜欢,还总是想着法儿地给元歌塞吃的。

    还好孔三元抽空给元歌做了一柄小小的木头剑,天天拉着他和自己一起练剑,才避免了元歌吃成一个小胖墩。

    可惜平静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三个月后,孔三元便收到了一封来信。

    写信给他的是他自小便认识的好友,与他一同在师傅的教导下长大。

    “夫人,你是知道的,师傅数年前失踪,我一直很担心,现在有了他的消息,我想去瞧瞧。”

    冷玉问了两句要去哪儿,但是孔三元却面色犹豫,最终还是没告诉她。

    第二天便收拾了包袱出发了,走之前还买了几个护卫留在家里。

    孔三元走后不到一个月,冷玉就检查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冷玉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你啊,没有元歌运气好,都没有父亲陪伴。”

    过了隆冬,又到了春天,孔三元还是没回来。

    冷玉摸着已经七个月的肚子,暗叹不知道三元能不能看到孩子降生,要是赶不回来,那这个孩子就得她来取名了。

    冷玉笑了笑,像是看到晚回来的孔三元委屈的表情,笑着笑着又有些怅然。

    孔元歌这几个月却很高兴,没有父亲天天盯着自己练功,他可以四处去玩,隔壁的张奶奶经常留他在家睡。

    那一晚元歌照例睡在了隔壁,张奶奶年纪大了觉浅,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一丝尖叫声。

    好像是隔壁东边的院子里传来的,张奶奶十分警觉,先用棉布遮了睡在她旁边的元歌的耳朵,自己悄悄爬了起来开了东边的窗户一条缝,见到的景象让她毛骨悚然。

    东边,孔家的宅子里。

    那些护院都已经被一刀抹脖杀死,唯有跟在冷玉身旁的丫鬟因处置不当,发出了一声尖叫。

    领头的人正低声呵斥手下甲:“怎么回事,一个小丫头都拉不住?”

    手下甲不敢回口,握着自己被咬得鲜血淋漓的手,踢了一脚胸前血肉模糊的小丫鬟。

    冷玉则被绑着堵着嘴被押了出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的人,不停地发出唔唔的声音。

    领头的瞧见:“哟,这还有着孕呢?绑着作甚,杀了了事。”

    “头,这姓孔的还有个大儿子呢。”

    “哦?不在这院里?”

    领头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冷玉:“那也不必留着她,你以为她会告诉我她儿子在哪儿吗?”

    手下乙应了一声,正要一刀直接了解了冷玉。

    领头的又挥了挥手,踱了几步到了冷玉跟前:“果然是个好模样,你说你,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当,非跟着个草莽匹夫,也不让你做糊涂鬼,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为孔三元得罪了我们。你放心,幸运的话,你还可以在黄泉路上和他团圆。”

    说完便转过身去让人下手。

    张奶奶在隔壁楼上不敢再看,她光知道这隔壁的孔郎君是江湖中人,但不知道竟然还惹来灭门的灾事。

    看了看躺在床上一无所知的元歌,张奶奶心下焦急,也不知道这群狂魔会不会来搜寻。

    早上天还未亮,张奶奶便把元歌喊醒,元歌还朦朦胧胧的,就被抓着坐在桌前。

    趁着张奶奶还没跟他说要做什么,元歌还闭着眼睛继续补觉,这是他之前被父亲天没亮的时候拉起来的时候,母亲教他的休息方法。

    等元歌终于算是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被打扮成了一个小姑娘,张奶奶正找出自己之前给孙女做的衣裳来,她的孙女没机会穿上,今天就给元歌穿了。

    “张奶奶,怎么给我穿这衣服?”

    “元歌,今天是奶奶孙女的祭日,你就当帮帮忙,圆了奶奶的心愿好不好。”

    元歌看着眼圈红红的张奶奶,感觉她好像真的很伤心难过,扯了扯自己头上的绒花,点了点头。

    “那好吧,可是只有今天一天哦。”

    张奶奶抱着元歌,有些哽咽得嗯了一声,点点头。

    元歌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儿,昨天他搭的小房子还没弄完呢。

    这时候听到了院门被人敲响,正想去开门,张奶奶匆匆忙忙从房间里出来,本想让元歌回房去,又怕太过刻意反而遭人怀疑。

    深呼吸了一口气,张奶奶先是喊了一声“谁啊,大清早的就敲门?”

    打开门一瞧,是两个陌生男子,昨夜虽说有月光,张奶奶看到了大致情况,但她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自然不可能看清楚这些人的脸。

    所以她现在脸上的迷惑显得格外真诚:“你们是?”

    “哦,老太太,我们是过路的,进来讨口水喝。”

    “行啊,你们等一下哈。”张奶奶也不让人家进门,就让他们在门口站着,不过门倒是大开着。

    去房间拿了凉了一半的茶壶并两个大碗就出来了,给两个人各倒了一碗。

    “你们是做什么的啊?”

    “倒腾点布料啥的,哪儿缺什么我们就卖什么。”

    这时候元歌的球滚了过来,这是孔三元拿竹条给他编的,他有时候抛着玩儿,有时候踢着玩。

    张奶奶看见元歌跟着球过来,心里一个咯噔,开口就语气严厉:“阿元,这有客人呢,你玩球的时候小心些别砸到人了。”

    元歌虽然不知道为啥自己的名字变成了阿元,估计是张奶奶孙女的名字?

    他捡起球看了一眼门外的两人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这是您的孙女?长得真好看。”门外两人在元歌走过来的时候就仔细盯着。

    “哈哈,隔辈亲,长得像我,我年轻时候也是一枝花呢。”张奶奶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露怯。

    “您这隔壁是谁家啊?怎么一直闭着门,我们刚才去敲门也没人应。”

    “他家啊...”张奶奶装着露出了点莫名的神色:“他们家男人跑了,留下个大肚子的女人,这女人也是奇怪,不爱跟人打交道,动不动就说起自己当年怎么怎么样的,大家一开始看着人家孤儿寡母的还想着照料一二,结果她那个态度...啧啧,不开门也是她的做派。”说完很是嫌弃地瞥了一眼隔壁,把一个市井老太太的样子演得活灵活现。

    门外两人对视了一眼,就把碗还给跟张奶奶告辞了。

    两人走到街道的另一头找到领头的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他,领头的点点头,想来这个大小姐这几年过得也并不舒坦。

    虽然还有一个孩子没找到,但妻子和未出世孩子的死也算是抱了孔三元给他们的奇耻大辱,即便他能活着回来,也逃不过一个疯字,便招呼大家离开霞城。

    这一天几次想回家的孔元歌都被张奶奶找各种理由拦了下来,直到下午隔壁才又传来尖叫声,是送蔬菜的人敲门发现没人应,一推却发现门没锁,里面是炼狱般的场景。

    “杀人了!杀人了!”

    元歌站在院子里,没有管滚出去的球,他好像听到有人喊杀人了?

    张奶奶再一次试图拦住他不让他出门,孔元歌这次没有再放水,他年纪小又学过武,身形灵活,不是张奶奶一个年级这么大的老太太拦得住的。

    元歌提着有些不方便的裙子跑到自家门口,血,都是血,除开那个丫鬟,所有人都是被隔断动脉而死的,流了一院子的血。

    元歌踩着那些血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院子中间那具大着肚子的尸体。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赶上来的张奶奶捂住了眼睛。

    虽然只扫了一眼,但也看到了他的母亲,死不瞑目的样子。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元歌都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是那个血色的院子。

    一直到六月,孔三元才赶回霞城。

    然后他再见到的只有一座坟墓,元歌看着父亲拉着他对着墓碑痛哭流涕,知道冷玉是怀着七个月的身孕死的时候更是以头抢地。

    张奶奶也站在一旁:“三元啊,你不要再管江湖里面的事情了,好好把元歌拉扯大,毕竟也是冷玉的骨血。”

    孔三元拉着元歌给张奶奶叩头,感谢她保住了元歌的姓名,感谢她给玉儿立了一座坟。

    张奶奶叹气,看着孔三元带着孔元歌离开了霞城。

    孔元歌唯一的行李就是那柄木剑,却在某一日被酒醉的孔三元折断,“剑?练剑有什么用呢,元歌,你答应父亲,绝对不要再碰剑!”

    五六岁的元歌看着自己的剑被丢在一旁,不敢吭声。

    那时候的孔三元白天看着还是清醒理智的,只是到了晚上看着元歌肖似亡妻的脸庞,还是忍不住一罐罐得给自己灌酒。

    但元歌知道,他父亲已经疯了。

    后来,孔三元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癫狂,再三犹豫之下,带着元歌来了关城。

    原来他之前救下的那对夫妻便是关城诸家诸继忠和蒋氏,将元歌托付给他们之后,孔三元就拿着自己的剑离开了。

    元歌原本默默站着看父亲走远,直到他快要从自己的视线里面消失,才挣开诸继忠的手像孔三元跑去,五六岁的小孩子哭得泪流满面:“父亲!父亲!能不能别丢下我!”

    他已经没有了母亲,父亲也要丢下他吗?

    孔三元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再回头,运转内力几下就消失在了孔元歌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