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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一别已是年关

    西凉郡。

    冬末,大漠之上,大雪不伤人。唯长风寒烈,割面如刀。

    荒凉之中,两支军队兵戈相向,烈马低嘶。一支是西凉骁骑;一支,是胡骑。

    不久前西凉胡氏部落叛乱。刘槟质奉征察使之命,追杀胡氏少主胡靖明。后胡靖明死,胡靖明之父胡鼎怒极,扬言要与刘槟质决一死战!

    双方主将一声令下,两支大军瞬间冲杀在一起。

    刘槟质佩剑提枪,杀向远处一个威猛汉子。

    那汉子握紧狼刀,怒目横眉,如同远古蛮荒战神,在沙场上左冲右突,勇猛无敌。

    见刘槟质杀来,汉子大吼,一夹马腹,冲向青年,“杨小儿,拿命来!”

    刘槟质全身绷紧,骨骼咯嘣响,一枪劈下,与那汉子正面刚。

    胡鼎怒目圆睁!一刀险些将刘槟质震下马!小竹在一旁挡着偷袭的敌兵,见少爷狼狈模样,焦急不已。

    刘槟质虎口剧痛,盯着胡鼎,全身流汗。

    四周沙尘飞扬,胡鼎根本不给刘槟质机会,又是一刀横斩。刘槟质后翻落马,立在地上。

    胡鼎暴喝一声,眼睛猩红,一跃腾空,一刀砍向刘槟质,“拿命来!”

    刘槟质暴退。两人一追一赶。小竹下马,手中长刀捏得死紧,跟着少爷。

    刘槟质扔了枪,一把抽出砥柱!仙剑铮铮长鸣。

    胡鼎见状,大怒,一步跨上,对着刘槟质后背就是一刀。青年没躲过。狼刀如电削,在青年脊梁骨上留下了深深一道血槽。

    刘槟质瞬间红眼,疼得仰天怒啸。青年握剑双手险些要捏出血来!

    众将士听闻主帅惨叫声,顿时暴走。一个个如疯狼般向主将围拢。

    胡鼎犹不罢休,又是一刀劈向刘槟质脖颈,竟是想要青年的命!

    刘槟质横剑挡住,被震退百米。一口鲜血吐在剑上。仙剑流光滟滟。

    小竹赶来,泪如雨下,二话不说就背着青年逃离。

    青年已说不出话。小竹大喊,“撤军,保护将军!”

    众将士闻言,震开对手,向着小竹靠近。

    胡鼎脸色阴沉,独自追向刘槟质,如狼般,死死咬住不放。

    将士们拼命抵挡胡鼎前进。汉子早就杀红了眼。

    就在此时,一声大喝从天际传来。

    接着,就见一个虎袍狼刀的汉子猛地砸下地面,掀起沙尘十丈。

    胡鼎看见来人,停下脚步,手中狼刀却未收起,反而捏得更紧!

    胡鼎沉声,“元懦夫,让开!”

    那汉子一步一步踏向胡鼎,大地颤动,“胡鼎,你没资格说我。”

    两人相聚不过百丈时,瞬间绞杀在一起。

    正在逃遁的小竹望了眼身后,气愤不已,向着军营匆匆跑去。小竹背上,刘槟质咬着牙,“小竹,回去!支援元将军。”

    小竹忍着泪,冷声道,“我们先回军营养伤,少爷。”

    刘槟质一怔,没了声。

    这边,胡鼎与元易宏打得昏天黑地。

    上三境武修打斗,那些胡骑怎敢靠近?立在远处,瞪眼握刀。

    元易宏一刀将胡鼎铠甲劈开,顺势一脚,就将胡鼎踹入土中。

    闷哼一声,胡鼎从地上爬了起来。死死盯着元易宏,胡鼎疯了般,“元懦夫,你杀了我啊!今天我必砍你一只手!”

    元易宏立于空中,虎眉如山皱。胡鼎瞬间杀起,两人再次绞杀在一起。

    不知打到多久,元易宏一刀插进胡鼎胸口,顺势一绞。胡鼎与之相距不过三尺,一口鲜血喷出,溅了元易宏一脸。

    元易宏冷着脸,死死盯着胡鼎。见胡鼎充血的双瞳,汉子微微有些怔神。

    一支军队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元易宏感应了一番。

    谁知胡鼎趁机突然上前,一把死死抱住元易宏。那把狼刀瞬间插穿胡鼎身躯。

    胡鼎流着血泪,一口咬在元易宏脖颈上。元易宏大吼,身躯一震,就将胡鼎尸体震开!

    这位征察使盯着胡鼎尸体,怒目圆睁。

    半刻不到,元烈带着人马赶来。

    至于那些胡骑,早就没了踪影。

    见到元易宏背影,元烈一怔。

    元易宏落了地,来到胡鼎身前俯身。

    汉子皱眉,将手中带血狼刀横托,放在胡鼎身上,又捡起胡鼎的狼刀,插在胡鼎脚边。

    汉子起身,沉声道,“众将士听令!行军礼!”

    闻言,数万大宋将士不动!汉子转身,冷冷看着自己带的兵。

    一个年轻将士出声,“将军,他叛我大宋,为何要行礼?!”

    汉子挑眉,转过身,独自单膝下跪,行礼。

    元烈见了,亦如汉子动作,下跪行礼。

    起了身,汉子回头,看着数万将士,眼神冷冽,“跪不跪?!”

    数万将士皱眉。汉子释放威压,数万将士如扛千斤。有些习武不行的,纷纷倒地,险些被压出血。

    没有一人行礼!

    汉子挑眉,撤了威压。数万将士重新站起,立得笔直。

    看着众将士,汉子不知是无奈还是欣慰,飞身欲去。

    见将军将走,数万将士齐刷刷单膝下跪,行军礼,声音如惊雷,“不送将军!”

    后来元烈问将士们,将士们笑道,“非为胡鼎行礼,乃为元将军之忠烈行礼。”

    元烈将此事告知其父,元易宏苦笑不已。

    此时天上,元烈紧紧跟在其父身边。

    元易宏突然问,“烈儿,你心里在想什么?如实告诉我!”

    元烈闻言,抬头盯着汉子。半饷,元烈沉声道,“将相尚且无种,帝王宁有乎?!”

    元易宏瞬间转过头,盯着元烈眼睛,目光骇人,“你敢说这种话?!”

    元烈别过头。

    元易宏皱眉。

    ……

    北燕边境。封狼城。

    封狼城外,十万甲士屯兵待命。

    一个素袍年轻人立在城楼处,看着城外连绵青山。

    一个护卫来报,行礼,“城主,贺大人已按你吩咐,全部安排好了。十万甲士分二十批,驻扎在封狼城沿线二十个边境城池。连通各个城池之间的直道,也已全部建好。信报人员也已重新筛选。”

    颜斶点头,笑意盈盈,“对了,小何,丞相可有回信?”

    护卫答,“尚未收到。”

    颜斶看着连绵青山,沉吟片刻,“你去找几个熟悉山路,常上山的人来。我要进山看看地形。”

    护卫听命,行礼退下。

    颜斶思谋片刻,下了城楼,回了城主府。

    府内,贺传正在等待。见颜斶回来,贺传上前,哈哈大笑,恭敬行礼,“颜大人,如今我大燕边境,比起从前,坚固了百倍不止!就是那断山御海的上三境武仙来,我大燕将士也能打得他折腰低眉做囚客!”

    颜斶眼神笑盈盈,“不知颜斶可让贺兄失望?!”

    贺传微红了脸,自嘲笑,“此颜大人非彼严大人也。”

    颜斶不知何意,满脸疑惑。

    周围护卫见状,憋着笑。一个老护卫笑道,“城主,贺大人所说严大人,就是刚刚退任的封狼城城主嘛。此时正不知在何处养孙子嘞!”

    众人顿时大笑。颜斶咧开嘴。

    一个护卫进来,恭敬道,“城主,上山的人已安排好了。”

    颜斶转身,笑道,“小何,这么快?”

    名为何守的护卫尚还年轻,笑道,“帮城主做事,很来劲!”

    众人笑。贺传恭敬道,“颜大人,可要下官陪同?”

    颜斶笑道,“可以啊!我正愁记不住。听闻贺兄颇懂绘画?颜斶就不客气,正好借贺兄一用。”

    贺传微笑。几人出了府。

    颜斶看见立在雪上人,眉头一挑,看向身边何守,“小何,此人是那周方存?”

    立在雪上人闻言,赶紧自荐道,声音清脆明亮,“属下正是周方存。不想颜大人记得如此清楚!”

    何守解释道,“城主,正是周方存。我放出招人告示,他就自己跑来报名了。”

    贺传在一旁笑道,“颜大人有所不知,这周方存虽不适合送信,对这边境一带却是如数家珍。况且他又是本地出生。下官觉得合适。”

    颜斶咧嘴,打量着周方存,“山水能否走遍?”

    周方存行礼,直直盯着颜斶,“周某不能带颜大人走遍山水。”

    见颜斶未说话,静静听着,周方存一笑,“虽不能走遍,但可带颜大人看遍!只是不知颜大人可有雅兴?”

    颜斶一笑。

    ……

    从断剑城东门,可下南周;西门出,可往西凉;北门出,可往京城。南门连通顺荡山脉,任何人不得出入。

    断剑城西门。

    此时正值清晨。一个青年出了城门,径直飞向西方。

    一个小道姑默默无言跟在青年身后,嘟着嘴。

    上三境武修御空,一日可行万里不止。约莫黄昏,两人找了处村落,歇下。

    进了村。没过半刻,小道姑就哈哈大笑,闹得村子鸡飞狗跳。

    青年找了家民宿住下,任凭小道姑折腾。

    第二天。青年出了门。那户人家笑着将青年送了出来,还送给青年一件旧衣服。虽然旧,御寒是够了。

    青年笑呵呵,连连道谢,顺势就将旧衣服披上。那户人家见青年不嫌弃,笑得牙齿都掩不住。

    回头,青年正好看见小道姑匆匆跑来,哇哇大叫。

    巷子里,小道姑跑得如风快,哈哈大笑,“啊哈哈哈,我就偷了两个鹅蛋啊!”

    还没说完,小道姑就跑没了影。

    青年只看见一群大白鹅伸着脖子,嘎嘎嘎地追着小道姑跑不停。

    那户人家见了,眼泪都快笑出来了。那户人家女主人笑道,“都快过年了。以前每逢过年,都有帮孩子闹闹腾腾的。哎,如今都跑啰!”

    青年怔神,对女主人行礼告辞,转身匆匆离去。

    出了村落,青年继续向西而去。

    那小道姑一直跟在青年身后,终于忍不住了。

    小道姑瞬间来到青年身边,气得脸发红,“喂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不就是抢了你东西嘛,至于吗?!”

    见青年不说话,小道姑转了转眼珠,咳嗽两声,学师父口气,“吾辈道友,当心如天阔,目比云长!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瞥了眼青年脸色,小道姑翻了个白眼,大喊道,“你不说话,我就不让你进清湖山!”

    青年闻言,果然转过头,看着小道姑,“你能代表清湖山?”

    小道姑挑了挑细眉,结巴,“当然能代表,一部分!”

    青年闻言,发问,“你可知炼丹之术?”

    小道姑哼哼,“道士修仙炼丹,乃分内之事,不但要知,还得会!”

    青年挑眉,“那你可知长生之术?”

    小道姑满脸自傲,“你若问不死之术,我倒是不知;至于长生之术,不是我小糯吹,早已融会贯通,娴熟于心耳!”

    青年笑道,“那我拜你为师可好?”

    小道姑撅起嘴,“你不是不与我说话嘛;不是嫌我坑你嘛。”

    青年想起那匹惨死的马,苦涩一笑,“确实把我坑惨了。”

    “我那是考验考验你!”

    青年眼珠一转,笑道,“道法万千,你何不直接将我送至清湖山?!”

    两人扶摇于天地间,御风驾云。小道姑挺了挺身,看着脚下山河掠过,眉头一挑,一把将青年拉下人间。

    张青紫大惊,“作甚?!”

    小道姑大笑,“我见着山河可爱,人间多情。我好不容易下山一次,岂能随便上山?!正好你张青紫给我带路!随我好好转转这天下。”

    张青紫明了,一笑而已。

    ……

    东海钟灵山。

    齐整走后,林通久就回了客峰住处。

    玄凤早已收拾好行李,看见林通久回来了,赶紧起身,脸色微红,不知说什么,低了头。

    林通久见玄凤模样,咧嘴笑道,“外面雪景正好,走?”

    玄凤正想着以后不知往何处,闻言,翻起眸子,浅浅一笑,“嗯!”

    青年上前,将玄凤背上行李跨在自己肩上,又将腰间酒壶抛给姑娘,“帮我拿着!”

    两人出了门,东海飘雪。玄凤抱着青年的酒壶,不知想什么。

    姑娘紧紧跟着青年。两人辞别钟灵山弟子,下山。

    路上,两人正好看见两个女子嬉笑打闹,翩翩上山。

    林通久看见来人,眼睛一亮,“仙子!”

    两个女子闻言一愣,纷纷看向青年。打量半饷,其中一个女子捂嘴笑喊,“前辈!”

    四人行礼。林通久看着两个仙子翩翩而去。

    两人继续下山,玄凤好奇,“公子怎么对这两个仙子这么感兴趣?”

    林通久嘿嘿笑,“我看她们喜庆嘞!”

    玄凤捂嘴,险些笑露出大牙。

    天地相隔唯一海,雪落时候分不清。

    两人来到山门口,正好看见一个守门人看着山下东海发愣。

    那守门人感应到林通久两人,起身,懒洋洋,“走了?”

    玄凤瞄着守门人。林通久一愣,“对啊。”

    守门人行礼,“不送。”

    林通久一惊,赶紧行礼。

    守门人挺起身,笑道,“以前没给守门人行过礼吧?”

    不等林通久回答,守门人咧嘴,“我赵风郡以前也不爱行礼。小子,保持!”

    说罢,赵风郡哈哈大笑。

    林通久咧嘴。两人出了山门。

    赵风郡看着两人下山,自顾自嘀咕,“这小子,不够热情啊。”

    想起某事,赵风郡突然抬头,看着茫茫雪天,声音贯穿天地,“今日此时为何日?”

    一道声音从山门内传来,“整整六百年。”

    “六百年?”

    赵风郡了然,倚着山门,“那我可就走啰?”

    天地不语。

    赵风郡直了身,看了眼山门门联。

    半饷,守门人打扮的年轻人翩翩御空远去。

    一如六百年前。无声无息来,无声无息走。

    钟灵山掌门殿顶,范成大看着年轻人远去,脱剑行礼。曾经潇洒快意江湖客,却为了他范成大,甘愿做了六百年翩翩倚门郎!只因相信他范成大,定能向天下人证明,他们那一辈人,也能有绝代剑仙!

    年关飞雪,亦如六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