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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越狱?

    周唐被带走的这三天,全市人民组织起了规模庞大的游行运动。

    这次游行由学生为主体,上海市民和政府要员纷纷积极响应,就连上海警察署的警员也一改往日与游行学生水火不容的态度,他们站在队伍的最前线,用身体隔在游行队伍与法国警察之间,表面上声称是帮助法国警察维持秩序,实际上是束服他们对游行人员过激的行为。而在他们的警徽边上都新绣上了一个红灿灿的“华”字。只是短短的三天,上海警察与法国警察因为对待游行人员的意见不合已经产生了很多起摩擦事件。

    法租界外的康明大道被游行的人员围堵地水泄不通。白天,游行人员大声地喊着口号摇旗示威,晚上,他们则在法租界通往外部的各个要道上静坐,这样的游行已经持续了三天。一时间,上海法租界成为了各方媒体争相抨击的对象。当然,周唐的事迹也在随之流传开来。

    此时,站在窗口旁的艾里克望着租界外人山人海的游行者们,一边愁闷地搔抓着头发,一边苦皱着眉毛叹着气。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次的抓捕行动竟然会造成如此惨烈的结果。

    艾里克的初衷本来是想借此次打压反洋言论,在列强中出把头充回大。可万万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把周唐抓回来却引来这么多游行的人们,自己的举动反而助长了周唐演讲的效果,那些之前最爱窝里斗的中国人这次竟因为他的举动变得如此心齐。

    可要是现在就将周唐放了,显得他们堂堂法兰西竟会屈从于一帮中国贱民,让其他国家鄙夷嗤笑;可要是不放吧,法租界的各个出口如今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局势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初衷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达到了。想到这儿,艾里克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个周唐真是块烫手的山芋!

    那日,周唐被罗布穷抓回法租界后就被关押在一肮脏潮湿,完全封闭的间四平方米大的牢房内。这样的一间狭小阴潮漆黑无光的牢房便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协约国的情报部门审问犯人时发明的“黑压缩囚禁法”,它会给身在其中的犯人造成一种心理上强烈的压迫感,一般情况下,正常人待在里面三天会产生神经休克,而七天则会精神崩溃。还好周唐自幼在汤轩铭的指导下磨练心志,为的是让他在鉴赏古物时拥有那份汤家“轻雾幽林”的心境。所以周唐并没有因为“黑压缩”的压迫而心烦意乱,只是偶然间想起周雄,他心里都会产生莫大的焦躁和不安。想到如今两人孤身在上海相依为命,而自己这次的意外入狱肯定会令周雄心急如焚,会有人在身边安慰他吗,会有人向他说明事件的来龙去脉吗?周唐自责地想着,他的思绪就这样在起伏中平稳,在平稳中跌宕着。

    回至演讲那日,当周唐兴奋地告诉周雄说自己今天就要去复旦大学演讲时,周雄兴高采烈地抱了抱他后自豪地说到:“好孩子,看到你如今有了出息,钟叔终于感到不辱使命了。想你父亲当年也是在有了你以后,才有资格在济州府的‘楚儒台’上讲解文物知识,没想到如今你小子连个媳妇的影都没有,就能在大学演讲了,还是我教子有方啊!”

    周唐听到周雄的话后羞红了脸,他提起自己的公文包慌张地小声道了句“父亲,我先走了!”后就狼狈地跑出了铺子。自从两人十年前来到上海滩后,周唐早就习惯了这样称呼周雄。他脸皮薄,更何况在这个青年心中,那处情窦已经在萌动着。

    周唐离开后,周雄打理好店内的事物便去后堂给汤轩铭和周唐的母亲陆柠夕上香。他每日最开心的时刻就是和他们谈谈一天天成长起来的周唐。

    然而,今日情况却有所不同。正当周雄准备换第二柱香时,一个伙计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后堂。周雄反应敏锐,伸手将帘布猛地一拉,罩住了汤轩铭和倚梦的灵位。

    “大胆,你这是……”周雄怒视着这名闯进后堂的伙计,大声呵斥道。

    那个倚着门喘着粗气的伙计被周雄的这记充满中气的喝声一惊,呆立在原地。平日里这对父子品性和善,对待下人都是态度亲和,脏活累活更是不分主仆。虽然身份上是雇主与雇佣关系,但大家却像家人一样相处地其乐融融。这小伙计没想到今日因为闯入后堂,一向和善的老爷竟然一反常态,勃然大怒。虽说误闯后堂实属冒犯,但今日之事不闯不行啊!

    “老爷息怒,来福我确有冒犯,但实在是情况紧急。我刚才在街市上正在买少爷要的朱砂和刻刀时,忽然看到很多人往西沪那边涌去。我一打听他们说是去游行,去救英雄。我当时就问他们救什么英雄,他们说是今早在复旦大学演讲的一个上海文物协会的英雄,说是演讲结束后被法租界的警察带走了。我一想到他们说的可能就是少爷,所以赶忙跑回来告诉您,咱们快去看看吧!”

    “啊!”周雄一听伙计说到周唐可能落难,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失声叫到。

    周雄反应过来后冲出后堂,那小伙计也慌慌忙忙地跟在后面,连门都没来及关。

    两人刚奔出“周记典藏”的大门后,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年快步迎上了他们。领头的是一位眼睛红肿的女生,她看到从周记典藏冲出来的周雄后赶忙上前问到:“请问您是周唐的父亲吗?”

    周雄从他们的衣着看出了这些孩子是复旦大学的学生,焦急地拉住了那个女生的胳膊问道:“我是,我是,我儿子被法国警察带走了吗?到底怎么回事,他犯了什么罪啊,会不会用刑,有生命危险吗?”周唐急的满头大汗,语无伦次。

    眼前这位女学生正是林慕里。红肿的双眼是因为刚才周唐被法国警察带走时,自己在一旁无能为力,为周唐的遭遇只能默默流泪。当时,她冲出礼堂和许多学生们一起跟着卡车跑了很远后,忽然想到了周唐的家人。她重新打起精神来,一方面安排副主席去联络其他院校的学生会,组织起有效的游行队伍,做好横幅标语,并且向警察署申请游行资格。另一方面自己跑到林念那边询问周唐的住处,林念虽然不知道,但周唐的一个同事告诉了林慕里。这样,她才一路小跑,经由一位家住这片区域的同学引导,来到“周记典藏”见到了周雄。此时看到周雄那近乎绝望的神情,林慕里伸出手去握住了周雄,安慰他道:“叔叔,周唐是不会有事的,您放心吧!林会长已经给法租界放下狠话了‘怎么带走怎么给我送回来’,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从前是,现在更是,连那个蒋介石都要听他的呢,更何况他还开枪鸣警,。您先不要着急,咱们先回店里我再给您慢慢解释吧,您看……”林慕里说完,指了指周雄身上的大褂。

    原来周雄刚才从后堂一路狂奔出来,两次将大褂刮在了沿路锋利的饰物上。由于速度太快,那洞大的可以钻出一个脑袋了。一颗定心丸下去,周雄也平静下来,他们一簇人回到店中,林慕里简短地将整个过程描述给了周雄。周雄听后,既对周唐满腔的热血感到振奋自豪,又为儿子的处境增添了一些忧虑。

    这三天来,林慕里早上先去法租界外和各校的学生会主席商讨好一天的游行安排,策划好后勤保证,维持好学生和志愿居民的游行热情后,便来到“周记典藏”陪伴周雄。因为她知道,眼前的这位叔叔遭受着比任何人都痛苦的煎熬,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却除了等待之外无能为力。孤独,焦虑和恐惧笼罩着他,随时可能吞噬掉他的坚强和耐性,所以林慕里每天陪伴周雄,安慰他,逗笑他,还时不时的从他口中套出周唐小时候的趣事。她坚信以林老的承诺,周唐一定会平安回来,而在此之前,她要照顾好周唐心中“唯一”的挂念。

    第五天,周唐明显感到脑海中不停地浮现着各种牛鬼蛇神的恶影,以致于他难以维持那种安宁平静的心境。这一天是周唐入狱后最艰难的一天。他只觉得自己像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一般,身子在不停地向地面中陷入,感受不到任何的依托,脑海中也只剩下正在吞噬着自己的那片空茫的黑暗。周唐的心神奋力地抵抗着,挣扎着,不知不觉中,他终于疲惫地昏睡了过去。

    在梦中,周唐梦见了济州府,梦见了父亲汤轩铭带着他去金銮街,一家一家地串着那些古董铺子,为他讲解着那些鉴赏知识,就是这种时候,汤轩铭那副严肃专注的神情最能给汤文坚定无比的安全感。接着他又梦见了母亲陆柠夕,汤文只是埋着头在母亲的怀里放声痛哭着,陆柠夕用她那双温柔的双手抚摸着儿子,欣慰地说到:“真没想到我的儿子这么快就到了成亲的年龄,不知有没有钟意的姑娘呢?”汤文一听,脸红地止住了哭声,就在这时,他抬起头,发现钟名扬出现在了身旁。随即,父亲,母亲和钟叔都大笑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望着不远处的她。最后,父亲搂着母亲再将他揽入怀中,动情地轻声说到:“孩子,记住,我们永远在你身边,永远爱着你。你是汤家第二十一代家主,更是我汤轩铭的儿子。”

    周唐慢慢地从梦中苏醒过来,脑海中的画面还停留在他与父母相拥的那一幕。做了这么久的梦,虽说周唐累地头昏脑胀,但心情却是格外的舒畅,心中因为这黑压缩产生的压迫感也大为缓解。他躺在床上幸福地回味着刚才的梦,梦中父亲与母亲的面容是那么的逼真,真是好久没见到他们了啊!周唐感叹了一句。

    正当周唐还在回味刚才的那一场梦境时,墙角处传来了一阵隐约的窸窣声。周唐坐起身来,疑惑地望向墙角。他听到那声以为是老鼠。

    窸窣声渐渐地接近地面。

    “到了,到了。终于到了。”

    窸窣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人语。周唐没被老鼠吓到,倒是被突然出现的人声吓到了。他心跳剧烈,站起身来急忙向牢门处移动,远离那个墙角处的洞口。

    “周先生,周先生,周唐?”墙角处传来一阵低声的呼唤,见没人应答,呼唤声立刻变成了一句抱怨声:“这怎么这么黑啊,咱们是不是挖错了,挖到垃圾场了?”

    “笨蛋,你小点声,莫要害人害己。肯定不会错的,这是林总派专人画的图,距离和方向误差不超过半尺。这么黑就对了,林总说艾里克那点小伎俩,肯定会把周先生关在这个‘黑压缩’里的。哎呀,具体的以后再说。”

    接着又传来一阵试探的声音:“周先生,周先生我们是林总的人,‘水晶绕佛头’。”

    周唐一听“水晶绕佛头”,心中一惊。那件古董可是他在文物展览会那天,与林年第一次相见时,答应捐给博物馆的一件文物。当时自己不想张扬出去,所以特地嘱托林老和潘老不要公开。此时听到墙角处那人提到这件古董,周唐心中确定,他确实是林念派来的人。周唐喜出望外,以为是林老派人来救他出狱,不过反念一想,自己要是这么出去了,以后不就成了逃犯了吗?

    “多谢两位好汉,可我要是就这样从地道悄悄溜走,那以后也就没了自由之身,还请两位好汉给林老转达谢意。”周唐压低嗓子,用呼吸般弱小的声音说到。

    “周先生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救你的,而是林总要借先生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