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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乱(九)

    不久后,楚立总算瞧见了一个稍稍熟悉一点的人。

    御马款款而来的胡玦也第一眼便瞧见了楚立。他板着一张脸,脸上一片阴寒之色,让人瞧了之后毛骨悚然。

    “他怎么会来这里?”。楚立心中不解疑问一句。

    突然,所有人都停住,只有皇上一人大声喊道:“来人,将逆贼拿下”。

    听了他的吩咐,原先的军营士兵皆是一副磨刀霍霍的架势,想必禁军的到来也给他们状了威势。

    墨归尘沉思片刻过后,朝楚立大声喊道:“楚立,还等什么?杀了那贼人”。

    楚立闻言横刀身前,他瞥了一眼胡玦,胡玦的眼中幽藏着一丝诡异的眼色,似敌似友。

    不管怎样,楚立已经没有心力去猜测,他皱紧了眉头,今日,就算天踏下来,他也会先顶住,绝不让老天先他一步收了仇人的性命。

    须臾,他挥刀向皇上攻去,刀刃过处,又带走了几名不要命的护驾侍卫。

    皇上惊疑不定地瞥了一眼胡玦,怒吼道:“来人,护驾”。

    禁军将士都听见了皇上的命令,一些人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胡玦,见他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只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楚立这才明白了胡玦眼中闪过的那一丝神色背后的含义。

    胡玦是王奕柏的舅舅,他这么做,王奕柏知道吗?

    恍惚之间,楚立心中自问一声。

    墨归尘见状也上前助楚立一臂之力,他将一干侍卫引开,楚立的刀便可直奔皇上的人头去。

    此时,禁军众将士突然全部转过身去,他们的到来似乎只是为了给战场围上一道人墙,对于皇上的死活却不在意。

    一脸愕然的皇上面对楚立来势汹汹的刀,唯有自己挥剑抵挡,两人缠斗许久,难分高下,只是皇上心里一直愤懑不平,有时难免分心。

    楚立抓住机会刀过劲至,皇上免不了被楚立刀势中所携带的气劲所伤。

    他光亮洁净的额头上渗满了汗珠,紧束有致的头发也乱了几分,几绺长发夹着几根银发垂落眼前。

    “胡玦,你要干嘛?”。抓住一丝空隙喘息的机会,皇上怒气满满地朝胡玦喊道。

    楚立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胡玦,只见他唇角微扬,面含阴笑,对皇上的话不以为意,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

    墨归尘处理了众多侍卫后,留厉轻一人抵挡,自己纵身来到楚立身边。

    “我说过,会帮你的”。

    楚立闻言看了他一眼,心舒几分,两人联手向皇上攻去。打斗之中,楚立时不时得分心注意外围禁军的一举一动。

    应对楚立一人,皇上倒还算得心应手,可是加上比楚立修为高出一截的墨归尘之后,皇上便是难以招架。

    墨归尘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手中的利剑如飞舞的蜻蜓一般,时飞时落,时进时退。不过数十招的功夫,皇上已经被攻得节节败退。

    楚立瞅准时机,凌空双手握刀,在墨归尘以无比凌厉的剑招拖住皇上令他无暇抽身之际,向皇上劈去如泰山压顶般的一刀。

    惊慌失措的皇上一时无奈,横剑一挡,刀剑相碰,一股气劲穿过,击中皇上胸前,而墨归尘也趁势向他刺去一剑,锐利的剑尖直击胸膛。

    微微刺啦一声过后,皇上灰素的衣服上渗出一滩血红之色来。

    墨归尘将剑往回猛地一抽,一道鲜血飙射而出,洒在楚立的乌刀之上。

    皇上急忙捂住伤口,往后退却数步,满脸大汗,双唇开始泛白,眼神之中,焦虑和恐惧令他失去天下之主的威严与霸气。

    看见他被染红的手,楚立的内心禁不住兴奋起来,天道轮回,恶人自有恶报,如若不报,那楚立就逆天而行,自己找回这世间的公义。

    一旁厮杀的厉轻剑指众侍卫,见他们一脸惊色,颤颤巍巍地往后退了几步,心知身后有异样,转身一看,只见楚立与墨归尘手中的刀剑俱指向浑身鲜血的皇上。

    她俏眉微蹙,心里彷徨不安,不知该高兴还是忧虑。

    “胡玦,你要反了不成?”。

    命已垂危的皇上怒斥一声,双眼通红,抬头直视楚立。

    楚立闻言也斜睨了一眼胡玦,发现他仍旧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

    “今日,你已无路可逃”。

    楚立走近两步,料到皇上会奋力反抗,在他起身出剑的一瞬间,势大力沉地横劈一刀,刀势刚猛,清脆的锵的一声过后,皇上手中的剑倏然断成两截。

    他再转身反手再劈一刀,皇上伏身一躲,刀刃自他头上的发髻划过,将他束发的簪子打落。

    狼狈不堪的皇上顿时满头散发,汗如雨下的脸颊黏住一些头发,让他更显落魄。

    三魂丢七魄的他六神无主地目视前方,目光空洞,面色憔悴。思忖片刻过后,他也猜到了胡玦这么做的原因,于是陡然发笑,疯癫道:“好啊,好啊,朕的好儿子,朕的好儿子......”。

    见旁边的侍卫还想上前护驾,楚立一脸怒色地将手中的乌刀往空中一掷,乌刀在空中旋转几圈过后,嘭的一声插在地上。上面滑溜溜的鲜血沿着刀身缓慢滑落,与地面的尘土混在一起之后,湿黑一片。

    “犯下当年的恶行,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楚立缓步走近发疯的皇上,取下腰间的皎月刃,昏暗的天空又疾速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楚立尽染鲜血的脸庞,也照亮了皇上脸上憔悴落魄的神情。

    锃亮的皎月刃在闪电照射下,亮出一道刺眼的光芒,划过皇上的眼前,令他骤然想起了当年的往事:

    他是如何一步一步从自己亲弟弟手中夺过兵权,尔后平步青云官至大将军的;他又是如何在桓珩的猜疑之下,设下巨大的圈套将桓楚王朝覆灭的;他为了免除后患,联合外敌将桓楚王朝最威名远扬的鹿国公府铲除,也因此埋下今日的祸根。

    或许最让他难以释怀的是他为了得到一个女人而逐鹿天下,当他真的坐上那至尊之位时,却永远地失去了她。

    而如今,正是与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儿子最后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皇上面如死灰地看着楚立。

    “也许你说得对,天道轮回,老天一直注视着世间所有的善与恶,爱与恨,他用这些东西来摆弄世间的人,通过你对他抱怨不公来展示他不可挑战的强大”。

    楚立满眼杀气注视着他,手中的皎月刃一步步向他靠近。

    他侧了侧身子,想在禁军丛中找寻王奕柏的身影。

    他绝望地嘀咕道:“柏儿,你真的这么恨父皇吗?”。

    或许他并不知道,这根本就无关于恨,而是对权力的向往使得王奕柏丧失了人最基本的情感—亲情。

    “柏......”。

    楚立没有让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皎月刃总算完成了它的使命,望着在地上滚落的人头,楚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在这一瞬间,他的内心平静得如秋后的湖面,静静地等待寒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