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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香消玉殒

    滂沱大雨还是不肯停,湿透了的衣服混着丝丝暖意的鲜血,林筱琳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楚立也跟着全身痛苦不堪地抽搐起来。

    他满是血色的眼睛源源不断地渗出眼泪来,将林筱琳紧紧地抱住,双手不停地摸搓着她的双臂,试图给她的身子带去一丝温暖。

    “没事的,琳儿,你不会有事的”。

    躺在楚立的怀中,林筱琳试图睁开眼睛看清楚他的模样。无数次的尝试带来的只是无法止住的眼泪,她狰狞着向来姣好的面容,雨水洗去她脸上的痛苦,却无法抑制她内心的悲伤,她竭尽全力不发出一丝让楚立听了后会愈发痛苦的声音。

    林筱琳急促的呼吸带动胸前那该死的黑箭一上一下的蠕动,经过雨水的冲刷,黑乎乎的箭变得更加亮泽鲜艳。

    箭,同样深入骨髓般刺进了楚立的心。

    楚立将脸紧紧地贴着林筱琳的脸颊,他内心的呐喊与煎熬就以这种方式被林筱琳悉数知晓。

    林筱琳的胸膛时不时狠狠地抽搐几下,唇角徐徐渗出的血渍转眼功夫就被雨水洗刷干净。

    拥抱着怀中的林筱琳,楚立时刻觉得她就要离自己而去一样,尽管情况已是如此令人绝望,所以他贪婪地箍抱住林筱琳,不让她的身子离开自己分毫。

    坚持了一会儿,林筱琳总算恢复了一点儿气力。

    在楚立怀中,他替林筱琳遮挡了无情的雨水,林筱琳颤抖的双唇微微蠕动一二,这一次的尝试令她眼睫毛快速弹动了两下,蒙上了一层乌云的眼眸总算睁开了一个足以看清楚立面容的细缝。

    “楚大哥”。

    林筱琳艰难地举起自己的双手捧着楚立的脸颊,当楚立又一次感受到她那如朝阳般温暖的双手之后,他的心总算又跳动了几下。

    “琳儿,我在这儿,没......没事的,你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已,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楚立哭哭啼啼地说着,他温热地眼泪簌簌地滴落在林筱琳的脸颊上,逐渐给她带去了一丝血色,可是她的唇角却仍旧不停地渗出鲜血来。

    说着,楚立紧抱住林筱琳试图起身,然而林筱琳却用另外一只手搭在他的脖子,往下轻微地使了点劲,临近最后关头的林筱琳每当想要睁大眼睛好好瞧瞧楚立的时候,她又不得不疲累地眯上眼睛。

    “没用的,楚大哥,琳儿恐怕......以后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楚立刚要起身,林筱琳胸前的箭不经意被触碰,林筱琳再也承受不住,痛苦不堪地叫喊了一声,楚立即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楚大哥......”,林筱琳如今每说一句话都显得无比费力,“楚大哥,或许我应该叫你叶朔哥哥”。

    林筱琳竭力扯动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

    而楚立此时脸上的悲恸之中掺杂了一丝茫然的迷惑。

    “打我从西楚来京城找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就是我的叶朔哥哥,进京临行前母亲把一切都告诉我”。

    林筱琳勉强地嘻嘻笑了一声,这令她的气息愈发不畅,身子陡然往前一倾,吐出一口鲜血来,楚立心如刀割地捧着她的脸颊,不停地替她拭去脸上的雨水与鲜血。

    心知自己大限已至,林筱琳强撑着要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叶朔哥哥,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很孤独吧”。

    林筱琳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楚立的脸颊,这一次,她总算好好地瞧清楚了楚立的模样,她想着,在离去的时候,能把他最后的模样记住,也算不枉此生了。

    “母亲看得出来,琳儿也看得出来,叶朔哥哥的眼中总是隐藏着一抹无法消逝的悲伤,每当看到叶朔哥哥悲伤难过的样子,琳儿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林筱琳细声抽泣着,她的语气变得急促匆忙,抢着在临死前交代完所有心里面的事。

    “琳儿本来打算一直陪在你身边的,这样一来琳儿就能替叶朔哥哥分担一部分的悲伤与难过,只是......只是现在看来,琳儿做不到了”。

    “琳儿,有你在身边,我从来不觉得孤独,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楚立泣不成声地叫喊道。

    他抬眼往四周看去,遮天蔽日的大雨吞噬掉了一切,让楚立感到绝望。

    “琳儿也舍不得离开叶朔哥哥”。

    林筱琳禁不住又猛吐了一口鲜血,气若游丝,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楚立低头看了一眼那支从林筱琳身前穿胸而过的箭,咬牙切齿地怒视了一眼王奕柏。

    他的内心充满了自责与悔恨,当他还是幼童的时候,无法保护自己最爱的母亲,如今他刚刚报仇雪恨,却还是无法阻止自己最心爱的人离自己而去。

    这种无助感,内疚感即刻吞没了他的内心,可是眼下,他除了懦弱地流下痛苦的眼泪,什么也做不了。

    “叶朔哥哥要答应琳儿,在我离开之后,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琳儿知道那令你痛苦不堪的大仇,你已经报了,往后你就能好好生活了,不用活在仇恨当中,叶朔哥哥一定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林筱琳喘不上气地重咳了几下,嘴里满是鲜血,“叶朔哥哥放心,琳儿虽然走了,可是我的灵魂一定会常伴你左右,默默地替你祈祷,让老天爷对你别再那么残忍”。

    她心里也很清楚,楚立的幸福就是她自己,可是现在,她无法给楚立带去快乐了。

    林筱琳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关头,已无力再支撑下去,眼睛传来的厚重感让她即将再也见不到她最爱的那张面孔。

    “叶朔哥哥,琳儿......多想......多想再给你带去快乐和幸福啊!琳儿......琳儿想留在叶朔哥哥的身边”。

    说完这句话后,林筱琳嘴角的浅笑永远定格,在楚立的怀中离开,对她来说是上天赐给的最卑微的也是最后的福泽。

    楚立肝肠寸断地仰天怒吼一声,那惊天泣地的叫声令整片天地仿佛骤然停顿,在场的所有禁军的心不约而同地抽了一下,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悲伤,就像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在此刻离自己而去一样。

    柳承宏将头埋在泥水里,歇斯底里地抽噎着,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内心会有这般强烈的感触,如果再给他选一次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躯去挡下那惨绝人寰的一箭,避免这场令人哀伤的悲剧发生。

    他从楚立的叫喊中听到了绝望,那种撕心裂肺的悲恸就像是内心整个世界轰然崩塌了一般,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希望存在。

    他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受,这种令人动容的感情是他从未想象过的,就像他先前所有的认知在那一瞬间变得毫无意义了一样。如果能够重来,他愿意做一个内心带有一丝温度的人。

    见到楚立这般悲痛欲绝的样子,王奕柏本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他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沉闷得让他喘不过气来,木然伫足原地,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

    空无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楚立,此时此刻,他仿佛能够感受到楚立内心那无穷无尽的悲伤,他顿时感到眼睛酸不可耐,眨了几下眼睛之后,布上了一丝血色的双眸令他觉得无地自容,于是他赶紧转过身去。

    在这一个瞬间,在听到了楚立的那声叫喊之后,他仿佛回到了父皇临终前的时刻,他的心也是如此刻这般顿时失去了温度,冰冷孤独得如同被人遗弃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从那一刻开始,王奕柏陷入了无尽的孤寂之中,一个人的孤寂,没有人陪伴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