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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城楼之上

    第二日,天微微亮,陆籍便来到了父亲的房间门外。没等多久,陆昭贤就从房间走了出来。

    他先是问了有关并州军的情况,陆籍信誓旦旦地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于是两人在陆昭贤的书房与一众兖州将领商议了一会儿调军前往长谷关的安排。

    待暗沉的天空露出一丝白净之后,下了一整晚的雪也停了。兖州军的将领都已改道往长谷关进发,而两父子正等着与家中的另外两人告别。

    陆夫人对于他们即将出征的事反应并不是很大,毕竟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无论是以前和丈夫之间的话别,还是近十年数不胜数地与儿子话别场景,她都已经习以为常。

    倒是陆嫣儿,听到父亲和哥哥即将出征的消息后,陡然僵在了原地,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一样。

    然而她此番表现除了在陆昭贤和陆籍的心里留下一颗疑惑的种子之外,对其它的一切都无法造成丝毫的影响。

    望着父亲和兄长戎装出发的背影,陆嫣儿无比忧愁地思索了很久。

    她觉得她该着手做些什么了。

    与母亲寒暄了几句之后,她匆匆忙忙地来到了林越被囚禁的地方,这里的侍卫较上一次又多了数倍,几乎用了军中一个卫队的兵力来看守林越。

    她正要向前走近,此时,先前她见过的那位侍卫一脸苦色地走了上来。

    他左手伸在胸前,阻止道:“小姐,老爷吩咐过,您不能靠近这儿”。

    显然,较上一次,他这一次的态度要强硬得多。

    陆嫣儿故作愤怒地吼问一句:“你好大的胆子,得罪了我,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

    向来温柔善良的陆嫣儿此时再怎么试图表现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府里的侍卫也丝毫不觉得恐惧。

    无奈之下,陆嫣儿眼疾手快地一把拔出那侍卫手中的剑,尔后挥动长剑,剑尖抵住那侍卫的喉咙,威胁道:“让我过去,否则的话,我有办法能让你异常痛苦地死去”。

    “小姐自幼习武,属下当然相信您有这样的法子,可是如果我放你过去的话,老爷有一百、一千种方法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对不住了小姐,属下不能让你过去,老爷吩咐了,谁都不能和里面的人接触,尤其是小姐你”。

    陆嫣儿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她将手中的剑抽回,高高举起,然后手腕再猛地一用力挥下,就在剑刃即将碰到侍卫的脑袋时,他突然闭上了眼睛,一副无奈求死的模样。

    见他这般,陆嫣儿自是意料之中地没能痛下狠手,将剑狠狠地摔在地上,愤然离去。

    待她走后,那侍卫木然地眨了几下眼睛,额角登时冒出几滴绿豆般大小的汗珠来,他搓了搓满是汗水的双手,后怕了好一会儿之后,咽了几下口水,细声低语:“看来里面关着的人和小姐的关系非同一般呐!”。

    气嘟嘟的陆嫣儿离开之后,嘴里骂骂咧咧地埋怨了几句,尔后脑海里蹦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于是匆匆忙忙地出了府,骑着一匹快马往城西荒山奔去。

    等她赶到那儿的时候,昨晚刚见过的并州军早已尽数转移,营地已然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惊诧于罗忠领兵转移的速度之快,却又苦恼这下连带兵将林越从囚禁之地硬抢出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下山途中,她猛然又意识到罗忠转移得这么快,她连军饷粮草都没有替他准备,他们又如何赶赴北燕找到楚立呢?更糟糕的是眼下楚立好像也出了事,他们更是无人可依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为那三万并州将士担忧,内心更是涌上了一阵内疚感来。

    ......

    长谷关是依山而建的一座异常坚固的堡垒,西北和东南两向的两道巍峨城墙阻隔了兖州与京城之间的联系。

    出卖了王奕柏的钟冠是个既奸诈又聪明的人,当林越率军攻打京城的时候,他便预料到荣国即将覆灭,中原将陷入一段很长的混战时期,于是非常有远见地率领被林越从幽州赶出来的幽州残部退入了长谷关。

    当时的桓珩以及陆籍都意识到了长谷关的重要战略地位,可还是被钟冠捷足先登了一步。

    如今据守长谷关的钟冠手中兵力并不多,面对三面而来的桓楚军、兖州军以及西楚军,他倒显得沉着淡定,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就要大祸临头的样子。

    这一日,久未放晴的天空意外地爬上了一轮火辣辣的太阳,散发出火热的光芒炙烤着这片冰天雪地的世界。

    地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可是周围的空气却寒冷了数倍。

    长谷关东南方向的城墙之上,一位满脸虬髯的威仪将军正伫足远眺,须发之中沾染的一丝霜色表明了他正入壮暮之年的步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黑中透亮,亮中透黑,甚是精神矍铄。

    城墙之下,左右两边驻扎了两路大军,京城方面的桓楚军和幽州方面开拔过来的西楚军。

    望着左右两边密密匝匝如白色蚂蚁一般的驻军营帐,钟冠轻抚颔下长须,冷冷地笑了几声。

    俄尔,他沉声问道:“去北城门巡视的军师回来没有?”。

    左右侍卫面面相觑一番,正愁苦之际,一位样貌甚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从上城墙的楼梯口走了过来。

    他一袭灰白装扮,身上的衣服较周围的士兵侍卫都要厚上许多,两只手缩在衣袖里面,一脸淡定从容。

    望见负手而立的钟冠时,他轻挑了几下眉头,幽深的眸子登时露出了几许狡黠的目光。

    他快步走近钟冠,不太情愿地从暖和的毛绒衣袖之中抽出了双手,拱手身前,细声道:“见过都统大人”。

    钟冠听见他的声音之后,朗声一笑,问道:“温赫,那边的情况如何呀?”。

    “今晨东方露白之际,兖州的十万大军已至城下,现驻扎在离城门三百米处”。

    “哦?他们来得倒挺快的”。

    温赫缓步走到钟冠的身边,顺着钟冠的目光抬眼向城下的两方驻军望去,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忽地,一阵微风吹过,却丝毫没有烈阳的温暖,较先前更加的寒冷刺骨。

    温赫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吸了吸鼻子,嘴里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一旁的钟冠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笑着说道:“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回府吧!”。

    钟冠虽不失为一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一城守军都统,可是如此有远见地先夺军事重地长谷关,还得依靠他的得力军师温赫的提点。

    当年的海岛之战是所有的鹿国公府后人眼中的复仇终战,温赫自然不愿意一个人远在幽州隔岸旁观,遂向云信请缨入京相助,然则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满肚子的才华不假,可是论到杀人报仇这回事,他还不如一个苦练数年剑术的少年孩童。

    正因如此,云信拒绝了他的请求,并让他想办法夺取幽州守军的兵权,好为将来楚立争天下储存实力。

    无奈之下,温赫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待在幽州,每日派人打探京城方面的消息。

    当他听到师傅以及师兄们的伤亡时,煎熬的内心陡然生出无尽的愧疚感来,他甚至埋怨师傅为何独独不让自己习武,虽然当年的鹿国公府之难,他的心肺在大火中被毒烟侵蚀,受了很重的伤,可他依旧希望能像其他的师兄弟一样,将来可以亲手为当年故去的鹿国公府英魂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