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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魂断塔台

    牧区对科恩的怨恨和对封水潭的恐慌,暂时被即将到来的一年一度的“草原之鹰”赛马大赛冲淡。或者说是人们为了淡忘而强制自己转移注意力。牧区开始有了喜庆的气氛,马头琴声又响了起来。

    科恩在内心里下了一盘大棋。他比谁都盼着这一刻的到来。却表现的比谁都对大赛无所谓的态度。

    他修整门前草坪、给棚圈消毒、骑着骆驼帮着爷爷往沙化区运送红柳。给萨兰用十多种野花编织花环。他甚至忙里偷闲去了市镇看了电影《肖申克的救赎》。

    在某个晚上,见到过亚克隆和幺女。

    在亚克隆储存工具的蒙古包前的树后,看到两条褐黄色的腿叠在另一双白腿上,四条腿纠缠抖动着。他用手电一照,腿就不动了。他灭了手电,腿又动了。他认得出那是亚克隆和幺女。幺女脚踝上套着的那个五彩线,还是科恩送给她的。他也看到过巨力德隆和几个伙伴在预演马赛。路过他时,德隆向他发出了肿头恐龙一样的吼声。

    小沙粒问科恩:“哥哥,你为什么不参加,你是上届冠军啊。”

    “他们取消了我参赛资格,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是冠军。”

    他要在全牧区人的眼前揭穿这个谋杀的阴谋,还自己清白给草原宁静。

    这一刻终于来了。

    穿着五彩盛装的人们就是流动的油彩,铺展在草原上。可乌牧区五万多人围着篝火堆、数吨牛羊肉在大锅里翻滚、落云一样的鸟雀铺满土丘等着将要投喂给它们的肉渣。

    经过一天的激烈对抗,下午就要揭晓谁是今年的“草原之鹰”。科恩把爷爷请到了为颁奖而搭建的塔台前,与他比邻的是蝎子酒馆赌徒大肚机、巫师拿灵、屠夫、纸牌女深沟和幺鸡。他对面就是德隆、萨兰、萨兰妈妈。牧区的人们坐在塔台前的甬道两旁,阵仗绵延了有一公里。

    伴随着掌声,奖项一个个搬出。人们把最热烈的掌声留给了最被瞩目的人,德隆。

    他在发言时看了科恩一眼,神情傲慢,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荣誉本应该属于真正的草原之鹰。”

    他指着台下:“他就是科恩!”

    巨力德隆的话高亢有力,震飞了塔尖上的秃鹫。

    人们骚动起来。

    德隆继续说:“大会剥夺了他的参赛权是不公平的。”

    科恩心头一震,盯着德隆。

    德隆:“请科恩!”

    人们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就突然爆发出掌声。人们被德隆的大度折服。

    科恩从发小德隆向他扭脖子的动作读懂了他的假仗义真虚假。小时候,他和德隆过家家,每次他赢了的时候都是这种扭脖子的动作,二十年来从来没变过。

    科恩当然不能上台,礼貌地站起来向德隆以抹胸礼表达谢意。他感到浑身不自在。上届大会他还是万人瞩目的英雄,如今却成弃儿。这他还能承受。让他受不了的是亚克隆正在向他的情敌投去赞赏的手势。显然,德隆的发言是出自这个混蛋之手。德隆赢得了人心。

    亚克隆登台了,庞大的身躯让塔台直摇晃。

    他胡子满脸,像蒙着黑布的江洋大盗。

    数万人的草场只有秃鹫发出凄厉的啾鸣。亚克隆环视了整个人群。顿了顿说:“我像胡杨林一样爱着牧场,爱着每一个人。我一生中犯有两大罪。一,大家都知道,十五年前我和科恩的父亲为了女人有过一场决斗。科恩的父亲蒙羞逃离草原。这些年,罪恶感像额尔古纳的水一样冲撞着我的良心,我错了。借这个机会请求伟大的可汗原谅他的子民,请科恩一家原谅我。

    他三鞠躬,接着说:“我的第二宗罪,就是分配牧场的时候把最瘦的封水潭牧区划给了科恩家。今年将迎来百年不遇的大旱。我决定,为了草原的牛羊,为了家家安居乐业。我把我那本该是科恩家的牧场换回封水潭牧区,在哪里修建水利,赎我的两大罪。

    掌声托着人群抛向天空的哈达下了一场烈烈梅花雨。牧民们为亚克隆的壮举饮泣,喝彩的锣鼓声掀开了草皮。

    禽兽!科恩在心里骂。

    老K说的果然不错,亚克隆在一步步向他们家进攻。先是阻拦俩人的婚事,再霸占他的封水潭。大旱季节,封水潭就是源源不断的钞票。

    他不能再忍了,拉着幺女就上了塔台。

    “他说的都是一派胡言,我今天就让你们看看封水潭女鬼事件的真相。”科恩说完就把幺女的手举起来。

    “你们看,她偷偷做了指甲。”科恩把幺女的假指甲拔了下来。

    幺女被惊吓到,靠着科恩才能站得稳。她的无名指指甲在封水潭里被科恩的弯刀无意中划掉,手指也受了伤,现在手指已经结了痂。

    “而这一切背后的主谋是------”科恩犹豫了,面对台下萨兰受惊的眼神,他无力说出亚克隆的名字。

    台下有人喊:“我们怎么能相信你。”

    “老陈,老陈手里有幺女那原来的指甲。老陈可以作证。”科恩说。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老陈身上。他缓步走上塔台,看了又看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又看了看科恩。说出了直接把科恩送上了断头台的话。

    老陈说:“我以一个从警三十年老警察的身份向你们保证。”他把手放到胸口,“科恩说的全是假话!”

    “不,老陈,你撒谎。你说拿指甲去刑侦中心鉴定的。”

    “根本没有的事,我没见过什么指甲。亚克隆让你跳封水潭是在考验未来女婿的胆量,这谁都能理解。你很勇敢,跳了进去。可是你的人品不好,他又怎么能把女儿嫁给你呢。”老陈说。

    “他可以作证。”科恩指着台下的大肚机。

    大肚机要却没有站起来。

    “封水潭里根本没有什么怪物,今年大旱,亚克隆是个大善人。科恩,为了牧区,你就同意他换地的要求吧。”老陈说。

    台下响起了掌声。

    就是在这一刻,科恩成为了草原的公敌。当爷爷牵着他的手往通道尽头走去路过萨兰的时候。他看到了萨兰对他投过来了不解的眼神。她晕倒了,德隆把她扶起来,她就伏在德隆的肩上饮泣。德隆又向科恩做了个扭脖子的动作。

    科恩承认,如果不是爷爷,他是无法走出这个长达一公里的人群通道的。

    爷爷握着套马杆,像萨满圣灵的权杖。他紧紧握着孙子的手。这个可乌草场唯一的百龄老人,白袍裹着光,走在愚痴的人廊里。科恩能感到爷爷后背上伏着一只怒虎。但他走路依然沉稳,目不斜视,后背挺的笔直。尽管身后他的孙子科恩不断遭受着骨头、酒杯和谩骂的袭击。

    在走出通道后,科恩对爷爷说了一句颠覆了他二十来年人生的一句话:爷爷,我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