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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再见黎女士

    十月,十一月,渐渐过去了很久。

    江挽岩偶尔会再遇到陆煦洲,但是彼此谁都不先开口说话,陆煦洲默默跟在江挽岩的身后。

    这种习惯了被保护的感觉已经让江挽岩形成了习惯,原来人的习惯会这样奇妙。

    尖子因为断了根手指之后老实了不少,伙同红姐每天都在四处寻找陆煦洲所指的“聋哑人”。

    律师事务所内,江挽岩趴在办公室里。

    “江律师!江律师!!这个案子由你负责啦!”董希儿拿着卷宗放到江挽岩的桌上。

    “对了江律师。”董希儿穿着一身背带裤扎着丸子头,元气十足,“我们律所来了个合伙人,据说还是个大帅哥!”

    江挽岩并不当回事,慢慢拆开那纸箱:“哦。”

    “啥?你就这反应啊?”董希儿瞪着一双可爱的狗狗眼。

    江挽岩喝了口咖啡,淡定地笑了笑。

    好像从大学的那十五日结束后,江挽岩的眼中已经纳入不了其他的男人,每当在高铁站或是其余地方碰到身形和陆煦洲相似之人,她都会忍不住多瞧几眼。

    “江律师,难道……你不喜欢男人?”董希儿用调皮的语气同江挽岩说道。

    每每提到“喜欢”二字,江挽岩都会第一个想到那张脸,那张站在阳光下,威风凛然,风度翩翩,好像只需要站在那,就能让江挽岩的思绪飞出窗外。

    “你要是闲的没事,就去帮我倒杯咖啡。”江挽岩笑了笑。

    “唔……”董希儿收起八卦的嘴里朝办公外走去。

    江挽岩看了看卷宗,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两下。

    江挽岩看了一眼手机,是一个陌生来电:“喂?你好。”

    “挽岩,是妈妈。”

    黎曼岩的声音很微弱,似乎不太敢和江挽岩说话。

    听到这个已经好几年未曾听过的声音,江挽岩心尖一颤,只是下意识的回答:“什么事。”

    “挽岩……”黎曼岩叹了口气,有些哽咽,“你都好几年没回过家了,还好吗?”

    江挽岩起身出了办公室,在那样一个宽大又窄小的角落,被黎曼岩称之为“家”的地方,却是江挽岩死活不愿回忆的过往:“有事说事。”

    “挽岩,妈妈知道你还在怪我,我……我对不起你,你现在有空的话,可以来见见我吗?我有事想和你说。”

    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或许几年过去,黎曼岩的确会心存愧疚再次站在孩子面前,事过已久,如若不是这通电话,江挽岩都快忘记了自己曾经在一个小牢狱中待了三年。

    江挽岩深呼吸一口气,只能答应了黎曼岩的请求。

    淮兰律师所所有人都见过了那位刚到的合法人,只有江挽岩在吃中午饭时听到其余人谈论。

    “你们见过那位张律师没,本人真的超帅,超有绅士风度的……”

    “留过学的就是不一样哇……”

    江挽岩没听仔细,以为他们讨论的是自己“江律师”。

    “早见过了,早上他还给了我几颗糖,好温柔啊……”

    “……”

    江挽岩一边滑动手机屏幕,一边一个人吃起麻辣烫来。

    “江律师?”

    一位体型高大,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来到江挽岩的对面,他面带微笑,长着一张混血感的脸蛋,手里也端着和江挽岩一样的中午饭。

    “我可以坐这吗?”男人说。

    江挽岩牵强一笑,点了点头:“请!”

    周围的女同事目光一一投来:“哇……快看,张律师!!”

    “那不是江律师吗……”

    “妈呀……”

    “怎么张律师和江律师认识??”

    “帅哥美女的圈子我们普通人就别多问了!”

    “你们不觉得……他们还挺般配吗?”

    张为邱把自己手里的麻辣烫放到江挽岩对面,随后恣意而坐。

    “我知道你,淮兰的美女律师江挽岩,说实话,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我觉得,就连你的名字也很特别,今天见到真人,果然名不虚传。”张为邱的性格看起来很外向大方,中文说的很正式。

    江挽岩尴尬地笑了下:“过奖了……你就是淮兰合伙人吧……张为邱?”

    “江律师慧眼识人,看来我不用自我介绍了。”张为邱笑了笑,也开动自己的午饭。

    “张律师,幸会!”

    两人都客气地打了招呼。

    张为邱的看起来像是在国外生活许久,凡事都正经讲究。

    也不知道是不是某些元素推动,江挽岩始终对这个男人带有警戒心,又或是自从再遇到陆煦洲之后,她便开始对除他以外的异性拒之门外。

    南沙的空气越渐寒冷。

    已经很久没见过陆煦洲的江挽岩偶尔会回忆陆煦洲曾坐在自己的沙发上抱着手臂睡过去的场景。

    “他现在怎么样了呢?”

    心软会是每个女孩子的致命点吗?

    周日,江挽岩和黎曼岩坐在咖啡厅内,细想小时她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季节轻轻暖住江挽岩的手,而今却只能吸取咖啡厅内的暖气各自取暖。

    从前最不敢面对的人,如今倒是多了几分期待。

    黎曼岩的表情复杂,她看了看比她还要高了些的江挽岩,流出些许泪花:“挽岩……”

    黎曼岩握住江挽岩的手,下一秒却别江挽岩松开,黎曼岩只好坐回位置上,不知该从何开口。

    许久未见的,熟悉的“陌生人”,再次相遇,会是叙旧吗?会是嘘寒问暖?还是告知对方这些年自己的生活处境?

    “挽岩,妈妈都快认不出你了,你……越来越漂亮了。”

    江挽岩并没有任何表情,淡定地喝了口咖啡。

    黎曼岩又说:“这些年,你也不回家,过得怎么样也没和我打电话,妈妈很担心你。”

    江挽岩淡淡地笑了下:“家?回哪个家?”

    黎曼岩的双眼微红:“是我不对,不该纵容康安霸占你的房间。”

    往日字字句句仍在耳中,今时又怎是一句不对,就能让它们销声匿迹。

    江挽岩永远记得,大一的那次寒假。

    等到进了家门,打开自己的房间门,几个已经落了灰的玩具盒从中掉落,江挽岩的房间内堆满了莫康安的杂物,与其说这是江挽岩的房间,倒不如说已经变成了莫康安的杂物间。

    就在这时,莫康安和黎曼岩从身后出现,黎曼岩好声好气安慰着她:“挽岩,我送你去外婆家吧。”

    再送她去外婆家?不是说,不准她再缠着外婆了吗?

    见江挽岩傻站在门口无动于衷,黎曼岩又说:“你看你都上大学了,以后回家也少,康安……”

    江挽岩看着一旁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莫康安,语气尽是尖酸刻薄:“莫康安,两个狗窝还不够你钻?”

    黎曼岩拽住江挽岩,呵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和弟弟说话!”

    江挽岩看着黎曼岩,瞬间被气笑:“你倒是会维护他。”

    你倒是你会维护他,那她呢?谁来维护她呢?

    黎曼岩叹了口气,只轻轻对江挽岩说:“我送你去外婆家。”

    “不用。”江挽岩强忍着眼泪,“我再也不会回来。”

    她快步走出家门,抹掉不争气的眼泪,跑到公交车站静静等候。

    外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心疼江挽岩的人。可就在那二十几天内,外婆却因病过世,舅妈从前就讨厌她,这下外婆走了,她更是肆无忌惮指着江挽岩唾骂:“丧门星,你给我滚。”

    她以为,五个月没有见到她,回到家之后他们对她的态度会有些转变,以为自己只要大度一点,再大度一点,有一天,这个牢狱就会真正变成自己的家。

    原来世界上最可笑的错觉就是“我以为”。

    “挽岩。”

    黎曼岩坐在江挽岩的对方搓了搓手:“妈妈知道,我现在……没有资格请求你。”

    江挽岩的目光抬向黎曼岩,外面的天气阴凉沉沉,好像十个太阳都照不亮。

    “但还是希望你……看在我是你妈妈的份上,帮我这个忙。”黎曼岩接着说,:“我知道你现在做了律师,有本事,有能力了,莫叔叔那边突发状况,我想请求你帮忙。”

    江挽岩的目光快被这忽如其来的冷风吹凉,黎曼岩忧心忡忡的表情被她一览无余,她只是笑了笑,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黎曼岩发觉到江挽岩的嘴角:“挽岩……”

    江挽岩别过脸去看窗外:“真没想到,当时对我不闻不问,时隔多年,等到的,是你在为别人向我发出请求。”

    黎曼岩终是瞒不住眼泪,她的泪水滑过下巴,始终不敢再去看江挽岩。

    “挽岩,就当妈妈求你,就帮莫叔叔这一次,我相信这事过后,莫叔叔一定会接纳你的。”

    江挽岩笑出了声:“哈哈哈……”

    为什么要让他接纳自己?

    “很遗憾,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想让他们接纳我。”

    江挽岩多么希望,现在坐在黎曼岩的对面,不是自己,而是别的律师,是黎曼岩为了她在向别的律师求情。可事实却并非如此,黎曼岩从来不会把江挽岩当成一颗脆弱的小毛孩,她希望江挽岩能够成为一颗巨石,坚不可摧。

    “黎女士。”

    黎曼岩看着江挽岩的眼睛,她的眼睛的确坚定不少,可是在自己的女儿眼里,却再也见不到当初那似向自己求救的模样,她的眼睛,已经也不再有她。

    “走了。”

    江挽岩没有说“再见”,更没有说出那连自己都不确定的“后会无期”。也许天神给予给江挽岩的,就是这刻在内心深处,深不见底无法触及的旧情。

    只有旧情。

    黎曼岩站起身来,想要挽住江挽岩:“挽岩!拜托你,就这一次,只有这一次好吗?”

    “为什么不找别人?”

    黎曼岩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件事情,外人帮不了。”

    “您是不是忘了。”江挽岩一字一顿叙述着讥讽,“我也是外人啊。”

    江挽岩拎着包,毫不犹豫走出咖啡厅。

    外边的风很大,大的就像要穿透江挽岩的整个心脏。

    黎曼岩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抽泣不止,那个小女孩,那个从自己的身上割下的肉,如今怎么回变得如此陌生。

    律师事务所内,张为邱捧着一些资料走进江挽岩的办公室。

    “江律师,这个案子交由你负责!”

    张为邱另一只手往江挽岩的桌上放置一杯咖啡,轻轻靠在办公桌旁。

    “这是……”江挽岩顺手拿起那本卷宗,“客车爆炸案?”

    张为邱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他点点头:“嗯,这案子可抢手了,但是,我还是选择把它交给你猜放心些。”

    江挽岩愣了一会,似乎受宠若惊,温和一笑:“啊哈……那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卷宗上的内容陈述了吴中海(受害者)带烟花上客车的原因,吴中海的儿子吴辉,告一家名叫“巨朱”的珠宝公司,而这名公司的老总则是……莫雷。

    江挽岩心尖一颤,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一定是重名!对!一定是重名!

    可是江挽岩回想起昨天和黎曼岩的对话,她说的帮忙,大抵就是指这件事情了……

    “怎么了?”见江挽岩皱眉,张为邱偏过头去查看卷宗。

    江挽岩将卷宗搁置到一边,随后装作若无其事,轻轻一笑:“没事,谢谢。”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该让江挽岩开心还是为难呢?

    原来一只被囚禁的猎鹰,不管飞到哪,她都挣脱不了拴在爪子上的枷锁。

    今夜晚,江挽岩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只飞鸟,站在悬崖边上,下面深不见底,一道电闪雷鸣,她的翅膀断了,只能用爪子死死抓住崖边的岩石上,雨越下越大,她再也坚持不住,江挽岩松开爪子,在雨水的推波下落入黑暗泥底。

    江挽岩被噩梦惊醒,窗外闪着雷电下起了暴雨,她伸手去拿床头柜的手机,现在是凌晨三点。

    她起身穿好拖鞋走到落地窗前,江挽岩的家装饰的很简约单调,所有东西几乎都不带花纹,她看了看窗外楼下的马路,不知是否错觉,她看见了一个像陆煦洲的人靠在不远处的一栋楼外,他戴着黑色鸭舌帽,身上的衣服很朴素。

    就是这样一个雷雨天,只需要陆煦洲站在那,整个夜晚都将消失不见。

    江挽岩盯着那个身形发呆,就像大学时,听见教官们悄悄离开学校的消息,自己只能偷偷在窗边窥视他离去的身影那般。

    江挽岩一辈子能记住的事物很多,难过的事情却占了百分之八十。

    而他……是她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又或许是更多。

    江挽岩不自觉的伸手去触摸面前的玻璃,发了很久的呆,那个身影终于动了,江挽岩一下子回过神来,将手放下,陆煦洲四处打量,之后从他的身后走来个中年男人,打扮的和他一样朴素,将手搭在陆煦洲的肩上,两人的表情客气不已。

    江挽岩叹了口气,看见陆煦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时把窗帘拉上。

    或许,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暴雨交加,这样的天气,更适合让陆煦洲处理接下来的事。

    陆煦洲和凌宏伟路过乌漆嘛黑的阴暗小道,穿过一座废弃的公园。

    在一片四周寂静一片,黑漆漆的江边有个木桥。

    凌宏伟拿出打火机,又将一根烟轻轻咬住,将烟头点上火。

    凌宏伟吐出一口白烟,说:“这次任务,还算顺利。”

    陆煦洲点头:“嗯。”

    “只是委屈你在刘虎山那待上两年。”

    陆煦洲垂头,有些心不在焉:“这是我该做的,委屈什么?”

    “上边传话,还有个艰巨任务。”凌宏伟表情凝重。“只有你可以完成。”

    陆煦洲猜到会是这样的一句话,只是点头:“嗯。”

    见陆煦洲的模样,凌宏伟也很是无奈:“阿煦,最后一次。”

    陆煦洲轻笑,不知是在冷笑还是苦笑。凌宏伟掐灭手里的烟,又搓搓手。从衣服内的口袋掏出一个身份证:“魏龙已经被控制了,消息没放出去,根据他的口供我们获得一个巨大信息。魏龙,是莫雷安插进刘虎山身边的眼线。不过据了解,莫雷并没见过这个耳朵,而安排魏龙进虎穴的头儿,叫李德,在境外也离奇失踪了。对此期间,你待在魏龙身边时间长,上边觉得假扮魏龙潜入莫氏,你最合适不过。”

    凌宏伟又说:“莫雷不比刘虎山,你要加倍防范,争取早点完成任务归队。”

    陆煦洲又是“嗯”了一声,接过那张身份证:“老凌。”

    “啥?”

    陆煦洲把快到嘴边的话给咽回去,只说了一句:“我父母那边,还好吗?”

    凌宏伟鼻子一酸:“都好。我能理解你思念亲人的心情,但是,莫雷这个老狐狸不像刘虎山,外称是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放眼里的人,一旦身份暴露,对你,和你的家人……后果都不堪设想。”

    “嗯。”

    “刘虎山被抓了,你还打算继续住这吗?”

    陆煦洲语气平淡,回答:“洪红不是还没落网吗。”

    凌宏伟看着陆煦洲,皱着眉头问:“担心那位律师啊?”

    陆煦洲并没有回答,看着空荡荡的四周,不作任何表情。

    凌宏伟说:“阿煦,你年纪是不小了,终身大事要是有打算了我会全力支持,不过……不是现在。”

    陆煦洲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他笑起来说:“保护每一位公民得人身安全是我们军人的职责,老凌,你别多想。”

    凌宏伟拍了拍陆煦洲的肩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从中抽取一根点上火:“阿煦,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