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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会是要冷战

    结束的时候,天又重新飘着细雨,坐在外面热闹的人陆续转移了阵地。

    Peter还想要更绅士的送优优回家,被她以“不要耽误您宝贵的时间,我自己坐地铁就很方便”为由拒绝了。

    外国人也没有再坚持,只是过马路时像长辈一样悉心把她护到身后。

    优优心说自己看起来这么柔弱的吗?明明她是个能扛煤气罐上楼的人啊!

    果然这个世界的表象能骗过绝大多数的眼睛。

    再三道了分别,老外才恋恋不舍的坐上对面的地铁。

    优优心情也还不错,毕竟整晚都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插播进来,氛围一直和谐,她也一直沉浸在专业熏陶和赞美里。

    整晚脑海里一直萦绕着老外跟她强调的词“adventure”,像是支持和鼓励,也像是在点醒她的状态。她喜欢这个词。

    回去时,优优忘记肖格叮嘱的“到地铁站就打电话!”

    出站后她独自往前走,雨不大,但路上湿。这时候如果叫他出来接,必定一起脏了鞋子。优优觉得算不上什么大事,不告诉他也没关系。

    钥匙响动,收伞,开门。

    优优抬眼便撞上了卡在门框上的肖格,吓了一跳。

    “你站这干嘛?”优优甩干伞面上细细的水分,漫不经心的说。

    “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接你?”肖格语气稍微有些怪异。

    “什么?哦,我觉得,不算太远,雨也不大……”优优连忙解释道,“你先让我进去呀,鞋湿了,刚刚不小心踩进水坑里……”

    肖格让身,她只顾着低头换鞋,并没发现哪里不对,也没在意到他眸色沉沉的样子。

    “哈哈,你知道嘛,今天那个老外,他带我去了一家墨西哥餐厅……”优优开始滔滔不绝的跟肖格讲自己今天的经历,她觉得很有意思,丝毫没顾及到男生全程只是,“哦”,“嗯”,“好啊”之类的回答。

    兴致淡淡。

    “太晚了,赶紧洗洗早点休息吧!”肖格放她面前一杯热水,转身回房了。

    优优已经过了一些兴奋劲,渐渐恢复些正常。她感觉出房间气氛有一丝不对劲,肖格好像跟自己不在同一个频率里。

    但他房门已经关上了。

    优优把脸贴近杯口,杯子里热气上升,熏得她眼睛暖涨涨的。就算是被激动兴奋的情绪所掩盖,热闹褪去,麻木的躯体还是有些疲劳的。

    优优去洗了澡,清醒了许多。

    躺在床上,她收到一条信息。

    那老外居然也会用表情包,还送了朵玫瑰给她。是在中国待久了,被同化了却又保持了原本国度里的热情开放吗?

    优优毕竟骨子里是含蓄的中国人,文化差异?优优有些失去对他的好感了。

    余热散去,余下的便是真实的浅滩,礁石慢慢显现了。

    许是晚上开始有了心事,翻来覆去入睡困难,待到早上醒来之时天光已大亮。

    起身,不见肖格的身影,优优心里空落落的。

    冷静了一晚,有些东西骨鲠在喉,早知道昨天晚上跟他讲清楚的。很多事情不能拖延,谁知道会不会失去机会呢。

    她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空荡荡的,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所以,不知所谓。

    无聊至极打开了关注了几年的美食博主,勉强看了下去。

    风抖落了树上了花叶,惊起一只鸟儿的翅膀,卷起盛夏暖阳。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中午大家都去吃饭,午休。热闹连带着鼎沸的人声一起转移了阵地。这便窗外也多了几丝清脆的鸟鸣。

    光线极好,风也不热,吹的窗帘悠悠扬扬似柔波一般。肖格坐在阶梯教室中间一排靠窗的位置,黑板上最后一节课的粉笔字迹还未擦去。他怔怔看了看挂在墙面上的数字时钟,又低头把视线停在书前。

    光慢慢爬到他书里的字符里,一朵蓝紫色小花被吹进来,缱绻于那行文字的“停泊”二字中间。

    他收了眼,短暂埋进小花与书的爱情里面。

    “肖格?”

    听见有人喊他,猛然回过神。但见一袭蓝紫色衣裙黑色飘飘长发的姑娘,雪白细长的脖子上一根黑色choker,宽窄正合适,与她眼下一颗小小的泪痣相得益彰。

    “谢熙羽?你怎么来了?”肖格迷惑的转头起身,带着些许自知的慌乱,膝盖不小心磕碰到椅子,叽扭叽扭在偌大教室里回响着。

    “我来找熠择,他有点事情,让我先等一下。外面太阳有点大,我就找了间教室进来等,没想到刚好碰见你。”谢熙羽嫣然,沉稳大气。她无论走到哪都给人大家闺秀温婉的感觉。

    “那你先坐会儿吧,刚刚下课前他好像就提前离开了,可能是有什么事情?用不用再帮你给他打个电话?”肖格觉得自己完全在说废话,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遇见她还是会有些乱,总会徘徊在一些好与不好的回忆中来。

    “没关系,谢谢了,我已经跟他说了,他一会儿就回来,是我提前到了而已。”长发女生坐在肖格那一排最右边的位子上,从容不迫,出水白荷一般。

    肖格一直想找机会跟她解释一下自己对于她的感情。

    自从上一次之后,面对她他总会慌乱无措,就是因为心境不同了,裸露的部分已经变了。曾经是年少的仰望追随,却误以为是爱恋,后来发现不是。只是不知道当事人怎么看,不知道她会不会还误会着他对她的感情。他其实心里一直别扭着,不知如何开口才能让所有人都明晰。

    有疾风的脚步声,咚咚乱撞,来人似乎是很着急,怕人久等。

    “哈!”那人气喘吁吁,停在教室大开的后门,手扶着门框,好像是因为刚刚经历长长的奔走有口气没喘匀。

    那人手里拎着饭盒,抬头惊喜,“肖格!你在这呢?我找了你半天,电话也没打通,你手机……”她迈步往空教室里进。

    空教室里的两个人齐齐回头。

    “优优,你怎么来了?”肖格诧异,心里一紧,眸色又变。

    “我……”优优第一眼自然看到的是她想看到的,但第二眼就未必了。

    “优优姐,我是谢熙羽,你还记得吗?之前在酒吧里见过面的。”长发姑娘起身颔首,笑容标准,露出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娴舒温柔。

    优优心里连连后退,但是表面盈盈。

    “记得记得,最漂亮的谢熙羽就是你。”

    “没有没有!不敢当。”谢熙羽像是被谬赞,突然不好意思的摇手,脸微微红了。

    她连手上的这个动作都舒展的那么美,比不上比不上!如何能比得上?她在他心里的时间比自己长很多年吧……况且,他今天还特意约她出来……是不是自己恰巧来的不合时宜,别人正聊的投机呢?他连电话也没有接,原来是和女神在一起,怕被自己搅扰了……

    优优低下头一瞬,落寞到尘埃里,想赶紧把这不自觉的空气也一并带走。舌中生刺,脚下生疮,前进也不是后退又没有借口。

    肖格右边被谢熙羽堵着,他从位置上绕过来,站在她面前,“你怎么来了?”

    这是他第二次开口问,显然是觉得自己来的时机不对。

    优优心里突然平地掀出浪来,一股酸邪之火不知打哪来,她轻微皱眉,假装可爱的小姑娘语气天真问他,“怎么,我不能来看你么?”

    肖格一震愣在那,不知又说错了什么,拼命眨眼回想。

    “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出来的,时候,以为没带钥匙,想找你来拿,我刚发现原来在我,裤子兜里,哈哈……一场乌龙,哈哈……我搞错了,你们先忙,我还有事,先走啦,拜拜!”她尽力让自己的窘迫不被看穿,转身迈步前行,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再次转身。

    “啊,对了,做了点忘忧花糕,跟美食博主学的,手艺不佳,凑合尝尝,不喜欢的话就丢掉吧,不过记得垃圾分类呦!”优优冲谢熙羽眨眼,像小女生的灵动幽默。放下饭盒又转身离开,同手同脚。走出教室,她就一路狂奔。

    肖格心下一沉。

    “你女朋友真可爱!哇,这盒糕点好漂亮啊,肖格,你女朋友手真巧!你真是幸运!”谢熙羽打开点心,选了其中最小的一块送进嘴巴里,“味道很棒!”

    肖格看了看那盒紫色花糕,半晌无语。

    “喂,熠择,我在101教室……”谢熙羽放下花糕接通电话。

    电话还没挂,一个热烈的身影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久等了!久等了,抱歉!哎,肖格,你怎么还在这里?”盛熠择像是一只出色的警犬嗅到了空气里的味道。进来片刻就惊讶于刚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略显僵硬的肖格,他面前还有一盒紫色的食物。

    “这什么啊?我能吃吗?”他已不由分说,拣出一块直接放进嘴里,“嗯,好吃!”

    “这是刚刚肖格的女朋友给他送的哦,怎么样,味道很棒吧!”谢熙羽笑容甜美,一脸无辜。

    盛熠择心头也是一震,放下糕点。他闭上眼好像能看到刚刚在这个空间里上演了什么无硝烟的场面,不然肖格也不会是现在这样愁绪经久不散的模样。他了解他。

    “那我们先走啦?肖格。”盛熠择赶在谢熙羽还要问什么之前给她使了眼色。

    谢熙羽虽不解,但是她眼里只有这个痞帅的男生,他的眼神她看的懂。她不了解肖格,也没那么想去了解。不过善意的她依然在打过招呼后才随盛熠择出去。

    教室里又恢复了如初的平静。墙上时钟的数字不同了。窗外的鸟儿不见了。

    肖格的心里如同撞上了火山,山石迸发一地稀碎。乱,是隐藏于他平静外表下的心理活动。

    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却什么都错,还有点委屈。

    优优一口气从教室里跑出去好远,确信后面没有人追上来,她才扶着树,腿软,蹲在树边。目光半天无法聚集,就像是近视许久的人突然被摘了眼镜一般。好不容易聚上焦,侧目,树干上一群黑压压的蚂蚁正组织有序的搬运食物,离她的手就几公分的距离。她差点没吓飞了!惊出一身冷汗!心突突跳着,委屈劲登时就上来了,直接从眼眶里溢出来。

    一路上她再也没办法克制自己,脑海里开始胡编乱造。什么肖格背着自己约会女神啦,女神转过头发现一直爱的是肖格啦,肖格喜欢自己只是权宜之计……毕竟他们所有人都是初恋,都还那么年轻不懂事……

    连他的学姐都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却优秀了好多好多。别人的二十岁和自己的二十岁怎么差距如此明显?自己二十岁时还像个傻子……

    还好此时校园里人不多,太阳底下谁也不想“抗日”,躲在空调风扇西瓜底下“亢奋”不好吗?

    优优失魂落魄,觉得自己好失败,像被人挖空的一具躯壳,每一步都绵软无力。后面还有车子哔哔,吓得她一激灵,几欲发作,愤懑上顶直冲天灵盖,想做个路怒族,但她没车。

    回房她就倒在地上,散做一片浆糊,憋了一路的眼泪也可以尽情挥洒了。

    哭够了她决定把这个馊了的泥人洗个澡,褪去外衣后再重新出发。虽然跟小朋友们比她是个老阿姨了,但是谁说花不能开的晚呢?就算失恋了,也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在延迟一点也没关系,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

    她躺在床上后决定堕落,追偶像剧!开快进!一天准备追两部的那种!

    正笑得开心暂时把烦恼抛之脑后的时候,短信来了。

    “在吗?今天要不要出来吃晚饭?吹吹风?”

    优优一看表,六点一刻!自己已经刷了五个多小时的剧了!

    没吃晚饭,这时间肖格应该回来了吧,他怎么也没叫自己出去吃晚饭,难道是还没回来?

    她暂停了偶像剧,下床开门出去,又讪讪的回来。他确实不在,有点开心又不开心。

    反正她决定生气,还在愤愤。

    消息又来了。

    “在忙吗?如果今天没空,明天后天都可以。”

    “上次见你,来了一场adventure让我觉得很开心。”

    “与你相遇是一场冒险,我很期待下一次的遇见。”

    ……

    优优懵了,什么情况?

    这话是一个外国人用键盘打的中文?是发错人了吗?自己只是个应聘的小建筑师而已啊!

    “余小姐,我在等你的答复哦。”

    末了又送了一朵玫瑰花。

    优优突然惊觉,这个老外动机不纯,约她吃饭事情不简单。

    她又不是个傻白甜,哪里有面试官会约一个面试者私底下频繁见面的?之前他以对她的作品和想法感兴趣为由已经约她出去过一次,现在又要故技重施吗?谁知道他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她依稀回想起那天晚上他们聊起家乡的话题。他好像说过他快要退休回他的祖国了,大概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不过优优不记得是在美洲的哪个国家了。

    他为什么这么执着的一直邀请自己,而且一定要在下班的时候?如果是谈工作的事情,上次吃饭时她也提及还在考虑中,有了确定的选择会和人事回信,按理说这事情也不归他管。

    难道?

    优优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看着屏幕蹦出的一条又一条的消息。

    试探的说,“不好意思我最近找工作比较忙,有机会吧。”

    对面不死心,“那周末晚上也可以。”

    一般公司面试都不会在周末,这一点他深谙。

    优优不想跟他一直纠缠这打哑谜下去。她突然心里很乱,有些怀疑这个世界。

    “你为什么一定要约我出去呢?”

    “我觉得跟你相处很愉快。”

    ……

    老外套路还挺深,回答亦是滴水不漏。

    “Peter,你一直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是喜欢我吗?”

    优优单刀直入,不想拖泥带水跟他迂回玩暧昧了。

    果然那个老外不再立即回复了。过了许久许久,优优以为告一段落,他又发过来一张他画的建筑图纸,优优承认图是很漂亮的手绘图,那是意图是什么呢?

    “我是,那你呢?”

    ……

    优优震惊了,手止不住颤抖,心脏突突跳很快。

    颠覆了!

    好像之前他所有的肯定都是套路,也许他不是真诚的看中自己的才华,他只是想在最后留在中国的时刻给他的人生留下一点adventure吧!

    怪不得他之前拍自己上飞机出差前的照片发给优优,搞得优优莫名奇妙;结婚纪念日拍送给老婆的玫瑰花照片送给优优,还美其名曰“希望你得到最美的祝福”;躺在沙发上看《权力的游戏》的照片,还强烈安利……

    优优当时只是敷衍着回复,现在一桩桩一件件联系到一起就完全不是当时的那个味道了。

    她心乱如麻。

    “Peter,我只是把你当做专业老师。”

    对方安静了,沉寂了。

    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