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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骗?

    暴雨持续了三天三夜,气象局发布了台风雷电预警,提醒市民尽量不要出门。

    被暴雨撕碎的家庭这两天很平静,异常平静,没有人活动,也没人说话。

    权荫女士在儿子的房门外徘徊了许久。盛熠择在房间里始终没什么动作。房间里外皆静悄悄。

    “熠择?你这两天只吃了一顿,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你就算恨我,也别伤害自己……”房门外的女人叹息的摇头,心里满目疮痍。她的骄傲在外,内心里只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装着他儿子天真的笑脸。

    啪!门开了,房间里很昏暗,一个修长身材的男人像是蛰伏了许久,前不久才醒过来。

    看到儿子,权荫女士深凹的眸子泛起光来,语气激动,“熠择,你出来啦,乖,吃点东西吧?别跟自己赌气,父母的事情不关你……”

    “哦,是吗?”盛熠择细长阴鸷的眼里掠过一起不屑,忽而转为灿烂如孩童般单纯,“妈,我饿了。”

    权荫女士先是一愣,就像是在梦中迷雾里听见小时候的儿子呼唤自己,她仔细的瞪大了双眼,认真打量面前的意气风发的男生。上一次这样看他的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单纯没有烦恼,现在她是得仰着头看他,而他的目光再不会停留在自己身上了。

    隔了许久她的心才骤然一悸,才反应过来,“哎,好,妈给你煮面!妈现在就去。等下让杨姐给你熬点鸡汤喝……儿子,妈……”中年女人忽的哽噎了,嗓子里半个字也挤不出来,她只咬着自己的嘴唇,不然眼泪掉下来,转身摇摇头,快速下楼。

    盛熠择目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天花板的水晶吊灯,丝线般通高直垂到楼下餐厅。在那里,那张大餐桌上摆着一家人的碟子,大大小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权荫女士在厨房里看着各种设备和电器,有些无从下手。二十几年来她再没进过厨房,早就忘记抽油烟机燃气灶怎么开,不知道是应该先下面还是先烧水开水。

    在一旁煲汤的保姆杨姐看不下去了,同情心泛滥,要过来帮忙。

    “太太,哦不,权总,你放着我来吧?别受伤了。”

    “没事,不用!我要亲手做饭给我儿子,我一定要自己动手。”权荫女士执着的搓着手,似不知先出左手还是右手。

    “那好吧,抽油烟机的开关在侧边,你要的面条在储物柜第二格,鸡蛋和蔬菜在冰箱冷藏区,水开了在下面。若还是有不懂的就随时问我。”保姆杨姐正要出门洗衣服。

    “哎,杨姐!”中年女人又叫住保姆,杨姐疑惑的回头。

    “嗯?权总,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能帮我开一下燃气灶吗……”女人尴尬的扶额,鬓角的一缕发丝塌下来。

    “哦,好。”保姆杨姐麻利的走过去打开燃气灶,然后转身离开。

    权荫在厨房里叮铃咣啷的忙活,一会儿传来锅盖掉在案台上的声音,一会儿她又被烫了手,她尽力在厨房表演“捉襟见肘”“目不识丁”“方枘圆凿”。

    保姆杨姐在外面偷偷瞧不敢进去,片刻她摇摇头。“哎,外表光鲜亮丽,谁知那双手只适合在外指导员工,不适合在家洗衣做饭哪!”

    半个小时后,权荫女士终于端着一锅黏糊糊的面糊出来。保姆杨姐赶紧替她摆好餐垫,一锅面糊上桌。

    盛熠择坐在餐桌前,看着一锅毫无形状的“食物”露出一丝为难。

    但比他更为难的是他面前的中年女人,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儿子,“熠择,要不你先凑合尝尝,不行得话我就再做一份……”

    他斜斜的笑了,取了一汤勺晾凉后送入嘴里,眉间微一轻佻咽了下去。

    “怎么样?能吃吗?”中年女人紧张的,奕奕期待着。

    “嗯。”盛熠择不露声色的慢慢把又苦又涩的面条吃完了,他本来也已经食不知味,更何况他从没感受过这种家庭温暖,虽然是变形的,但他此刻内心渴求又拒绝,至少补齐了缺憾,他心里还涌入一种莫名暖流。

    权荫长舒了一口气,刚要坐下。

    保姆杨姐急忙忙跑过来,惊恐未定,“权总,小盛,老李刚偷偷打电话告诉我盛总公司出事了,他说情况很着急,现在有一群人去了公司要查账还是干嘛的,我也不懂,但他一直重复说好像情况很紧急,让我一定要传达给你们……”

    权荫拿着汤勺的手突然无力,勺子便从桌子上滑落到大理石地板上,稀碎。

    盛熠择瞥了一眼,满不在乎的说:“你不是对他毫不在意,现在你又管他的公司出了什么事情呢,真出了事那不是更好?也算是替我报复一把……”

    权荫不可置信的看着盛熠择,被误解的愤怒暂时被压制,只是她刚燃气的眸光又暗下去,整个人也跟着垮了。平息了心中的情绪,她斩钉截铁的对儿子说:“熠择,我们得去,你爸可能真的出事了!”

    “你们都离婚了,难不成你还对他有旧情?现在惺惺作态给谁看?”他也不信父母真的没有感情,要劳燕分飞还见死不救。可他还是年轻气盛,随便一击就禁不住压力,可偏要强撑着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熠择!”权荫看了一眼旁边错愕的保姆杨姐,突然没心情在耗下去,眼神又变得愤怒,转而烧向儿子。

    暴雨渐渐褪去,像是发怒的狮子被顺了顺毛后安歇了。街上的车多了起来,都不约而同涌入城市经济最集中的地方。

    权荫女士在城市主干道的红绿灯路口排着队等待左转,时间显示还有九秒,前面有六辆车。她焦虑着的握紧方向盘。绿灯亮起,前面的车一辆接着一辆左转离开,而正前方的一辆红色轿车却迟迟未动,像是车主突然玩心大发跟后面车辆玩起了“谁是木头人”的游戏。

    权荫焦急的一遍又一遍按着喇叭,前面的车依然像是秀逗一般纹丝未动。红灯亮起,权荫突然暴躁按喇叭,用力拍了方向盘。

    盛熠择淡定的看着一向娴舒大气的母亲抓狂的样子。他突然想笑,对着车窗外。

    后面喇叭阵阵,一排车主身体力行的都表达了不满。声浪太强,传到前面车主的耳朵里,那人才从悲伤的电话里抬起头,看到一抹猩红后又扑在方向盘上呜呜哭起来。

    权荫已经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恢复了她海纳百川的胸襟。盛熠择则木然看着两旁穿越过来的越来越高的楼,心突然飘了,不知肖格此时不知在哪里,做些什么。

    空中高楼,肃然淡漠,灰灰的天空下灰灰的建筑轮廓,层层叠叠,像森林一般,白天的时候就亮起了灯。里面有衣冠楚楚的猴子们上蹿下跳着。

    大会议室四面都是玻璃,除了临窗的那一面其余的都拉下了窗帘,隔绝的空间里剑拔弩张。会议桌上有上好的茶水,但没人有空细品。

    “哒哒哒……”

    权荫的高跟鞋急促的踏在高层楼板上,也踏在会议室的一群人心里。

    “权总!你可算来了!”老李早已经等侯在公司前台多时了,求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救星给盼来了。

    “你们盛总呢?”权荫大踏步朝着会议室方向杀去。

    她威风卓然的气质吸引了一群公司底层小职员的目光。

    “哇,她好有气质啊!是哪位啊?”

    “她你都不知道?咱们老板娘啊!你这样闭耳造车的很难提升的呀……”

    “我听说了!她可真酷!她还有个儿子,我见过,长得那叫一个帅啊!”

    “对,我也见过,我还跟他说过话呢,他嗓音也特别好听?”

    盛熠择跟在权荫后面麻木的走着,仿佛只是一具躯壳,未曾被注入灵魂。今天的事情他只是来做个见证,早结束早变成孤儿脱离苦海。

    “是他吗?真的好帅啊!”

    “对,就是他!”

    一旁的老李瞪了一眼嗓门最大的那个小助理,她立即收声,旁边跟她聊天的人也都噤若寒蝉。

    她们只是想看热闹,根本不懂自己即将迎来什么样的命运。讨论这些决定不了的事情还不如讨论八卦来的轻松。说白了只是底层仰望着,等待宣判罢了。

    老李顾不得别的,赶紧把权荫和盛熠择引进会议室。

    女人走进,在场的男人们稍稍有了别样表情,紧张的氛围稍稍有些松动。

    盛仕明从董事长的椅子上跳下来奔向老婆孩子。

    “你们怎么来了?”他又转向一旁的老李似责怪,“不是不让你跟他们说的吗?你呀!”

    男人温柔的要来拉权荫的手,被她闪身躲过。

    盛仕明手僵了一下又顺势插进兜里,凑近低声跟权荫说:“老婆,你先别捣乱,离婚协议的事情咱们回去再谈,等我这边公司的事情忙完了咱们促膝长谈!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你。”

    权荫却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撇开盛仕明,弯刀一般的眉瞬间蓄势待发。

    “权溢,你知道你自己在搞什么吗?”许是气糊涂了,她还带了点口音,旁人听的可能会有点破功,有点好笑。但最右边的中年男人表情严肃,不苟言笑。

    “我当然知道!我不能更清醒了。”中年深灰色西装的男人扯了扯自己的领结,避开了权荫锐利的目光。

    “你知道你还过来掺和?你是要亲手把我推向坟墓你才心甘吗?”权荫怒吼着拍着桌子,像头发怒的母狮子。

    盛熠择从没见过母亲的这副模样,有点呆住。盛仕明拉着儿子的衣角,示意他先找个位子坐下。盛熠择又一副满不在乎的看客样子,找了最角落远离众人远离风暴中心的位子坐下。仿佛此刻他离得越远越能置身事外,顺便欣赏众人喋喋不休为食斗争的丑恶,最后在和胜利方一起奚落一番落败者。

    只是他目光突然对焦到权溢身边的袁尚初,他的眸子又红了起来,一股恨意直浇心头。

    “权荫,你先别生气,坐下来说,你弟弟也是为你好。”袁尚初刚刚横眉冷对的表情此刻若水般柔下来。

    盛仕明心头一惊,眼眸骤缩,心里泛泛如大江东去。他突然品到两天前儿子说的那句:“你媳妇儿要被人抢走了!”心里不是滋味。虽然他自知老婆对自己冷淡,但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弃自己而去。回首竟不知这些年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自己老婆起了异心,自己的好朋友想要整垮自己公司,连儿子也对自己爱答不理,身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兄弟姐妹。

    刚刚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他也没觉得焦虑,但此刻突然就觉得心力不支,背叛的压抑占据了他心扉,透不过气来,竟往后踉跄几步要摔倒,却撞到一个人身上。回头老李还在。

    “为我好你现在就收手离开!”权荫对着权溢再次怒吼着,这次更是咄咄逼人。

    “我为什么现在要收手?我就是想看到盛仕明他败落!可惜了你这么多年的青春毁在他手里,你现在为什么还要帮他?我都替你不值!是他盛家欠我们的!”权溢也突然变得激动,起身时啤酒肚撞到了桌子也无暇顾及,只是着急委屈愤恨!

    “那也不能……你知不知这样,我和熠择都没办法……”权荫突然像被人抽干了底气,像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她脚下没力向桌子旁一歪,被袁尚初结结实实的搂在怀里,众目睽睽之下。

    盛熠择和盛仕明都瞪大了眼睛,此刻倒是父子齐心。

    “放开!”他俩同时怒吼着。

    袁尚初并没有撒手,倒是权荫自己挣脱出来,往后走了几步,用手揉着太阳穴。

    “你刚刚说什么?我耽误你姐这么多年?什么青春毁在我手里?你给我说清楚!”盛仕明此刻在我无法儒雅淡定,他心里一把火烧的猛烈,瞬间内在便被烧的虚空了,强撑着亦是痛。

    “呵呵……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要我一件件的替你抖出来昭告天下吗?你不嫌丢人?盛熠择还要活呢!”权溢扯着嗓子,愤怒至极,不屑与鄙视浮在脸上毫不避人。

    ……

    盛仕明后退了两步,“我怎么了?我做了什么我为何会不知?”

    权溢又冷笑了几声,像是压抑忍气吞声了多年一朝沉冤昭雪。

    “你打着做公益的旗号到处在外面飞,你在外面养了多少个小三小四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要脸恶心至极!”权溢像是多说一分都觉得脏了嘴,咬牙切齿,旁边的袁尚初拦都拦不住。

    “养……小三?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啊!”盛仕明此刻像是焖锅葫芦,自己还糊涂又被罩上一层更糊涂。

    “还不承认,还狡辩!我们都见到过!有图为证!”权溢掏出准备好的照片摔在桌上。

    盛熠择在后面嗤笑一声,心想准备还挺充分。这些年有些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慢慢的就无感了,今天听见被公之于众,也没觉得有多大压力。反而觉得好笑,大人们丑恶的嘴脸肮脏的内在。

    “是你们公司之前被开除的一个叫金玲的姑娘吧!还有这个茉莉……我都不屑于说了,数都数不过来……”

    “金玲?茉莉?耳熟啊!”盛仕明此刻无助的摸着后脑勺。

    老李抵住了他的去路,小声在他耳边嘀咕:“盛总,别怂啊!这些不是之前的小职员吗?还有那个叫金玲的是你的一个秘书,你忘了吗?你帮过她的。”

    “哦!”盛仕明恍然大悟般明晰过来。“是,我认识她们,我想起来了,她们是公司的职员,后来都离职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真的没有对她们做过什么啊!我对天起誓!老婆,你要相信我!璐璐,老爸真的没有!你要相信!”

    权荫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盛熠择倒是把注意力停在他公开场合叫自己小名的不满上,恶狠狠的瞪了盛仕明一眼。

    “还想狡辩?”权溢一口咬定照片绝不可能有假。

    但是盛仕明很奇怪,这些都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呢?谁拍的呢?为什么要恶意的栽赃陷害呢?意图又是什么?

    “他应该没有撒谎。”权荫在后面语气平和,目无表情。

    这么些年盛仕明的“情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一开始传到权荫耳朵里,她不信,后来久了慢慢的与他不着家的状态都吻合了。他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他不记得结婚纪念日,不记得儿子和权荫的生日,甚至连他自己的生日也不记得。

    权荫生性爱浪漫,思绪细腻,而盛仕明恰恰相反,他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神经大条甚至有点呆。权荫喜欢听音乐会,而盛仕明喜欢在稻田里插秧,美其名曰粮食是第一生产。一开始权荫还对他抱有幻想,后来慢慢发现两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没有共同语言,沟通不了根本鸡同鸭讲。

    盛仕明没有文艺细胞,最爱的就是植物,热爱慈善事业。捐了许多的基金给试验田,希望做环保项目,更多的为底层的一些人带去实际的物质和收入。

    其实盛家,权家和袁家原本是世交。其中权家和袁家走的更近,祖上有做官的文化气息。而盛家一开始是农民出身,祖上都是田地间的壮汉。但是盛熠择的祖父有头脑会经商,又赶上一些潮流趋势积累了一些资本后来奋发越来越有钱。终于给后代营造了与官二代平起平坐的身份。

    到了盛仕明,他不同于上辈人安于做个商人,他就喜欢田野,一直有种乡野情结。小时候他和袁尚初权荫便是一同长大的朋友,但是另外两个并没有那么喜欢跟他一起玩,他总憨憨的没有袁尚初那样的心眼,人也笨多了。

    本来权荫最开始和袁尚初是青梅竹马又是初恋。到后来权家因为长辈犯事被抹去官职,权家姐弟没了依靠,袁家也受了牵连。危急存亡之际,权家母亲把女儿嫁给了蒸蒸日上的盛家大儿子。

    盛仕明也是从小就喜欢权荫,在心里喜欢了很多年,这下愿望突然实现了,他像是如获至宝般疼爱老婆。可后来慢慢夫妻之间的差异越来越大,家里越来越有钱,可感情越来越淡了。夫妻二人渐渐疏远,可盛仕明只以为是寻常夫妻都会经历的阶段,根本对于妻子的变化没放在心上。说好听了是心大,说难听了就是愚蠢的自我。

    权荫就是在这个时候慢慢对盛仕明失去了信心,也是在这个时候袁尚初慢慢走进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