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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争卷 第七章 救赎(下)

    尹庆怀来到那个废弃的老屋前。很多人是否还记得,通往桃花源的空间节点,存在于一个废弃的小房间里。

    身穿白色西装的萧思龙叼着一根烟走了进来,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下麻烦了,空间节点都被炸毁了。这下,‘医生’悬了。”

    尹庆怀神情凝重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伸出右手,闭上双眼,一瞬间,他仿佛和天地融为一体。

    “你在做什么?”萧思龙问道,他有些不解这位军神的行为,但是他相信尹庆怀,因为他总是善于创造奇迹。

    “天道境的灵魂,是不屈的,是不可磨灭的。”尹庆怀并没有用“元神”一词,因为他此时的的确确地是指灵魂,由生灵的意志与认知构成的意识体。

    “说人话。”萧思龙提醒道,并没有多少不耐烦,他只是希望尹庆怀能够为他这个麻瓜解释一下。

    “只要他的意识还存在、足够强烈的话,我就能隔着虚空感受到他的灵魂。”尹庆怀一边感知一边说道,“现在只能模糊地感受到大致的位置,只要……他还活着。”

    ……

    ……

    叶医生拉开了病房的门,门外是一道走廊,墙壁被刷得惨白,溅满猩红发黑的血迹。灯光虽然亮着,但是连这条狭窄的走廊都无法照亮,依旧昏暗,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嘴吃掉了光。

    “看来你还记得飞机上的那本《被缚之书》。”叶医生解释道,“这血晶和那本书有同一种特质,就是能够吞噬人的理智,但是原理不一样。当你失去意识的时候,被缚之书入侵了你的思维殿堂,和血晶的能量发生了冲突,反而给你的理智留下了一个得以喘息的夹缝。”

    叶承泽爬下了病床,第一时间右手虚握试图召唤长剑,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仅仅只是剑灵的身体短暂的发光了一下罢了。

    “在思维殿堂中,你的大部分灵力都被限制在肉体上。”叶医生说道,他的手中冒出了黑红色的跳跃着的雷霆,诡异而又压抑的力量绽放开来,“这个医院中,你才是病人。”

    红光映红了叶医生狰狞恐怖的小丑妆容,一把冒着黑红色血雾的西洋剑在他戴着白色手套中祭出,此时的叶医生,就像一个即将开始决斗的骑士一般,爆发出一种难以言状的怪异气质。

    “……”叶承泽无言,在这精神殿堂中,他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只见剑灵双手结印,浑身冒着银灰色的剑气,一把银白色的璀璨长剑出现在手印中间,剑灵停止结印,抓住了长剑,横剑于胸前,娇艳的脸庞上寒霜遍布,剑意滔天而起。

    沉默的走廊深处一直传来“咚,咚”的声音,一道血色的身影从走廊深处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只见这是一个被剥了皮的尸体,正是飞机上的那种怪物。此时的住院部已经布满了这种怪物,但是至少没有被碰到就会致命的血晶覆盖。

    “我们两个会帮你开路,一路到楼上的那个重症监护室,里面就是‘被缚之书’在你识海中的投影。”叶医生说道,竖起了西洋剑,姿态就像一只炸毛的白猫,“你尝试用精神力控制住它,驱除血晶的能量。”

    只见剥皮怪物脚一蹬地面,化作一道血色的闪电,冲向了叶承泽三人。只见叶医生双手持剑,一剑掠过剥皮怪物的扑击,墙上瞬间染上了飞溅状的血迹,在周围淡红色的视野中颜色发黑。只见那剥皮怪物还想进攻,叶医生反手一剑刺下,穿透了那怪物的面孔,鲜血溅上上了他身上的白大褂。

    有了剑灵和叶医生的开路,并且避开了怪物密集的区域,这一路都十分顺利。虽然这些怪物的单体实力非常强,对付一下叶承泽本体是绰绰有余的了,但是只要数量不够,叶医生和剑灵还是能够格杀的。剑灵的剑招比叶医生的那种华丽的剑法要朴素很多,但是大开大合,要是她单上,估计来一群都近不了身。

    在两人的帮助下,叶承泽通过了住院区域,到达了急诊区域。刚才一直弥漫的红色滤镜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苍白的墙壁,冰冷的瓷砖,以及弥漫着的消毒水的味道。叶承泽恍然间仿佛回到了现实那个诊所,那个他工作的地方。

    “墙上没有血迹了。”叶医生说着,用西洋剑划了划墙壁,划出一道浅痕,“看来这片区域暂时是没有怪物了。”

    走廊里一道道门的上方都亮着“闲人免进”的红字LED屏,但是有一间上面写着:“手术中”。剑灵突然就紧张起来了,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意笼罩了这个空间。

    叶承泽此时也紧张起来了,他手上握着一把顺来的手术刀,在惨白的晃眼的灯光下闪烁着寒光。这时,门开了,一个看上去颇为正常的人影走了出来。看到这个人影,叶承泽不禁呆了一呆,只见这人影身材窈窕,身穿一身护士装,乌黑的秀发盘踞在护士帽下,垂下几缕发丝,皮肤白皙,面容清秀,正是江雨墨。

    “冷静。”江雨墨说道,“我并不是现实中的江雨墨,也仅仅只是你的人格投影而已。但是你可以暂且称我为江雨墨。”

    叶承泽释然,随即问道:“你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叶医生象征着你识海中的‘疯狂’因子,而我,象征着你识海中的‘理智’因子。”江雨墨平静地说道。

    理智吗……叶承泽瞟了一眼江雨墨窈窕的身形,在心底轻笑了一声。

    “你还活着啊。”叶医生对江雨墨说道。

    “……”江雨墨无言,撇了撇嘴,说道,“你总是盼着我死,这样就没有人来看管你吗?”

    疯狂总是由理智所压制看管的,比如说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笑笑同学就是一个例子。

    “废话少说。”叶承泽说道,“你应该知道‘被缚之书’的位置的吧。先带路过去再说。”

    毕竟都是自己的人格,互相心意相通,也无需拐弯抹角。

    江雨墨点了点头,纯白的长剑向下滴落着猩红的血液,剑刃上染着猩红。

    窗外血红的天空开始泛起银灰色的光芒,整个天空显示着一种诡异的绯红。叶承泽看到外面的光景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叶医生也看向了外面的天空,若有所思。

    墙壁上逐渐缠绕起血丝,越往深处走,血丝纹路就越密集。整个墙壁如同血管交错盘虬的皮肤,散发诡异的血雾。血雾中的气息让人窒息,叶承泽看向周围的身影,不知道这些人格投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和自己一样的吗?

    只见重症监护区的尽头,是一道完全被血丝覆盖的门,这扇门仿佛从未被打开过,完全被封闭的死死的。门缝中渗出阵阵凄惨的黑雾,传出怨灵的哀嚎。

    “这里就是【被缚之书】在你脑内的投影所在了。”江雨墨小心地避开地上缠绕的血丝,指向那道门,说道。

    叶承泽点了点头,走了过去,握住了门把,深吸了一口气。推开这扇门,门后可就是无边的血色地狱,他将直面【被缚之书】的扭曲恐怖。

    “记住,”叶医生出声说道,“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只需要动用你的精神力压制它。”

    叶承泽点了点头,他面色凝重,抬起头看向了门,门把手触感冰冷,吸收着叶承泽皮肤中仅剩的热量。叶承泽看着门上被血肉遮蔽的玻璃窗,玻璃的反光反射出背后三人的身影。

    他轻笑了一声,说道:“但是,我拒绝。”

    叶医生和江雨墨的脸色顿时骤变,只见剑灵抬起了眼睛,瞳孔中亮起冰蓝色的荧光,她抬起手,银灰色的透明剑气如同席卷的疾风,瞬间爆发开来,化作一个小型的风暴。叶医生和江雨墨的身体上凭空多出了巨大的伤口,旁边的地面和墙壁上的都喷溅上了血迹。

    他们两人横剑挡下剑气席卷的罡风,身形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叶医生狰狞的面容露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人的微笑,他的腰间被剑风剜去了一大块,血肉模糊,但是很快就有血丝从伤口的两边延伸出来,很快把伤口缝合了起来,在十秒内,这惊人的伤口就愈合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叶医生问道。

    “江雨墨”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她的皮肤在被切割的时候就开始外翻,她的伤口也分出血丝缝合伤口,但是速度极慢,在伤疤上留下一行细密的黑色针脚。

    “破绽可多了。”叶承泽冷冷地说道。叶医生眉头一挑,西洋剑化作血雾散去。

    “首先,你说你是‘疯狂’的象征,可是你丝毫没有表现出相应的特性,除了长相。”叶承泽说道,“这也许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

    “第二,江雨墨出现的时候,剑灵表现出了强烈的敌意。”叶承泽看向了“江雨墨”,“那时候我就怀疑,你是否是我的人格投影,你的出现太突兀了,还刻意选择了江雨墨这个形象,但是我还是觉得怪怪的,因此得出,你极有可能是【被缚之书】的投影。你很容易就进入了‘理智’的角色,试图让我信服,可是不然,但是真正压制‘疯狂’的‘理智’又在哪里呢?我很快就想到了。”

    “‘理智’,应该是我自己。”叶承泽看了一眼叶医生,叶医生笑了笑,看来没猜错。

    “第三,江雨墨说‘这里就是【被缚之书】在你脑内的投影所在了’,”叶承泽指出,“‘脑内’这个词,我从来的不会用,作为修士,更多的称呼是用‘识海’。毕竟是自己的人格投影,说出来怎么样的有些违和。这就让我更加确认了,你就是【被缚之书的投影】。”

    “你是人格分裂的产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不想是那种会主动帮助主人格的人格。”叶承泽看着叶医生的眼睛,“分裂人格一般都会想方设法取代主人格的吧。”

    叶医生又诡异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这就很好推测了。”叶承泽说道,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分裂人格联合入侵者试图取代主人格,恐怕是因为剑灵强大,失败了几次,于是想了这么一个计划,用某种方法暂且隔绝了我对剑灵的沟通权限,让我在剑灵不在身边的情况下直面【被缚之书】的本体。我刚才一直在拖延时间用精神力取得权限,还真的拿到了,于是就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叶承泽转向了两人,左眼燃烧着冰蓝色的火焰,冷冷地看着两人:“那……你们,准备好怎么死了吗?”

    “……”叶医生和“江雨墨”对视了一眼,一阵沉默。

    “哈哈哈哈哈……”叶医生发出了一种难听的笑声,音色近乎癫狂。“江雨墨”的脸色骤变,它的眼神中仿佛反射出了惊恐。

    “看来你也没有什么用嘛。”叶医生用扭曲的语调说道,“我给过你机会了。”

    “不不不,”“江雨墨”惊恐地道,“在给我一次机会把,我们还可以消除他的记忆。”

    “我拒绝。”叶医生伸出一根食指,指向了“江雨墨”,“那样就太不有趣了啊,嘿嘿嘿……”

    在“江雨墨”恐惧的眼神中,叶医生的指尖上长出了一根根血丝,“江雨墨”转身朝别处跑去,但是叶医生指尖的血丝爆射而出,穿透了“江雨墨”的后心。“江雨墨”的身影开始萎缩,开始被血丝所吸收。它不甘地发出尖锐的吼声,被血丝所包裹了起来,成了一个血茧。叶医生走到了血茧前,从里面拿出了一本书,自然是【被缚之书】。

    “就算临时干掉同伴,我也不会再接受你的。”叶承泽冷冷地看着叶医生,身后的剑灵蓄势待发。

    “哈哈哈……”叶医生大笑了起来,“你以为,我真的是在和它合作?”

    叶承泽有些疑惑了。

    “它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小丑而已。”叶医生冷笑着说道,“它唯一能够吸引我的,只不过是它的能力罢了。你也驾驭不了它,还不如留给我。”

    “当我想要杀掉它吞噬它的能力的时候,它央求我,提出一个能够取代你的计划。我从一开始就不对这个计划抱有多少希望,毕竟,对手是和我自己一样的存在,我只是觉得,试一试,挺有趣的。”叶医生说着,有“嘿嘿”冷笑几声,“而我敢于这样荒谬地尝试,也源于我自身的特性。”

    叶医生顿了顿,咽了一口唾液,面部的表情有些痉挛。他继续说道:

    “我是‘疯狂’。我是不死的,只要你心中有疯狂,哪怕只是一粒种子,我也能一直存在。”

    叶承泽眉头一皱,意味着,他还杀不死叶医生。

    “不过,我和你说的,确实是实话,至于为什么要告诉你……嘿嘿,在这么弱的你识海中,实在是太无趣了一点。”叶医生说道,“就这样去做吧,对你我都有好处。我掌握了它的能力,可以放你出去了。”

    说着,叶医生翻动【被缚之书】,诡异的血光亮起,识海世界一阵扭曲变形,那红光便消失了,整个医院变成了一家仿佛平平无奇的医院,这才是叶承泽识海的真实面貌。

    叶承泽感到自己的限制也消失了,已经可以回到现实世界的身体上了。

    “也许有一天,我会吞噬你,就像它一样,也许你也会吞噬我。嘿嘿嘿……”叶医生神经质地笑了一下,“但是……谁知道呢?”

    叶承泽面色一冷,但是身影一阵扭曲,消散在了识海世界。

    叶医生望着空无一人的医院,嘴角一抽,开始大笑了起来,癫狂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医院。

    ……

    ……

    此时的桃花源中,血晶覆盖了周围的一切,其中一块大块的血晶,出现了道道裂纹。

    现实世界,尹庆怀睁开了眼睛,眼睛中燃烧着金光。

    “老萧。”

    “嗯?”

    “找到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