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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九幽殿主想过无数次和自己儿子重逢的画面。

    但是当龙吟示警来的那一刻,却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他知道属于赫连皇族的末日就要来了,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整整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就像他看着彼时天边正升起的耀眼而夺目的烟火讯号一样。

    他知道,属于大金国的动乱,真正的开始了。

    赫连玦得到消息之后,便率领着巡防营的官兵向天牢奔袭而去。

    并再三嘱咐,不得射杀狄王,要留下活口。

    侍卫们当然也看出来此事的重要性,无人不应答。

    还未行至天牢,便听见冲天的喊杀之声响彻云霄,浓的化不开的血腥之气,将天牢内乱笼罩着。

    鲁尼的人带兵冲进了天牢内部,已把什涅从大牢的密室里带了出来。

    他原以为自己的速度够快。

    谁知刚一出门,便听到了有人放求救讯号,他反手一剑将那放讯号之人给射穿,但也无法控制那一串已经放出去的烟火。

    只能拼命的带了自己的儿子,准备突围。

    没想到,原本已经被杀光了的天牢之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无数暗箭,竟然拖延住了他们逃命的时间。

    而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似乎也并不想伤及他们的性命,只是一通乱射,不让他们离开似得。

    因为天黑,鲁尼和那一群江湖收买来的人也看不清究竟是谁在放箭。

    约莫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那躲在暗处放箭的竟然停下了进攻。

    鲁尼见得了空隙,振臂一挥,“撤!”

    哪里想到,还未走出多远,便听到了马蹄声响。

    赫连玦带兵赶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鲁尼本来就杀红了眼,眼见这群巡防营也不过三五十人,而自己所带的江湖杀手也近三十,双方不相上下。

    若是拼死这一搏,能将赫连玦抓住,自己再借以他的命来威胁金国老皇,那出城的退路便有了。

    若是不能,殊死一搏,杀一位皇子,他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

    这样一想,他便来了精神,冷笑一声,拿着剑指着赫连玦,“今日你们谁摘下他的人头,赏黄金五千,谁能将他活捉赏金一万。”

    身后的那些江湖杀手,都是见钱眼开之时,听得这位财主一说,顿时眼睛冒着绿光,举着剑箭跃跃欲试。

    赫连玦稳坐于马背之上,冷笑的看着这群亡命之徒,“那也得有命拿才是!缴械不杀,反抗者死!”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到了这种程度了,根本没有人听得到那句缴械不杀,所有人的耳朵里都是那一句,活捉赫连玦,黄金万两。

    甚至都没有人想知道,钱从何处领,万一鲁尼被人杀了呢,万一他死在一场意外中呢。

    这些浆糊草莽原本就是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草寇。

    若是单枪匹马出其不备还可以,但若是对面正规军的围剿,那定然是惨败。

    厮杀的阵势维持了不到半个时辰。

    最后一个杀手被射杀时,赫连玦看着跪在地上,一脸鲜血的鲁尼,还有他瑟瑟发抖的儿子。

    “想要我的脑袋,那也得有命才行,你以为你招来的这些人与你草原上的男儿一样骁勇善战吗?”

    鲁尼身上受了伤,又被人巡防营的人挟持着,“那又怎样,小子,有种你就杀了我!”

    赫连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不会杀你,你所犯的罪,由律法制裁!”

    说话间,只听得咻的一声。

    突然从某处,横空而出一道利箭,直直穿过了鲁尼的眉心,当场毙命。

    赫连玦见发生突变当即也变了脸色,大喝一声,“是谁放的箭?”

    因天色太黑,众人根本没有看到,暗处一条黑影,迅速的消失不见。

    “殿下,这箭头不是我们的人放的?”

    赫连玦拿起那箭一瞧,竟然是刻着端木两字。

    但很显然,这并不是苗疆的箭,谁还会去实名制杀人呢。

    他脑中闪过洛书告诉他的那些话,失望的闭上了眼睛。

    而地上还在瑟缩发抖的什涅还没有从这一场厮杀里回过神来,自己的老爹,便被人给杀了。

    哭的极是狼狈。

    “派人来清理尸体!其他人把人犯带走,狄王的尸体另行处置!”昭和二十三年九月十二,距离竹笙节还有三天。

    狄王鲁尼因其子恶劣杀人事件被关于天牢,鲁尼收买了江湖杀手,并自带人到天牢劫狱。

    不幸死于乱箭之上。

    因为人多眼杂,那支暗箭是谁放的,并没有人看清楚。

    洛书喟叹一声,又晚了一步,难道那人已经知道了她的推测了吗?

    她昨夜反复的在想,若那位毁灭金国的人真的是当年那位派到长安城去皇子,而他又没死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回到自己的国家来,反而去密谋着如何颠覆自己的国?

    难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彻底对母国失望?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个人恨到如此地步,要以灭族之罪惩罚他们。

    叶沉看着她手中的讯息,“你已经尽力了,狄王就算不死,也无法活着回去,他儿子的那番话,已经注定了,他的结局。”

    洛书道“可是事到如今,依然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踪迹,是他潜伏在黑暗里,还是改头换面,彻底隐藏起来了。”

    “大隐隐于市,想来赫连烨定然是换了另一层身份,隐藏起来了,或许我们还曾与他见过面也未可知。”

    “你不是见过他吗?可还有印象?”

    叶沉摇头,“我十岁那年在宫里的宴会上见过他一次,后来便没了他的踪迹,而且那次宴会,也是离的很远。”

    “那他当年是被囚禁在长安城中的?”

    “不算是囚禁,但也差不多了,没有自由,有专人看守,虽说不曾缺衣短食,但是那种情况下,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就算是这样,他为何要却报复金国皇室,而非大夏呢?”

    叶沉想了想,“可能是在他回国的时候,没有被母国所接受吧”

    “没有被接受?若是十年前,他想回国,可是当时的皇帝,掌权者,已经不再是他的父亲了,而是他的皇兄,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么,最后一个要杀的……”

    “是皇帝!”

    “是皇帝!”

    两人异口同声。

    叶沉忽然像想到什么似得,他再次将昨日无意得来的那张纸摆在桌子上,“你看这是什么?”

    他指着最后一副图上面画着的一个圆圆的像一块饼一样的东西。

    洛书看了一眼所有的画上,都没有那一个圆圆的东西,只有最后一副画上有,“难道,难道是月亮?”

    叶沉道“九月十五是竹笙节,也是月圆之日,民间还有一个传说,竹笙节这日的月亮,是一年中,最圆最大的一次,因为这一日是血月日,也是全年巫术最鼎盛的时期。”

    “巫术,与这上古乾坤阵法,有何关系?”

    叶沉道“之前我也曾以为,乾坤阵法,与这并无关系,但自从看到这副图解之后,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会不会所谓的巫觋,萨满,还有这乾坤大阵,都是一种东西”

    洛书忽然想起自己来到这世上的原由,和那些常常出现在梦里的场景。

    “不错,或许从开始,就不该把它们分开来看的。”

    她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那个看上去温文尔雅丝毫无害的影子。

    叶沉道“这三种术听上去应该是三个相互独立的,但是很显然并不是这样,我们所见到的金国老皇,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九幽殿的殿主却不一样……”

    叶沉说到此处,眼神一怔,回头凝望了洛书一眼,随即二人齐声道“只有正统的皇帝才会掌握这些!”

    话音未落,便听见章猛从门外跑了进来,气喘吁吁,“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说”

    “狄王劫狱失败,他手中所握的兵权全数到了赫连玦手里,接到密报,这几日正紧锣密鼓的进行练兵整合!”

    “他要谋反?”

    “陛下,我们的驿馆被人监视了!”

    王蕴大步从外面进来,一脸焦急,看得出事情确实很严重。

    否则一惯嬉皮笑脸的他,如何会有现在这种模样。

    到了此刻,最为淡定的只有叶美人了。

    他低叹一声,“这家伙可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没想到真正的金国正统的皇帝都是有人上一任陛下亲传的秘术,若他真走这一步,怕是也会步了他老子的后尘!”

    此言一出,众人方才惊觉。

    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维持正统的办法。

    有人是一件秘密的信物,比如大夏高祖留下一条带有密道图的圣旨。

    有的则是一项骇人听闻的秘术,显然,金国的乾元帝被逼退位之后,并没有将此术传给自己的儿子。

    那么真正继承他衣钵的便是那一位远走他乡的质子殿下了。

    “现在的办法,只有在竹笙节那一日,想办法找出那人来,在他要杀掉金国老皇帝前!”

    洛书想了想,似乎只有这样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外面那些人是什么人?”

    “巡防营的,说是奉旨来保护我们的安全。”

    章猛很是气愤。

    叶沉道“即便是这样,这件事情也非他不可。”

    “我再去见他一面。”

    洛书想了想,这里的人似乎只有她还算是合适些。

    叶沉道“你去,不一定会引起他的重视,不若我去。”

    “你?”

    三人异口同声。

    叶美人微笑着点点头,“正是,还有和朕一样的劳碌命吗,凡事亲力亲为……”

    “……”

    叶沉那家伙也不知用了什么招数,竟然和赫连玦谈了一个多时辰,至于中间的内容是什么,无人知道。

    当事人也是三缄其口。

    但很显然,京城的守卫开始变的森严了。

    摄政王府也变成了重点监察的对象。

    四角出入的城门,全数严加盘查,尤其是草原十二部的新入城者。

    同时皇宫的守卫比平日里多了两倍。

    青鸾也在竹笙节那日,被强制休沐在家。

    说来也很奇怪,曾经以为是敌人的人,有了统一的战线,而曾经是朋友的人,却因立场不同而处处防备。

    竹笙节这一日。

    燕京城内极是热闹。

    大街小巷里都挂满了灯笼,白日里,一天无事。

    紧绷了一个天的巡逻队,也在傍晚时分,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彼时一轮硕大的圆月,自遥远的天际升起。

    金国老皇按照往年的惯例,都会登上高楼,在高楼上与百姓共同欣赏圆月,还有升空的灯笼。

    象征着来来看的风调雨顺。

    所以皇帝登高这一环节,是必须要有的。

    金国老皇显然并没有把赫连玦的警告放在心上,他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丝毫没有被影响。

    他笑嘻嘻的站上了城楼,看着天隙地之上遥遥而升的那一轮硕大的血月。

    万家的灯笼红红绿绿的自脚下升起,伴着升起的月色,照亮他俯瞰的江山。

    他笑着与城楼之下的百姓们打招呼,目光扫过城楼之下,月夜之上,扫过笼罩于月色下城楼之上的飘扬的旌旗。

    然后他的笑意骤然停滞了脸上。

    因为他看到了远处城门之上,投下的一个影子,那么远的距离,于此处看上去却是如此清晰。

    他甚至已经看清楚了那影子脸上的表情。

    那个人,是他,他没死,他活了过来。

    金国老皇,站在城楼之上,一下子变了脸色。

    城下的百姓不知道,为何刚刚还是春风满面的陛下,脸一下子变成这种情况。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快看对面城门之上。

    众人霍然惊觉,原来陛下的失态是看到了城门之上几个影子的跳动。

    那些像皮影戏一样的影子,被无数位的放大在了城门之上。

    一遍一遍的讲述着无声的故事。

    刚开始看的人不明白,但是故事似乎很简单。

    强盗进了家门,最强的大哥,把最弱小的弟弟推了出去。

    若干年后,弟弟长大成人没有死,准备再回家,却被大家斩杀于家门之前。

    城门之上,一个影子头颅挂在上面,鲜血淋漓,虽是利用某种光源造成的影子,却也能让百姓们感受到惨烈。

    那些影子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直到金国老皇帝大喝一声,“快,快去把那个,那个,给,找出来……”

    他竟然因这一场影子戏,急火攻心,吐了血。

    赫连玦早已在那影子戏出场之时,看出了不寻常。

    但城楼与百姓赏月这已是祖制,彼时城楼之下距离了成千上万的百姓,巡防营的护卫哪里还能走的开。

    几十丈的距离,生生走了小半个时辰。

    等到了那城墙之下,才发现,哪里还有那些人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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