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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天谋

    “今天轮到谁去吃唐僧肉了?”花雾叉腰站在云中,秀眉微蹙,对着面前一堆稀奇古怪的仙兽指指点点,“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一点儿都不自觉?”

    仙兽们面面相觑。

    花雾道:“没人承认是吧?那我可要点名了!”

    仙兽们顿时脸色大变,纷纷东张西望,或是低头沉默不语,都不敢与花雾仙子有丝毫的眼神接触。

    花雾冷眼扫过,严厉的眼神如恐怖的瘟疫过境,所有仙兽都唯恐避之不及。

    “嗯……那就……”花雾眉头一皱,纤纤玉指最终定格,“白鹿。”

    一只皮毛雪白的梅花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其余仙兽都松了一口气。

    “呜呜呜呜……”白鹿变身一个头顶小鹿角的、楚楚可怜的小人儿,娇柔地跪坐在地上,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张雪白的小手绢,轻轻擦拭着眼泪,又微微抬头,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花雾,泣不成声道:“花雾姐姐,你不要叫人家去嘛,人家害怕……”

    花雾冷眼相对:“少来!”

    “呜呜呜呜……花雾姐姐,我下次再去嘛,人家暂时还没有准备好,你先让九头狮下去嘛……”

    九头狮的头顶弹出三个问号:“喵???”

    花雾:“……没得商量。”

    “呜呜呜呜……小鹿一直最喜欢花雾姐姐了,小鹿还想和花雾姐姐一起玩嘛……”

    “给我闭嘴。”

    “呜呜呜呜……花雾姐姐,我以后再也不偷吃你的花花了,好不好?”

    花雾:“???我说我养在后院的花怎么莫名其妙死了那么多!臭小子!你死定了你!”

    “呜呜呜呜……”白鹿抽泣道,“上一个下凡的是奎木狼,那只猴子把他的屎都给打出来了!直到现在,可怜的奎木狼还躺在家里养伤呢……据说他得了很严重的恐猴症,一听到猴子两个字,就会浑身发抖,大小便失禁……”

    众仙兽瑟瑟发抖。

    花雾却摇头叹道:“那是个意外。那匹狼正好到了发情期,下凡之后春心萌动,居然不听我的指挥,跑去和人间女子谈什么恋爱……总之,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保证你没事。”

    “不嘛不嘛!”白鹿跪到花雾面前,轻轻摇晃着她的手臂,嘟嘴道,“花雾姐姐,我就是不嘛!”

    “啧!”花雾挣脱他的手,不耐烦道,“少废话,你赶紧给我下去!再啰嗦,我可把太白上仙叫来了!”

    “哼!”白鹿的眼神陡然间充满了怨恨!

    于是他猛地跳起身来,跺脚骂道:“花雾你个臭婆娘!你等老娘回来!把你后院的花全给吃了!然后把屎拉到你床上!奶奶的!”

    她怒气冲冲地转身,骂骂咧咧地走了。

    花雾嘴角抽了抽:“臭小子,果然这才是你的真实面目……”

    ……

    人间,荒山。

    白鹿采了一些花花草草,将原本光秃秃又阴暗潮湿的山洞装点得美轮美奂,温馨可爱。

    他美滋滋地向花雾炫耀:“花雾姐姐,你瞧,小鹿的手艺不错吧?”

    花雾连连点着头,十分敷衍道:“不错不错,真不错。”

    白鹿嘿嘿地笑了起来。

    花雾道:“我教你的你都记住了没?”

    白鹿咬着指头想了想,然后十分心虚地点了点头,怯怯地道:“差不多……全部……记住了大部分……多一点点的样子。”

    花雾听得一头雾水:“什么?”

    白鹿便重重地点了点头:“小鹿都记住啦!”

    花雾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他:“说,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白鹿十分顺畅地道:“我乃南极仙翁座下,超级可爱又迷人的小白鹿是也……”

    话音未落,他便吃了花雾的一记爆栗!

    “唔——”白鹿双手捂着脑袋,顿时浇灭了所有的嚣张气焰,只敢十分畏惧地看着花雾。

    花雾恨铁不成钢道:“你给我记住,你现在是一只八百年道行的鹿精!听闻吃唐僧肉就可以长生不老,所以……”

    齐天大圣威名在外,令三界群妖闻风丧胆!

    得知西天取经的唐僧是由大圣爷护送之后,还敢打唐僧肉主意的妖怪,其实没有几个。

    这一路走来,对唐僧师徒下手的,多半都是天庭的人,虽然天庭要脸,还自欺欺人地顶着妖怪的名头。

    这一点,猴子心知肚明,天庭对此也心知肚明,猴子对此也心知肚明。

    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白鹿机械地重复道:“哦!我是一只八百年道行的鹿妖,听闻吃一口唐僧肉就可以长生不老,所以要抓走唐僧,以达到我长生不老的目的。”

    花雾点了点头:“记住了。”

    白鹿却忽然害怕起来,紧张兮兮地道:“花雾姐,要是那只猴子非要杀我怎么办?我可不是他的对手!好可怕呀,那只猴子……”

    花雾安慰道:“你放心,一般情况下,那只猴子是不会出手的。”

    “可是奎木狼……”

    “你听我的话就是了。”

    ……

    唐僧摇头道:“阿弥陀佛。你这猴子真是忒坏了,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奎施主虽是妖怪,但对那百花公主也是一片痴心,可谓难得,你又是哪根筋搭错了,何苦非要将人家拆散呢?”

    猴子漫不经心道:“人妖殊途,他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与其日后折腾,还不如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俺老孙可是一口气就渡了两个众生!就是如来佛来了,也得夸俺做得好。”

    唐僧道:“你又不是老天爷,还能未卜先知不成?也许他俩本就是命中注定的鸳鸯,却横遭了你这一只讨嫌的猴子,如今有情人功亏一篑,实在是可惜。”

    猴子不屑地冷哼一声,道:“若真如你所说,只怕俺老孙想拆散他们也拆不了。”

    唐僧叹道:“强词夺理,不善不善!阿弥陀佛。”

    灵阳对猴子说:“那奎木狼分明就是一匹精虫上脑的渣狼,此刻用甜言蜜语哄骗了百花公主的芳心,等到了时候,他拍拍屁股就走了,便要苦了那无辜的百花公主。按理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碍着我们什么事儿,怪只怪他一边哄骗小姑娘,一边还要打着唐僧肉的主意!既然被我抓住,那就没有轻易饶过他的道理!”

    灵阳又恶狠狠地道:“老子生平最恨的就是那些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渣了!咱们男人的风评,就是被那帮人给搞坏的。”

    猴子嘻嘻笑了笑:“你分明是看人家如胶似漆,又想着你和你的小母龙不能长相厮守,所以妒火中烧,便撺掇俺老孙,非要俺揍那奎木狼一顿吧?”

    灵阳骂道:“你这猴子懂个屁!我只是不忍见那心思单纯的百花公主,被那渣狼骗色而已。”

    猴子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你居然怀疑我高尚的人格?还是不是兄弟了?!”

    ……

    白鹿潜伏在暗处,一双大眼睛时刻关注着唐僧师徒的动静,伺机而动。

    敖烈牵着白马,白马驮着唐僧,后面跟着挑着行李的卷帘;小猪躺在行李上昏昏欲睡,怀里抱着一个大桃子;猴子扛着铁棒,慢悠悠地走在队伍末尾。

    待敖烈和白马率先走进一片茂密的树林时,忽然间妖风大作,一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阴风呼啸中,传来众人的惊呼。

    猴子眉头一皱:“又来?真够烦人的!”

    他随手挽了个棍花,而后一棍拄地。

    “嗡!”随着棍下磅礴的灵气席卷四方,好像一只大手轻轻抚过,四周顿时安定下来。

    妖风过后,白马在原地踱步,不安地嘶鸣着。

    马背上,空空如也。

    卷帘大惊失色:“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敖烈大惊失色:“猴哥!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小猪大惊失色:“我的桃子哪儿去了?!”

    猴子淡然道:“不急,先吃个桃子冷静一下。”

    他啃了一口手中的大桃子。

    小猪怒道:“死猴子,你敢抢本元帅的桃子!”

    说着,他便伸手去夺。

    猴子将桃子高高地举起来,任凭小猪在脚边乱吼乱跳,也始终够不着。

    ……

    白鹿将昏迷的唐僧五花大绑,丢在洞中。

    他盯着细皮嫩肉的唐僧,跃跃欲试地舔了舔嘴唇,双眼放光道:“吃一口,真的能长生不老么?”

    花雾在他脑袋上敲了敲:“你若不怕那猴子跟你拼命,你就尝尝吧。”

    脑海中又浮现出奎木狼的凄惨模样,白鹿顿时打了个寒颤:“算了。”

    花雾道:“我另有任务,要先走了。你见机行事吧,只要不伤唐僧,那猴子便不会取你性命。”

    “好的。”白鹿点点头。

    ……

    唐僧蜷缩在地上,大大地睁着眼睛。

    “贫僧又被妖怪抓来了。阿弥陀佛。”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五回过后,他也就习以为常了。

    白鹿见他醒了,便清了清嗓子,道:“我是一只鹿妖,至今已有八百年道行,听闻吃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所以我……”

    “哦。”唐僧点了点头。

    白鹿顿了顿,道:“所以我把你抓来,要把你吃了。”

    “阿弥陀佛。施主既已潜心修行八百年,又何必非要在今日破戒,功亏一篑呢?待你修行得道,长生不老什么的,自然就有了。你又何苦冒险走这条捷径?要知道,这条路可不好走,稍有不慎,便要粉身碎骨……”

    白鹿皱眉道:“这你别管,反正我就是要吃你。”

    “我佛慈悲!贫僧之所以自告奋勇走这一趟西天路,便是要取回真经,以此警醒世人:要能坚守本心,不受世俗外界的诱惑,方能修得正果。**,是催生邪恶的第一要素。”

    “啧!你这和尚真啰嗦。”

    “阿弥陀佛。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世间有多少事,是你本愿,还是**?长生不老有何用?活一天,便要承受一天的喜与忧;或一年,便要承受一年的喜与忧;活千年万年,便要承受千年万年的喜与忧。如此看来,无论活多久,其实都是一样的。”

    “……闭嘴!”

    “阿弥陀佛!你且细细听来:一者,贫僧与你无冤无仇,你只为了一己私欲,便要害了贫僧性命,这对贫僧不公;二者,贫僧身具取经重任,你若吃了贫僧,便是弃众生于无边苦海而不顾,这对众生不公;三者,你担着这份深重的罪孽,纵使能长生不老,也不能快活,与其如此,还不如放下这**,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解救众生中去,你将从其中获得比长生更有意义的东西,善哉善哉……”

    白鹿崩溃道:“奶奶的!你再啰嗦!老娘弄死你!”

    “这倒是个好主意。”

    猴子倚靠在洞口,打了个哈欠。

    ……

    敖烈和猴子分头去寻妖怪的踪迹,便留卷帘在原地看守行李、白马和小猪。

    一向多动的小猪此刻却盘腿坐在地上,聚精会神地捏着泥巴团。

    卷帘说:“我去方便一下,你别乱跑。”

    小猪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卷帘走到了密林深处。

    花雾从林中现身。

    卷帘道:“敖烈和天蓬都是灵山的筹码。至于那只猴子……他与唐僧之间矛盾极深,两人一天一小吵,两天一大闹,更严重时,猴子甚至扬言要和唐僧同归于尽。唐僧不满猴子性格暴躁,猴子厌烦唐僧婆婆妈妈,这些矛盾日积月累,两人迟早有爆发的一天……”

    花雾将这话带到了太白金星那里。

    太白金星神色如常,微微点头道:“很好。你记得告诉他,玉帝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让他再接再厉。”

    花雾点头道:“是。”

    “退下吧。”

    “是。”

    太白金星眼神冷冽,自言自语道:“如来啊如来……我早与你说过,不要轻易动用这只猴子,他不是这么容易控制的!你却非要兵行险着……照这样下去,非但这只猴子迟迟不能修得成果,就连金蝉子也要受他拖累……终究是,得不偿失的收场!这便是你的妙计么,如来……”

    “事到如今,也只能本仙出马,力挽狂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