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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中)

    十年前,司空鸣刚与师父到了千云山,都没有好好观瞧那久负盛名的天青宗,就被他直接带到一处名为云台的地方。

    云台坐落在千云山西峰峰顶,是一片在石壁上开凿出来的观景台,与那千层万缕的云雾几乎融为一体,站在台边司空鸣放眼望去,只能看到几处高耸出云的山峰,云海绵延而去无边无际,慢悠悠的滚滚而来,最远处天与云之间如同一条线一般。

    司空鸣努力的向上抬起手,似乎高举起自己的小手,就能摸到湛蓝的天穹一般,真有那“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意味。

    “鸣儿,你可知道刀与剑的区别?”师父摸向司空鸣小小的头顶问道。

    司空鸣抬头看去,师父一袭白衣紧贴着他魁梧健壮的身躯,双鬓黑亮柔长,随着清风飘舞着,双眼盯着那云海的尽头,司空鸣琢磨了半晌,实在找不出别的答案,他回答道:“剑有两刃,刀只有一刃。”

    师父接着问道:“剑为何有两刃,刀又为何只有一刃?”

    面对师父的问题,司空鸣涨红了稚嫩的小脸,摇摇头回答道:“弟子不知。”

    “剑始终是一面对着敌人一面对着自己,相比刀少了一分暴戾,多了一分克己。它是让你在追求力量的路上,时刻保持警觉,对敌对事不能用力过猛,总得留一点余韵。否则它反弹回来,容易伤着自己,甚至身边至亲至爱之人,保护也会变成伤害。”

    “而刀,用心一也,比起剑更凶、更暴戾,逢着便杀,无拘无束。就是要持刀的人,不要有那么多顾虑,做人做事要精纯为一,事事全力而为,方可独步天下。”

    说着师父指向云与天的尽头,他继续说道:“圣人一划开天,造分天地,化成万物,岂不是刀理?”

    话音刚落,师父便把自己的佩刀取下,并从怀中掏出半本《元会运世》,与其说半本不如说是十来张泛黄的书页,他小心翼翼的递给司空鸣,继续说道:“师父没什么教你的,惟有一把刀与半卷内功心法,从今天起你不准离开云台一步,何时劈开这云台瀚海,何时便可离开这里。”

    司空鸣接过刀与心法,小脑袋刚抬头准备发问,似乎看穿了他小脑瓜里想的什么,师父猛然抽出司空鸣手中的刀,顿时杀意磅礴而来,倾泻千里,硬生生把这云层给劈开了一条巨缝,直达那东峰上的化生观,虽然几个呼吸后云海又并拢合一,却仍让司空鸣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刀名为君心,好好待它!”说着师父就将刀插回了司空鸣手中的刀鞘。

    七年前,司空鸣好不容易出了云台,却又被带去了林台,台下是一片相对平坦的松林,风吹过,林间咿呜声激荡,层层叠叠。每日酉时起有大风来,摧枯拉朽,万物倾倒,直到丑时才风止,林涛才重新归于寂静。

    “鸣儿,何为剑?何为刀?”师父站在司空鸣身旁,看着那苍翠的山林问到。

    司空鸣转头望向师父,他负手而立努力的挺直腰板,额边的鬓角已经变得花白,随风飘于脑后,额头与眼角堆起了皱纹,尽显沧桑,可他眼神依旧犀利,注目着此起彼伏的松浪。

    “弟子不知。”司空鸣像五年前那样回答道,知道师父又要教授东西了,司空鸣认真的竖起耳朵听着。

    师父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剑有两刃,一刃是阴一刃是阳,从剑柄而起,叫阴阳同源,至剑锋而终,叫殊途同归,它象征着世间万物的生克相对,对错、成败、动静、尊卑皆在其中。”

    “而刀,只有一刃,象征芸芸万物其变化之源,始生于一,终复于一,所以历万变而不穷。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所以一者也,万物之本也,无敌之道也。”

    说完他看了看司空鸣,探出右手,指向这片林涛的尽头,只说了三个字:“逆风涛!”

    三年前,司空鸣离开了林台,而师父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他头发已经变得雪白,身形佝偻,曾经那魁梧的形象已经不复存在,甚至都还没有十五六岁的司空鸣高了。司空鸣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师父为何老得如此之快,区区七年时间,竟是成了这油尽灯枯的模样。

    可师父越是看起来年迈,司空鸣对他越是言听计从,生怕第二天醒来就再也见不着师父。说要背诵十二正经周天穴位,说背就背一点没个含糊,说要阅尽百家之长,就在藏经阁中呆了一年,吃喝拉撒睡都在那里,没有离开过一步。

    这天,师父将司空鸣带到了后山的瀑布旁,看这里滚滚流水倾泻而下,落在这并不深的水潭中,轰鸣炸响,溅起的水花竟能飘到瀑布对面的山头上,他没有再问关于刀与剑的问题,只是对着瀑布扬了扬下巴,声音虚弱而沙哑,他问道:“试试?”

    司空鸣二话不说就跳入冰寒刺骨的水潭中,在这瀑布一臂半的距离立定,满耳只有这瀑布击石的声音,声势浩大让人不由得心生怯意,他仰头看了看这好似从天降的白练,深吸一口气,运足内力迎着瀑布逆刀而上,可手中的刀与那飞流刚刚接触到,一阵生猛的疼痛便从虎口传来。

    刀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向着师父飞去,师父伸出苍老的右手稳稳的接住了这把君心。司空鸣低头向右手手掌看去,从虎口处已经裂出了一条血缝,鲜血流得满手都是鲜血。

    师父叹了口气,摇摇头,招手把司空鸣叫了回来,从白衣上割了一段下来为司空鸣包扎手掌。司空鸣惭愧的低下头,以为师父的叹气是因为自己的不争气。

    “师父,能否再让徒儿一试?”司空鸣声音坚定的问道。

    师父惊愕的看了一眼司空鸣,他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看到司空鸣怄气的模样,师父让司空鸣闭眼盘腿坐下,司空鸣以为师父又要开始教授东西了,便老实照做,突然师父在自己身上点了两下,自己竟然不能够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