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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淮关瘟疫

    马儿在城外五里的一座长亭停下,伯麒伯麟负责将马儿拴好。

    长亭内有两道身影而立,陆旖璇下了马就急急跑过去,“子鸢~”

    一身白衣的女子转身,戴着面纱,一双凤眼染上层层笑意,“你们来了。”

    昨日他们便约好今日在此相见。

    “嗯,怕被我爹发现,所以我们早早就出门了。”陆旖璇嘻嘻一笑。

    “那照这样子,你们算是……私奔?”顾知浅调侃道。

    夜青檀斜睨了他一眼。

    陆旖璇却是高兴,道:“顾知浅,你还是挺聪明的,我们就是私奔!”

    夜青檀幽幽道:“我们可是按礼数成的亲,怎么就成私奔了?”

    这个问题他方才就想问了,私奔?那岂不是无名无分?

    陆旖璇撇撇嘴,道:“哎呀,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夜青檀忽然凑近,目光灼灼。

    陆旖璇的一颗心忍不住“噗通噗通”直跳,扭过脸,“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说了……”

    这个大魔王真的太小心眼了……

    安子鸢一声轻笑,道:“想来你爹在家定是气急败坏了。”

    “那我也没办法,我爹那个人反复无常的,我得在他改变主意前赶紧溜出来。”

    “如此行事,你爹不会更加讨厌阿夜吗?他定会觉得是阿夜唆使你离家的。”顾知浅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爹现在不讨厌他了,也不知道夜青檀给我爹灌了什么迷魂汤,虽然谈不上多大热情,但我爹就还是变了个人!”

    关于这点,陆旖璇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缠着夜青檀问了无数遍,夜青檀就是不告诉她,就连她亲爹也绝口不提,说这是男人之间的对话,她一个女儿家家的就不用管了。

    “那你也是喝了我的迷魂汤?”夜青檀故意一问。

    “我……”陆旖璇脸颊微烫,随后一扬头,“是你喝了我的迷魂汤!”

    夜青檀没有回答,眸光微动,嘴角微抿。

    也许吧……

    “看来阿夜这是成功搞定了岳父啊。”顾知浅打趣地看着夜青檀。

    “哼。”夜青檀从鼻腔里冷哼一声,听上去颇有几分傲娇之态。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还是赶紧动身吧,万一我爹追上来就不好了。”

    “恐怕不行。”顾知浅忽然说道,神色严肃起来。

    见他如此表情,夜青檀便知定是有其他缘故,问道:“可是有事发生?”

    顾知浅点点头,道:“今早收到来信,说是淮关突然爆发了瘟疫。”

    “瘟疫?”安子鸢看着顾知浅。

    “正是。官府束手无策,打算让封锁淮关。早年我游历的时候,曾遇一名大夫,姓曾,也算聊得来,此番正是他写信求救于我。我本也是一位大夫,既然知情了,就不会置之不顾,所以打算动身前往淮关。”

    “瘟疫?那岂不是很严重。你若现在过去,想来也是危机重重的。”安子鸢担忧道。

    顾知浅微微一笑,道:“我也遇到过不少瘟疫,况且我是天下第一的‘玉面神医’,一般病症根本伤不到我。”

    “可你之前就不小心中了毒……”安子鸢眉宇紧皱。

    “你中毒了?”夜青檀看向顾知浅,语气微扬,眼中不是关怀,反倒有一丝质疑。

    顾知浅轻咳一声,“是啊,此前那是不小心。不过淮关那么多百姓,官府放任他们,可终究是有人请求于我,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前往一看。”

    安子鸢知道顾知浅是打定主意了,抿唇,而后道:“既然如此,我与你同去。”

    “不行。”顾知浅立即回绝。

    “为何?”

    顾知浅认真道:“那里病情究竟如何,我尚不知晓,我岂能让你与我一同冒险。”

    闻言,陆旖璇也道:“是呀子鸢,你若是过去怕是不太合适。”

    “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但我也去意已决。是你留我在顾府的,这段时日你也教了我不少医理,我虽比不得闻柳,可眼下她不在你身边,我若是同你前去,多少也能给你打打下手。”

    “子鸢,你……”

    “就这么说定了,你若要去,我也定要和你同去。”安子鸢不给顾知浅拒绝的机会。

    即使她声音如一贯的悠扬婉转,可那语气和眼神都不容置疑。

    安子鸢的性子就是如此,一旦她认定了,就难轻易改变。

    顾知浅轻叹了口气,道:“也罢,你就与我一同去吧。”

    顾知浅答应了,安子鸢便立即有了笑容,“好。”

    “不过到了那你需得时刻跟在我身边,懂了吗?”顾知浅嘱咐道。

    安子鸢点头,“一切听你的。”

    “顾知浅,你可得保护好子鸢,将她毫发无损地带回来,否则到时我绝不会放过你!”陆旖璇佯装威胁。

    其实,他们都明白,有顾知浅在身边,安子鸢也绝不会出什么情况。

    顾知浅点头,“放心,我绝对会护好她。”

    “如此,你们动身吧,我们也准备回澜川去了。”夜青檀。

    “路上多小心。”顾知浅双眸微敛。

    夜青檀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颔首,“知道了,出发吧。”

    四人分道而行。

    赶了约莫一天的路,顾知浅和安子鸢总算来到了淮关。

    城门已被封死,顾知浅便抱着安子鸢翻上城墙进入。

    空荡荡的街道,所有的店铺小摊都已没落,各种牌匾小车东倒西歪,宛若一座废墟。

    目之所及,还有不少尸体,有些被盖上了白布,有些则暴尸空中,传来一阵阵恶臭。

    诺大的一座城,连半点人气都没有,更是半盏灯都瞧不见,完全被黑幕笼罩,死寂得如地狱一般。

    安子鸢从未见过这么多尸体,不由得一阵反胃。

    顾知浅敏锐地察觉,微微伸手将她揽住,将她的脸侧向自己,柔声道:“别怕,有我。”

    安子鸢稳了稳心神,“嗯。现下我们该去哪里,这儿似是连一间落脚的客栈都没有。”

    “跟我来。”

    走过两条街道,顾知浅和安子鸢来到一间医馆,门外的牌匾早就消失不见。

    顾知浅伸手敲了敲门,片刻,里头便有人应声道:“是谁?”

    接着,传来一阵动静,门被打开了一个缝隙,露出一个尖脑袋,眼圈深重,面庞消瘦,看着甚是憔悴。

    “曾兄,是我。”

    曾泉见来人是顾知浅,喜上眉梢,忙将门打开,道:“是顾兄!快请进请进!”

    顾知浅和安子鸢进了门,首先看到就是厅堂里躺着的几位病人,面色范青,看上去奄奄一息。

    “请随我去后院。”

    顾知浅牵着安子鸢的手,跟着曾泉来到后院。

    “二位请坐。”曾亮道,想给顾知浅安子鸢倒杯茶,却发现水壶空空,尴尬一笑,“抱歉,我去……”

    “无妨曾兄。”顾知浅忙叫住他,“我们不渴,你坐下吧。”

    安子鸢同样微微颔首。

    于是,曾泉放下手中的水壶,坐下。

    借着烛光,安子鸢略微打量了一番,这曾公子看上去应该没有比顾知浅大多少,可如今面庞消瘦,头发凌乱,已有了胡青,除了眼中还有些生气,其余无一不显出疲惫与沧桑。

    “远道而来,恕我招待不周。”

    “没关系的,我来也不是为了找你叙旧的。你信上告诉我淮关瘟疫严重,我前来一看,才知……”

    一听到瘟疫,曾泉就重重叹了口气,“是啊,短短不出一个月,淮关就沦落为了人间地狱。”

    “究竟是何瘟疫,连你也束手无策?”顾知浅问道。

    据他所知,曾泉的医术虽比不得他,但也绝对称得上高明。

    曾泉摇摇头,“我翻阅了无数典籍,也做过无数次尝试,试了许多药,既找不清究竟是何种瘟疫,也救不了那些得病的人。”

    顾知浅眉头微皱,暗自思忖,接着道:“那这瘟疫何时开始的?有何症状?”

    “约莫是半月前,城里陆陆续续有些人死去。一开始只是几位乞丐,大家都还不当回事。可渐渐的,死得人多了,有些是当地的富家,大家才开始注意到这件事情。我们发现这些人死前的症状一模一样,就连死后的样子也极为相似,故此城里大夫怀疑是疫症。”

    “此消息一出,城里就开始人心惶惶,纷纷到医馆检查,我爹与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夫研讨许久,也查不出病因。可这病蔓延得极快,不到半月,城里因为此病死去的人数就越渐攀升,快接近两百人了。”

    说着,曾泉拳头不自觉握紧。

    “两百人,如此之多?!”安子鸢轻呼出声。

    “是啊……可叹我身为一名大夫,至今未找出病因,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人死在我眼前。就连我爹也因此而丧命……”曾泉的话戛然而止,垂头,拳头握得更禁了一些。

    “令尊他……”顾知浅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知如何劝慰,“曾兄,还请节哀顺变。”

    曾泉抹去眼中的泪珠,“我爹一生行医救人无数,临死前,他说他并不后悔为此丧病,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没能救好城中的百姓。我身为人子,定要实现他的遗愿,让我爹走得安心!”

    “我相信曾兄你一定可以的,令尊也会为你而骄傲。”

    “可我医术有限,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才想到了顾兄你,你是天下第一神医,还请顾兄助我一臂之力!”曾泉言辞恳切。

    “曾兄严重了,你我同是大夫,本就该救人性命。此事我虽不知结果究竟如何,但我既然来了,定会全力相助!”

    “在此,我就先替淮关百姓谢过顾兄了!”曾泉说着,忽然下跪,朝顾知浅拱手。

    顾知浅连忙将他扶起,道:“曾兄不必行此大礼。”

    “顾兄不远千里肯来相助,已是大恩大德,接下来还要仰仗顾兄,救我淮关百姓!”

    “你放心,不过眼下我想先看看那些病人。”

    “我医馆里就收留了一些病人,顾兄请随我来。”

    顾知浅检查了一圈,眉头拧起,

    “可检查出什么了?”安子鸢问道。

    “我仔细检查了他们每一个人,他们的面色范青,嘴唇紫黑,瞳孔涣散不等大,口腔溃烂,有腥臭味,而且手指震颤。我也询问过他们了,说是呼吸困难,会恶心呕吐,腹痛等。”

    “那这是什么病症?”

    “这听上去与我所遇到过的一些病症并无太大的区别之处。曾兄,你的药方可否给我过目?”

    “当然。”曾泉取来药方。

    顾知浅细看了药方,“顾兄,这药方可有什么问题?”

    顾知浅轻摇头,“你所列出的这些药材确实都是针对以上的症状的,没有问题。”

    “我也是如此想的,可不知为何,他们服下过后,最多就是减缓了一些痛苦和发病时辰,却无法根治。”

    “这就奇怪了……”

    这还是安子鸢第一次见到顾知浅露出如此表情,便知此次淮关的病症绝不简单。

    顾知浅沉思了会,道:“我想我还需得再多看一些病人,眼下我也无法下决断。”

    “这会已是深夜,顾兄若是想检查,明日我再带顾兄去,许多得病的人此前都被官府单独关押在一处。”

    “为何要关押起来?”安子鸢问。

    “姑娘有所不知,此前官府说了,此举是为了不让病情扩大,平日里也只许大夫去检查,可是病情不见好转,城里得病的人也越来越多。所幸官府后来也就不让人大夫过去了,那些病人只能被关在里面等死了。”

    “官府怎么如此行径,这岂不是存心要了他们的命?!”

    “瘟疫横行,所有人自顾不暇,官府放出话来,说是只要将那些人关押,病情就不会扩散,而百姓们又怕自己得病,自然不会反对。可谁能想到,口口声声说会救好大家的官府前几日也就早人去楼空,封锁了城门,只留我们在城内等死。”说到这,曾泉还愤愤难平。

    “怪不得我们进来的时候城中竟是那般模样……”安子鸢对这淮关的百姓不禁深深同情起来,“可淮关的瘟疫如此严重,为何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难道没有人将此事上报朝廷吗?”

    曾泉冷笑一声,“怎么没有?可我们淮关只是一座小城,天曜皇朝那么多人,在朝廷眼里我们的命不过轻如蝼蚁。众多大夫都束手无策,他们躲着瘟疫还来不及,官府都抛下我们了,怎会与我们共进退?”

    安子鸢无言,她竟忘了,这世上,有太多的人命在那些人眼中是轻贱的……

    “外界不知晓淮关的情形,显然是有人故意封锁消息,想让淮关的百姓自生自灭。”顾知浅冷声道。

    他心底隐隐有些预感,却不能断定。

    “朝廷不想管我们,那我们就越要抗争到底。我曾泉发誓一定要倾尽所有救人,与淮关人共存亡!”曾泉字字铿锵。

    顾知浅安子鸢心头也受到了触动。

    “我也会倾尽全力助曾兄一臂之力。”

    “多谢顾兄,眼下天色已晚,顾兄和……”曾泉一顿,显然是还不知道安子鸢如何称呼。

    “这位是我夫人。”顾知浅道。

    “原来顾兄已经有夫人了,失礼失礼。”

    安子鸢看了顾知浅一眼,脸色微红,虽然她明白顾知浅是为了让他俩不引人注目,可从他嘴里听到“夫人”二字,心中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

    “那还请顾兄和顾夫人随我去房间。”

    当安子鸢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是要和顾知浅睡同一间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