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拜师
南律醒来时，发觉自己正处在一间陌生的竹屋里，他迅速起身，警惕地望向四周，手碰到了旁边柔软的东西，他猛一扭头，眼中的警惕放下了一些，旁边躺着的正是顾知浅。
顾知浅还在睡着，眉头紧皱，睫毛在微微颤抖，眼睑还有未消失的泪痕。
就在清醒的那一瞬间，许多的画面一下子涌入脑海中，疼得他脑壳快要炸开，“娘亲！”
他立即翻身下了床，推开门跑了出去。
外面是一大片竹林，他在的这间竹屋似乎在林间的最深处。
可他还没跑出几步，就听一个声音响起，“你要去哪？”
声音低沉有些沙哑，但又显得空灵，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南律扫了四周一圈，又抬头看了看，没有半个人影。
“是谁？！”南律又警惕起来，敛了敛眸子。
“小娃儿，昨日我刚救了你，这会就翻脸不认人了？”声音仿佛还是从天边传来，但紧接着，竹叶一阵作响，一道红色的人影从天边降落。
南律回头，自己身后竟忽然多了一个头发发白，看上去约莫一定岁数，但又显得十分年轻精神的老者，那一身耀眼的红衣和发白的头发实在太过显著。
“刚才是你在说话？”南律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夜聿雪自然注意到他的动作，这小娃儿还挺警惕的……他上前一步，扬唇一笑，“你真不记得了？昨天可是我救了你一命，把你从悬崖上带上来的，否则你现在就已经是那匹野狼的口中餐了。”
南律看着夜聿雪，原来昨儿个不是梦……他站直身体，恭敬地向夜聿雪行了个礼，“高人救我一命，南律感恩不尽。”
“快起来吧，我一向不看重这些虚礼。”夜聿雪双手懒洋洋道。
南律起身请求道：“高人，我求你先替我照顾我的朋友，我要去个地方。”
“你该不会是想回到那悬崖底下去找你娘亲吧？”夜聿雪一下子看透南律的想法。
“高人，你见到我母亲了？她在哪？！”南律忙问道。
夜聿雪瞥了眼南律，缓缓开口道：“你娘亲从悬崖上坠落，已经香消玉殒了。”
内心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南律眸子一沉，握紧了小小的拳头，“我要去找我娘亲！”
夜聿雪拽住他的后衣领，轻而易举将他提了起来，南律蹬着双腿，拼命挣扎着，“你放开我，我要找我娘亲！”
“你个小娃儿，我救你回来是让你去送死的吗？”
“就算死，我也要和我娘亲在一起！你给我放开！”南律回头狠狠一口，咬在了夜聿雪的手上。
夜聿雪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手却没有松开，只不过眼中多了些惊讶，他清楚地看到眼前这个孩子眼中的戾气，那身上透出来的气息竟给人一种压迫感，若没有此变故，日后不可限量……
“你就算不顾自己的性命，难道你也要枉费你娘亲的苦心吗？”
闻言，南律忽然一怔，只听夜聿雪继续道：“昨日我发现你时，你娘亲将你护在怀里，并且在你身上绑了一条腰带与她的手连在一起，说明她从悬崖上跳下来时就打算用她自己的命换你的一线生机。”
“她一个人承载了所有的冲击力，虽然你也几近昏迷，内脏也受到了些损伤，可到底是保住了一条命。再者，你就算此刻回去，也见不到你的娘亲，因为我昨日亲耳听到那人将你娘亲的尸首带走了。还有，你若是贸然出去，若是被人瞧见，你没有死的事情岂不是就会曝光了？”
夜聿雪的每一句话都打在了南律的心头，脑海中回响起昨日娘亲在他耳边说的话，你要好好活着！
娘亲，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的……
见南律安静下来，夜聿雪松开手，将他放在了地下，这时，一个东西从他怀中掉落，夜聿雪迅速捡起，“玉佩？还真是一块上好的玉佩啊~小娃儿，你可……”
夜聿雪话还未说完，南律就抬起手从他手中抢走了这块玉佩，攥在手里，瞳孔在颤抖。
夜聿雪心中猜中了几分，道：“这想必是你娘的东西吧。”
“这是我爹的，娘说是皇……”
“你不用担心，你的身份我已知晓，在我这，尽管直说。”夜聿雪看出南律在想什么，心中不得不再次感叹，这小娃儿心思还真是比一般小孩细腻。
南律顿了顿，继续道：“娘说这是皇爷爷特意命人赏赐给我爹的，这枚玉佩倒过来便是一个“逸”，是我爹的名字……”
“还真是别致，看来你皇爷爷很喜欢你的父亲，若说起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名字中又有个‘逸’字的，那就只有逸德皇子了。”
南律眸中有些许讶异，“高人你知道？”
“我虽隐居在此，偶尔入世买酒时听起一些，不过昨日我带你们回来时候听闻皇上驾崩了，是逸德皇子为了篡位弑君，今儿个九皇子应该登基了。”
“才不是！”南律忽然大吼一声，将那枚玉佩牢牢攥在掌心，那双漆黑的双瞳瞪着夜聿雪，眼中满是恨意，极力想要证明自己所说的话，“我爹绝不可能杀害皇爷爷，是他们，是他们害死了皇爷爷，嫁祸给我爹，还逼得我娘跳崖！”
夜聿雪一时间没有作答，那一瞬间，他竟从眼前这个小孩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我相信你说的……然后呢，继续说说那枚玉佩的事吧。”
“后来我爹就将这枚玉佩送给我了娘亲，娘亲随身带着，她一定是昨日偷偷塞到我怀里的……”一想到凝妃，南律便觉得心如刀绞。
一夜之间，他从身份尊高，众星捧月的小皇子便成了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儿，他不在乎身份，可他不能接受自己亲近之人的死。他的爹爹，他的娘亲，高将军，顾御医等等，他们都是无辜的，都是含冤受屈而死！他必须要为他们报仇，就不能让他们死不瞑目！
“我要报仇，我要替他们报仇！”南律抬头，目光无比坚定地看着夜聿雪。
这眼神……真是跟年轻的他太像了……
“你小小年纪，怎么替他们报仇？”
“你帮我！我拜你为师！你能从他们手中救下我，方才出现在我身后又能悄无声息，你武功一定很高，我求你收我为徒，教我武功！”南律说完，“扑通”一声郑重下跪。
“我也要，我也求你收我为徒，我也要报仇！”不知何时，顾知浅已经苏醒，听到了南律和夜聿雪的对话，磕磕碰碰地来到他跟前，和南律并肩下跪。
“我爹也因为他们丧了命，我亲眼看着我爹死在我眼前，我无论如何，都要替他们报仇！”明明身子是那么单薄，脸上也没有血色，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可偏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有着和南律一模一样的坚决和恨意。
“高人，求你了！”
两个孩子朝着夜聿雪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南律从未向他的皇爷爷和父母之外的人磕过头，而他也一向傲气，可这次他这头磕得心甘情愿，只要能练就一身武功，那他就可以杀了他的仇人。
“娘亲与我共同坠崖，她拼死救我一命，我侥幸活了下来，这就说明上天想给我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若终有一死，我也要手刃仇人之后再死！”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很难相信一个在宫里养尊处优的小皇子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落，哪怕他的娘亲拼死相护，也不一定能有一线生机，可偏偏他就是获得了这微乎其微的生机，甚至在险些被野狼吃掉的时候，他夜聿雪出现了，救下了他一命。
也许如他所说，上天让他救下这个小娃儿，就是为了让他助他一臂之力，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
“你们确定要拜我为师？我要求一向非常严格。”
“高人，只要你肯教我们功夫，能报仇，我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南律仰起小小的脑袋，那张精致的脸蛋布满寒霜，眼中是誓死要报仇的决心。
夜聿雪就是在那一刻动了恻隐之心，这个跟他极为相像的孩子……如果放任不管，只怕他难以安心……
夜聿雪伸手，几乎一眨眼功夫，他就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摸了摸他们身上的骨头，眼中倒是有些惊奇，这两个孩子骨骼极为适合练武，就算其中一个身子虚弱，但只要他在，好好调养一番绝不会有太大问题。如果再勤学用功，假以时日，他们在武功上的成就必定惊讶整个江湖！
“也罢，你们与我有缘，我便破例收你们为徒吧。”
两个孩子一听，相视一眼，欣喜若狂，连忙磕头道谢。
“好了，别光顾着谢我了，既然拜我为师，还不正式行拜师礼。”
南律和顾知浅起身，挺直身板，拱手，郑重行了个礼，“徒儿拜见师傅！”
此刻，这两个孩子就正式成了他的徒儿。夜聿雪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让他们走上一条复仇的路，明明他已经经历过，知道这条路会走得多艰辛。
可也许正是因为经历过，他才能更加体会他们的感受，如果没有复仇，只怕他们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了……
“起身吧。”
南律和顾知浅站了起来，夜聿雪目光从他们两人身上扫过，“练武是件极为艰辛的事，你们要吃的苦绝对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多，你们可做好准备了？”
“师傅，无论多苦，我们都绝不会退缩的！”
“好，既然如此，从今儿开始，你们就抛去你们过去的身份，暂时忘却过去的种种，一心练武。尤其是你，你不仅要抛掉你的身份，更要抛弃你的名字，你能割舍吗？”这后半句话，显然是问南律的。
“能！没有我爹娘，那身份名字于我有何用处！”南律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好！”夜聿雪微微赞许地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便随了我姓夜，至于叫什么……就叫青檀吧。你们师娘近来迷上了作画写字，那青檀木做出来的宣纸是极好的，你们师娘最为喜欢。”
“夜青檀……”南律低声重复了一遍，“好，就听师傅的！”
“那你呢？”夜聿雪转向顾知浅。
顾知浅轻摇头，道：“往日我身子虚，都在房里养着，宫里除了南律他们几乎无人认识我，我想留着我的名字，留着我爹的姓……”
夜聿雪点点头，“也好。那就这样吧，我们先进去，眼看着也快到午饭的时辰了，你们师娘也快回来了，等她回来，你们就有好吃的了。”
空旷的幽深的山间竹林，师徒三人缓步往竹屋的方向走去。
“师傅，原来我们有师娘啊！”
“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是，只是没想到师傅竟然有……”
“你们两个小娃儿是几个意思？你们师傅我怎么就不能有媳妇了？！罚你们两个不许吃午饭！”
“……”
后来夜青檀和顾知浅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这位师娘——南宫宓，师娘的性子很是温婉，尤其对他们两个更是体贴入微，就是对待师傅就显得不是很温柔了。
只不过师傅那样厉害的一个人面对丝毫不会武功的师娘，却是任打任骂，常常被揪着耳朵也是一脸笑呵呵的。师傅说这是因为好男不跟女斗，当然这句话被师娘听去后，师傅就被师娘罚去跪搓衣板了。
有一次师傅喝多了酒说起年轻的时候，说是那时他一心想着报仇忽略了师娘，师娘又险些为他丢了性命，他好不容易救活了师娘，只不过两人却都一夜白发。他还说，他以前只爱穿着黑色的衣服，是因为师娘喜欢红色，故此才日日穿着红色。
夜青檀和顾知浅觉得师傅做到如此很是厉害，尤其最厉害的要数他能将师娘做的饭菜全都一一吃下，要知道，师娘做的饭……
夜聿雪总是说他们两个年纪小不懂，直到很多年后他们也遇上了各自心仪的姑娘，才体会到师傅的心思。
只不过是因为心悦一人，所以任何事情都甘之如饴……
十三年后……
“今儿个你们就要下山了……”夜聿雪缓缓道。
十八岁的夜青檀和顾知浅身子非常修长挺拔，尽管面庞有些青涩，可那身上的气质与眼中的坚毅绝非常人可比。
“师傅师娘十几年来的教诲，徒儿铭记在心！”
“这么多年来，师傅暗中为我们探听消息打点，徒儿感激不尽！”
“你们既是我的徒弟，我能帮你们的也只能到此为止，下了山，今后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夜聿雪沉了沉嗓子。
南宫宓一手抚着一人的面庞，眼中尽是不舍，“以后你们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了吗？”
“知道的师娘，待我们完成心愿，一定回来看您和师傅。”顾知浅笑道。
“到时候你们可要带着你们心仪的女子过来才是。”
“好，师娘等着便是。”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些下山去吧。”夜聿雪说道，压下心中的不舍，“为师只有一句话告诉你们，万事以‘忍’字为先。”
夜青檀和顾知浅点头，对着他们郑重行了个拜别礼，“徒儿谨记。师傅师娘，保重！”
夜聿雪和南宫宓目送着两人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这才收回了视线。
“你说此行他们能否安全回来？”南宫宓靠着夜聿雪的肩膀。
“这条路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无论如何，他们都做好了准备，我们能做的便是等待。”夜聿雪缓声道。
南宫宓轻叹一声，“希望这两个孩子平安无事。”
“走吧，天凉了，回屋吧。”夜聿雪搂着南宫宓往屋里走去。
“这两个臭小子走了也好，咱们也能过过二人世界，清静些。”
林中传来夜聿雪的低语，像极了竹子的叹息……
顾知浅还在睡着，眉头紧皱，睫毛在微微颤抖，眼睑还有未消失的泪痕。
就在清醒的那一瞬间，许多的画面一下子涌入脑海中，疼得他脑壳快要炸开，“娘亲！”
他立即翻身下了床，推开门跑了出去。
外面是一大片竹林，他在的这间竹屋似乎在林间的最深处。
可他还没跑出几步，就听一个声音响起，“你要去哪？”
声音低沉有些沙哑，但又显得空灵，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南律扫了四周一圈，又抬头看了看，没有半个人影。
“是谁？！”南律又警惕起来，敛了敛眸子。
“小娃儿，昨日我刚救了你，这会就翻脸不认人了？”声音仿佛还是从天边传来，但紧接着，竹叶一阵作响，一道红色的人影从天边降落。
南律回头，自己身后竟忽然多了一个头发发白，看上去约莫一定岁数，但又显得十分年轻精神的老者，那一身耀眼的红衣和发白的头发实在太过显著。
“刚才是你在说话？”南律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夜聿雪自然注意到他的动作，这小娃儿还挺警惕的……他上前一步，扬唇一笑，“你真不记得了？昨天可是我救了你一命，把你从悬崖上带上来的，否则你现在就已经是那匹野狼的口中餐了。”
南律看着夜聿雪，原来昨儿个不是梦……他站直身体，恭敬地向夜聿雪行了个礼，“高人救我一命，南律感恩不尽。”
“快起来吧，我一向不看重这些虚礼。”夜聿雪双手懒洋洋道。
南律起身请求道：“高人，我求你先替我照顾我的朋友，我要去个地方。”
“你该不会是想回到那悬崖底下去找你娘亲吧？”夜聿雪一下子看透南律的想法。
“高人，你见到我母亲了？她在哪？！”南律忙问道。
夜聿雪瞥了眼南律，缓缓开口道：“你娘亲从悬崖上坠落，已经香消玉殒了。”
内心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南律眸子一沉，握紧了小小的拳头，“我要去找我娘亲！”
夜聿雪拽住他的后衣领，轻而易举将他提了起来，南律蹬着双腿，拼命挣扎着，“你放开我，我要找我娘亲！”
“你个小娃儿，我救你回来是让你去送死的吗？”
“就算死，我也要和我娘亲在一起！你给我放开！”南律回头狠狠一口，咬在了夜聿雪的手上。
夜聿雪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手却没有松开，只不过眼中多了些惊讶，他清楚地看到眼前这个孩子眼中的戾气，那身上透出来的气息竟给人一种压迫感，若没有此变故，日后不可限量……
“你就算不顾自己的性命，难道你也要枉费你娘亲的苦心吗？”
闻言，南律忽然一怔，只听夜聿雪继续道：“昨日我发现你时，你娘亲将你护在怀里，并且在你身上绑了一条腰带与她的手连在一起，说明她从悬崖上跳下来时就打算用她自己的命换你的一线生机。”
“她一个人承载了所有的冲击力，虽然你也几近昏迷，内脏也受到了些损伤，可到底是保住了一条命。再者，你就算此刻回去，也见不到你的娘亲，因为我昨日亲耳听到那人将你娘亲的尸首带走了。还有，你若是贸然出去，若是被人瞧见，你没有死的事情岂不是就会曝光了？”
夜聿雪的每一句话都打在了南律的心头，脑海中回响起昨日娘亲在他耳边说的话，你要好好活着！
娘亲，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的……
见南律安静下来，夜聿雪松开手，将他放在了地下，这时，一个东西从他怀中掉落，夜聿雪迅速捡起，“玉佩？还真是一块上好的玉佩啊~小娃儿，你可……”
夜聿雪话还未说完，南律就抬起手从他手中抢走了这块玉佩，攥在手里，瞳孔在颤抖。
夜聿雪心中猜中了几分，道：“这想必是你娘的东西吧。”
“这是我爹的，娘说是皇……”
“你不用担心，你的身份我已知晓，在我这，尽管直说。”夜聿雪看出南律在想什么，心中不得不再次感叹，这小娃儿心思还真是比一般小孩细腻。
南律顿了顿，继续道：“娘说这是皇爷爷特意命人赏赐给我爹的，这枚玉佩倒过来便是一个“逸”，是我爹的名字……”
“还真是别致，看来你皇爷爷很喜欢你的父亲，若说起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名字中又有个‘逸’字的，那就只有逸德皇子了。”
南律眸中有些许讶异，“高人你知道？”
“我虽隐居在此，偶尔入世买酒时听起一些，不过昨日我带你们回来时候听闻皇上驾崩了，是逸德皇子为了篡位弑君，今儿个九皇子应该登基了。”
“才不是！”南律忽然大吼一声，将那枚玉佩牢牢攥在掌心，那双漆黑的双瞳瞪着夜聿雪，眼中满是恨意，极力想要证明自己所说的话，“我爹绝不可能杀害皇爷爷，是他们，是他们害死了皇爷爷，嫁祸给我爹，还逼得我娘跳崖！”
夜聿雪一时间没有作答，那一瞬间，他竟从眼前这个小孩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我相信你说的……然后呢，继续说说那枚玉佩的事吧。”
“后来我爹就将这枚玉佩送给我了娘亲，娘亲随身带着，她一定是昨日偷偷塞到我怀里的……”一想到凝妃，南律便觉得心如刀绞。
一夜之间，他从身份尊高，众星捧月的小皇子便成了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儿，他不在乎身份，可他不能接受自己亲近之人的死。他的爹爹，他的娘亲，高将军，顾御医等等，他们都是无辜的，都是含冤受屈而死！他必须要为他们报仇，就不能让他们死不瞑目！
“我要报仇，我要替他们报仇！”南律抬头，目光无比坚定地看着夜聿雪。
这眼神……真是跟年轻的他太像了……
“你小小年纪，怎么替他们报仇？”
“你帮我！我拜你为师！你能从他们手中救下我，方才出现在我身后又能悄无声息，你武功一定很高，我求你收我为徒，教我武功！”南律说完，“扑通”一声郑重下跪。
“我也要，我也求你收我为徒，我也要报仇！”不知何时，顾知浅已经苏醒，听到了南律和夜聿雪的对话，磕磕碰碰地来到他跟前，和南律并肩下跪。
“我爹也因为他们丧了命，我亲眼看着我爹死在我眼前，我无论如何，都要替他们报仇！”明明身子是那么单薄，脸上也没有血色，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可偏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有着和南律一模一样的坚决和恨意。
“高人，求你了！”
两个孩子朝着夜聿雪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南律从未向他的皇爷爷和父母之外的人磕过头，而他也一向傲气，可这次他这头磕得心甘情愿，只要能练就一身武功，那他就可以杀了他的仇人。
“娘亲与我共同坠崖，她拼死救我一命，我侥幸活了下来，这就说明上天想给我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若终有一死，我也要手刃仇人之后再死！”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很难相信一个在宫里养尊处优的小皇子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落，哪怕他的娘亲拼死相护，也不一定能有一线生机，可偏偏他就是获得了这微乎其微的生机，甚至在险些被野狼吃掉的时候，他夜聿雪出现了，救下了他一命。
也许如他所说，上天让他救下这个小娃儿，就是为了让他助他一臂之力，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
“你们确定要拜我为师？我要求一向非常严格。”
“高人，只要你肯教我们功夫，能报仇，我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南律仰起小小的脑袋，那张精致的脸蛋布满寒霜，眼中是誓死要报仇的决心。
夜聿雪就是在那一刻动了恻隐之心，这个跟他极为相像的孩子……如果放任不管，只怕他难以安心……
夜聿雪伸手，几乎一眨眼功夫，他就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摸了摸他们身上的骨头，眼中倒是有些惊奇，这两个孩子骨骼极为适合练武，就算其中一个身子虚弱，但只要他在，好好调养一番绝不会有太大问题。如果再勤学用功，假以时日，他们在武功上的成就必定惊讶整个江湖！
“也罢，你们与我有缘，我便破例收你们为徒吧。”
两个孩子一听，相视一眼，欣喜若狂，连忙磕头道谢。
“好了，别光顾着谢我了，既然拜我为师，还不正式行拜师礼。”
南律和顾知浅起身，挺直身板，拱手，郑重行了个礼，“徒儿拜见师傅！”
此刻，这两个孩子就正式成了他的徒儿。夜聿雪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让他们走上一条复仇的路，明明他已经经历过，知道这条路会走得多艰辛。
可也许正是因为经历过，他才能更加体会他们的感受，如果没有复仇，只怕他们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了……
“起身吧。”
南律和顾知浅站了起来，夜聿雪目光从他们两人身上扫过，“练武是件极为艰辛的事，你们要吃的苦绝对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多，你们可做好准备了？”
“师傅，无论多苦，我们都绝不会退缩的！”
“好，既然如此，从今儿开始，你们就抛去你们过去的身份，暂时忘却过去的种种，一心练武。尤其是你，你不仅要抛掉你的身份，更要抛弃你的名字，你能割舍吗？”这后半句话，显然是问南律的。
“能！没有我爹娘，那身份名字于我有何用处！”南律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好！”夜聿雪微微赞许地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便随了我姓夜，至于叫什么……就叫青檀吧。你们师娘近来迷上了作画写字，那青檀木做出来的宣纸是极好的，你们师娘最为喜欢。”
“夜青檀……”南律低声重复了一遍，“好，就听师傅的！”
“那你呢？”夜聿雪转向顾知浅。
顾知浅轻摇头，道：“往日我身子虚，都在房里养着，宫里除了南律他们几乎无人认识我，我想留着我的名字，留着我爹的姓……”
夜聿雪点点头，“也好。那就这样吧，我们先进去，眼看着也快到午饭的时辰了，你们师娘也快回来了，等她回来，你们就有好吃的了。”
空旷的幽深的山间竹林，师徒三人缓步往竹屋的方向走去。
“师傅，原来我们有师娘啊！”
“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是，只是没想到师傅竟然有……”
“你们两个小娃儿是几个意思？你们师傅我怎么就不能有媳妇了？！罚你们两个不许吃午饭！”
“……”
后来夜青檀和顾知浅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这位师娘——南宫宓，师娘的性子很是温婉，尤其对他们两个更是体贴入微，就是对待师傅就显得不是很温柔了。
只不过师傅那样厉害的一个人面对丝毫不会武功的师娘，却是任打任骂，常常被揪着耳朵也是一脸笑呵呵的。师傅说这是因为好男不跟女斗，当然这句话被师娘听去后，师傅就被师娘罚去跪搓衣板了。
有一次师傅喝多了酒说起年轻的时候，说是那时他一心想着报仇忽略了师娘，师娘又险些为他丢了性命，他好不容易救活了师娘，只不过两人却都一夜白发。他还说，他以前只爱穿着黑色的衣服，是因为师娘喜欢红色，故此才日日穿着红色。
夜青檀和顾知浅觉得师傅做到如此很是厉害，尤其最厉害的要数他能将师娘做的饭菜全都一一吃下，要知道，师娘做的饭……
夜聿雪总是说他们两个年纪小不懂，直到很多年后他们也遇上了各自心仪的姑娘，才体会到师傅的心思。
只不过是因为心悦一人，所以任何事情都甘之如饴……
十三年后……
“今儿个你们就要下山了……”夜聿雪缓缓道。
十八岁的夜青檀和顾知浅身子非常修长挺拔，尽管面庞有些青涩，可那身上的气质与眼中的坚毅绝非常人可比。
“师傅师娘十几年来的教诲，徒儿铭记在心！”
“这么多年来，师傅暗中为我们探听消息打点，徒儿感激不尽！”
“你们既是我的徒弟，我能帮你们的也只能到此为止，下了山，今后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夜聿雪沉了沉嗓子。
南宫宓一手抚着一人的面庞，眼中尽是不舍，“以后你们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了吗？”
“知道的师娘，待我们完成心愿，一定回来看您和师傅。”顾知浅笑道。
“到时候你们可要带着你们心仪的女子过来才是。”
“好，师娘等着便是。”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些下山去吧。”夜聿雪说道，压下心中的不舍，“为师只有一句话告诉你们，万事以‘忍’字为先。”
夜青檀和顾知浅点头，对着他们郑重行了个拜别礼，“徒儿谨记。师傅师娘，保重！”
夜聿雪和南宫宓目送着两人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这才收回了视线。
“你说此行他们能否安全回来？”南宫宓靠着夜聿雪的肩膀。
“这条路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无论如何，他们都做好了准备，我们能做的便是等待。”夜聿雪缓声道。
南宫宓轻叹一声，“希望这两个孩子平安无事。”
“走吧，天凉了，回屋吧。”夜聿雪搂着南宫宓往屋里走去。
“这两个臭小子走了也好，咱们也能过过二人世界，清静些。”
林中传来夜聿雪的低语，像极了竹子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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