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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琐事

    听到回传的消息,坐在会议厅的巴迈·达西欧是轻蔑哼笑,走到落地玻璃窗前,从麦格达最高的办公楼里眺望林立的都市丛林,背对着一脸苦相的大儿子,说:

    “这小子,总是甩一张臭脸,说我这个当老子的色胆包天。就是来求我办事,也恨不得避着我七尺远。这两年,他跟下面的人打成一片,成天躲在酒店里,监控都关了,不许我查。还以为他是筹策什么好玩的,一揭帘布,果然还是去当花花公子!哈哈,这小子,是最像我,也最不像我。我都是光明正大,他呢?还要跟我装!哼,长不大的东西啊…”

    “爸,我觉得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弟弟不像是…”

    “不像吗?人心隔肚皮啊,我的聪明仔——进来。”

    父子俩的谈话被敲门声打断。在外候着的秘书,是拿着电话进了会议厅,还快步走到巴迈先生的身边,告诉他有贵客到来。

    听完,巴迈笑逐颜开,更是到儿子的身边,重重地在他的肩上拍了两掌:“好,你去安排安排。这帮人喜好什么,你都清楚了,不用我再交代了吧?”

    “爸爸,又是他们?同他们打交道…”

    麻烦,麻烦。其实不用巴迈啰嗦,他的儿子也清楚,格威兰人肯定是最难招待的。可要是没有格威兰人,他们的生意更难做。

    巴迈要儿子记住,在整个北共治区,他可以开罪那些在市政厅放空屁的肥猪,也可以辱骂法庭的老花眼和警署的蛮牛。但是,格威兰人,他是万不能得罪的。

    放眼北方,银行、军火、财政…全是格威兰人在管。有钱有枪,格威兰人就是铁霸王。无论如何,都别得罪格威兰人,要是还想在银行贷款、还想在政府里有门路,就把格威兰人圣堂里的破书供着…

    当成是亲爹招呼。

    亲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儿子的自然最清楚。生意上守信又无耻,为人上正经又荒唐,是巴迈·达西欧恪守的信条。

    不论别的,单说对待女人的态度吧。巴迈教给儿子的,永远是你情我愿的最好——千万别跟某些不学无术的二流子一样,整日想着下药或用强,尽使些丢人的手段,没点儿阔绰的气量。

    他不止一次警告塔都斯,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就去追,追不到手的,就先调查她们的喜好,再用钱去砸——在麦格达这地方,只要舍得钱、有耐心,可以说,有九成九的把握能将中意的目标拿下,不论是男女、是老少、还是精灵,统统嗯一样。

    不过呢,鉴于塔都斯老是顶撞他,讥讽他是老当益壮的臭流氓,他遂其所愿,稍稍限制了儿子的花销。

    不管老婆女儿怎么宠这小兔崽子,他都是按周给钱,还把钱卡在一个适当的水平线上——拿去吃喝玩乐没问题,想追小姑娘?门都没有。当然,找嫖是足够的,可要是连起码的审美和安全都不考虑,那塔都斯·达西欧就真不配做他的儿子了。

    正因如此,当鬼鬼祟祟的塔都斯总是出入酒店,还仗着老妈老姐的名义封掉关键的监控后,他的父亲巴迈·达西欧是更感有趣——

    巴迈相信,自己的混账小儿子,终于在进入青春期后觉醒,开始搞些遵从本性的名堂了。

    为了维稳父子关系,他让儿子的朋友坎沙·杜拉欣前去窥探。他也是从少年时代走过来的,青春期的小年轻们有什么恶趣味,他能不知道?更何况,坎沙受过他的帮助,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他的要求。

    而坎沙的答案,自然令他满意——十七岁的塔都斯,可算到了意识觉醒的年纪,和漂亮娘们勾搭上了。

    “儿子?怀特先生,这是你的孩子?”

    “您说笑了。试想一下,我们格威兰人的孩子,又怎么会有小麦色的皮肤呢?”

    与格威兰相邻的珀伽内,两位金发白肤的格威兰人,正隔着美酒佳肴,在长方桌的两头相对而坐。

    一位含着红酒鹅肝,一位抿着羊脂果酱;一位盯着俏丽的男侍者、拉住人家的手细细把玩,一位欣赏着对方眼里的欲望之火、暗骂着军队多出怪胎。

    不用说,是进入中央圣堂的巴尔托·怀特来接待格威兰的贵宾——王庭驻军的实权人士了。

    这位客人年约四五十,面上净须短发,身材干练精壮,刚见面还是威严端庄,可看到略施粉黛的侍者后,这家伙眼冒的火光,让身为同胞的巴尔托都嫌丢人。

    不过,情势所迫,他的态度相当端正,俨然是历练充足的东道主:“先生,如果你喜欢,等我们享用完午茶,这里的贵宾包厢随时开放?您可以带着我们可爱的仆人去放松放松?来,孩子,请记住,在朋友之间,格威兰人流行贴面礼;在亲人之间,格威兰钟爱亲吻礼。去请教我们的好先生,他是如何看待你的?是想和你当朋友,成为一对忘年交;还是想收你当养子,多多宠爱呢?”

    小侍者将菜单抱在膝前,胆怯地靠近了些:“先生…”

    “可爱的丽人,那么生分的称呼,不适合你与我——来,叫我叔叔或父亲吧、父亲,父亲就好。再有两年,我的孙儿也该与你一般大了,有你这样年轻的孩子喊我一声父亲,那远去的青春似乎回到了衰老的身体上,多健康、多强壮、多美丽而诱人啊…”

    小侍者瞟了眼巴尔托,怯生生地探向前,贴向老军官的面颊。

    但客人的愿望,远没有这样简单…不仅是吻,更要掐、吸、索取。这猥琐的非礼,让巴尔托不忍直视,更让他想起在伏韦伦贫民区的童年——对伏韦伦的穷人家而言,最美味的肉食盛宴,就是腌制并焖煮的牛羊头颅。每逢年末,攒了些钱的好父母,都会从屠宰场买几具羊头,做好后一人一只、咬上软烂的皮肉就啃。

    而那羡慕的光景,与眼前的龌龊何其相似。

    等小侍者临近窒息,客人才放开他,恩准他坐在地上、狼狈地喘气。

    “真可爱,好乖乖…真可爱,年轻真好啊,”吻完,老军官擦光了嘴,满意地看向处变不惊的巴尔托,“我喜欢你的礼物,同乡。”

    “嗯,感谢您的热爱,我的同胞。”

    说真的,刚才那几十秒,巴尔托直觉得酸水在喉头泛滥,差点儿就捂着胃部、蹲下去呕吐了。格威兰军队的传统,他虽然略有耳闻,早已有心理准备,可等他亲眼目睹老上校的丑行,反胃的厌恶感照样突破了忍耐的极限——

    的碰去人几没是郎年少和童儿,身卖去女少些那逼就也,徒之耻无的里帮黑,候时的伦韦伏乡故在,道知要

    可这帮军队的老种狗…

    罢了,罢了,是他有求于人,是他屈于人下,那重口味的变态军官,就当作是个寻常人吧。他暂且不愿去理会那些奇特的嗜好,毕竟,先谈拢正经事最要紧。

    于是,在回过神的小侍者擦干净脸、退到一旁后,他试着将话题掰回正途上:“先生,出于尊重,我始终没有询问您的姓名…所以,冒昧请教,该如何称呼您?”

    “我的军衔是上校…就叫我上校先生吧。”

    “好的,上校先生。您也知道,本地的圣堂和国内大不相同,这些中洲人啊,是有求于我们、不不不,是你们、你们,我这样的小角色,难入他们的法眼啊。”

    “别太自谦了,怀特先生…”恢复状态的上校,倒是有些正经军人的气概,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毫无圆滑的了当,“身为外乡人,却融入他们的区间,无能之辈可不敢奢望。放心吧,你是第一次替他们办事,看在你我都是格威兰人的份上,我不会给你难堪——重要的,是他们履约而行,尽可能地采购我们需要的贵重金属及…圣岩。”

    “圣岩?明白,我会转告他们,敦促他们去搜集。不过,恕我冒昧,军队的圣岩也会短缺?”

    “当然会。怀特先生,你诵读过奇迹的经文吗?”上校的手探入礼服的内衬,掏出一枚氤氲金芒的黑水晶。此刻,他的目光和语气,比强吻侍者时更为贪婪,“只需念诵赞美帝皇的文章,用以击杀、护身、传送的奇迹,便会满足你的愿望…那些科学家渴求的知识、那些数学家计算的公式,或许,都隐含在神圣帝皇的光辉之中…赞美帝皇、帝皇在上。”

    “帝皇在上…”

    “特别是在伟大的使者干涉我国政务时,足以保命的圣岩,更显得弥足珍贵啊。”

    “是我眼界贫瘠了。圣岩的奇迹,我未曾见过多少——”

    巴尔托的真切自嘲,成功引来了上校的耐心解答。自从帝皇使者在温亚德展露力量,军方的高层与政界、经济界的幸存者,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帝皇使者的力量,远超他们设想的第五巅峰之强。在帝皇使者的力量之前,他们拥有的常规武器尽是玩具,即使爆炸火球的半径超过六公里的氢弹,也难不倒能够碾压横贯太阳而无伤的前代武神的帝皇使者。

    这些年来,帝皇使者的身体在衰老、出手次数在减少,他们本以为帝皇使者的精力不复过往,可等那座断罪的血肉之塔落于温亚德后,他们才明白,先前的揣测是多么可笑。

    而近日,帝皇使者麾下的前行之地,更是推出了令他们脊背发凉的业务——以血还血。在格威兰境内还好说,毕竟有人背了锅,还融在血肉之塔里嚎叫,暂时不会有人盯上军方,拿命买通圣恩者来施暴,可在北共治区?嘿,这里有多少人受过他们的魔爪,等“以血还血”推展开来,没等大头兵们嚷嚷着回国,他们这些管事的,恐怕早都乘船跑去邦联了。

    而圣岩的奇迹,是最能躲过圣恩者刺杀的护身之术。按照军方的测试,以一道庇护之盾为防线,再搭配一发突如其来的莫名之矛,就有三成的概率贯穿近身的圣恩者,反手杀敌;最安全的方法,则是用两道庇护之盾来抵御攻击,启动一扇天国之门,再通知专门的安全公司,实时激活传送的地标,就能百分之百地脱离圣恩者的刺杀范围,安全无忧。

    “当然,开启天国之门所需的花销,是一笔不菲的数目…”上校把圣岩放回口袋,失望地仰起头,对那金灿灿的水晶灯诉说着拮据,“安置在体内的天国之门,需要三十枚圣岩、三十枚啊!给那些安保公司预备的传送坐标,也需要三十枚圣岩方可激活。这可是六十枚圣岩!足足六十枚啊!怀特先生,你知道吗?这个月,圣岩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五万威尔一枚了。六十枚圣岩,整整三百万啊,用三百万威尔来保命…像我样清贫的中间人,非得掏空小半个家底,才能满足一家老小的安全需求啊。”

    “明白了,上校先生。我会告知圣堂方面,采购圣岩的钱,要比市价多出最少一成,且务必用贵金属或者威尔成交。”

    “很好,怀特先生。我们格威兰人都很聪明,交流起来无需兜圈绕话…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哪怕是隔空碰杯,巴尔托还是恶心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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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腻腻歪歪的恶俗军官,巴尔托周围的空气里仿佛飘荡着恶心的吐沫星子,每一次的呼吸,都会被这些沾满病菌的臭东西在肺里走一圈。但为了谈妥条件,为了最大限度地完成任务,他还是赔着笑,叫侍者换些漂亮的服装,好好侍候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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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上校走掉,他果断跑进厕所,拍着心口猛呕了好一阵。和这些军队、圣堂的人比,他们干黑帮的简直不能再正派了——他们只是谋财害命,实在干不出这些龌龊到反胃的丑行。

    不过,再龌龊、再丑陋,也是驻军和圣堂的问题,与他这个局外人无关。如今,他照着镜子,捧了把水来漱口,掏出电话发去消息,轻声呢喃:“真理…真理,我可是舍命陪客,你们最好表示满意,否则…老子就是调头跑路,也不跟你们混日子!我撑得住,这胃也撑不住啊…”

    此时,在北共治区总部的莫加厄,格林小姐也在赛尔的底线上来回试探。她边看着报纸上一家五口服用药物自杀的新闻,边笑着揉起眉眶,感叹着舒心的满足:“佣金丰厚,文德尔。”

    埋着头的少年正呆呆地啃面包,偷偷摸摸地瞥过报纸、观察格林小姐的眼神,看她是真笑还是假笑,问远在朝晟的朋友要怎么应付她才好。

    而朋友的回答,明显不如上次有耐心,可以说是怒气冲冲。这般冲动的情绪,少年还是头一回在艾斯特的声音里听到:“她的脑子指定有些毛病,不要信她的歪理。她要是再敢冒犯,做这些毒妇的行径,你不要犹豫,立刻动手教训她,明白吗?”

    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个理,可少年的回答是摇摆不定的——讲真的,他思前想后,实在找不出格林小姐的措辞有哪些毛病。况且,假如换成是他这样的圣恩者动手,过程定然更野蛮、更暴力,绝无法送去那样香甜的安眠。

    看报纸上的特写,看电视上的报导,那家人的睡梦是无比幸福…

    就这样幸福的死去,比他尝试着捏碎朋友父亲的头颅要和平得多。

    可艾思特严肃地告诫他,杀人就是杀人,无论是杀好人坏人,那都是罪犯的事、警署的事、法院的事,与他这个朝晟人无关。

    “越是想,越会陷进去。别理她,别管她,你好好生活,等联络上使者,就是哭、就是撒娇,也要让他送你回朝晟来,记住了?”

    “我…”

    “还有,记住,不要相信她,尤其是当心——假如她让你去杀人,不论她给出多合理的解释,都不要相信。她是个坏人,是个骗子,她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记住,朝晟以外,没有真正的善良。”

    “文德尔,在和朋友聊天吗?”

    “是、是的,在…”

    “用网聊天?”

    “伊利亚姐姐,你知道…网吗?”

    当然了,格林小姐当然知道网是什么。毕竟她的老师是朝晟人,也会使用网去通讯;毕竟她是王庭的金丝雀,读过太多常人不知的书籍。

    她知道网是朝晟独有的奇迹,从朝晟的元老组建议会开始,便耕种在每个朝晟公民的脑海里。网似乎是一段不能剔除的基因,永远遗传在植入者的血脉里;网似乎是公正客观的看客,随时随地都在审视朝晟公民的行径。

    “朝晟没有法官,没有律师,对吗?文德尔?”

    “是的,没、没有…”

    “绝对的监管,是绝对的威慑,也是绝对的公平…你说,文德尔,如果网散播在这里,散播在格威兰、在共治区,违法乱纪的劣行,是否会随风而逝,再不复现?”

    “会…吧?”

    “会吗?谁在管理网?谁在监督网?谁在制约网?失去制约的监察者与执法者,是祸乱的根源啊…会是他吗?会是帝皇使者在平衡网的权力吗?”

    毫无头绪的感慨,听得少年不明就里。对生在网里的他而言,网的权威与可靠是不容置疑的,这样的怀疑,他从没有过、从没有。

    “文德尔,你知道吗?共治区的执法者,善于独断专行,搬弄是非…”格林小姐解开少年的手机,在接取委托的界面,点开了新的页面,“他们啊,与卖弄唇舌的司法人士共同构筑了共治区的‘网’,不过,却是张渔网,一张待无辜的猎物钻入后,任其摆布的利益之网…”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能了…

    “文德尔小弟弟,有兴趣再来一桩以血还血的委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