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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柳岸闻莺

    战场是混乱的。

    我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了,勉强睁开的眼睛看到的,是无数交错的残影,屎黄色的和惨绿色在街道上、楼宇间、街头灯柱上涂抹,留下一抹抹转眼即逝的痕迹。

    铿锵声声,在残影交错之时响起,如风铃般连绵不绝,里头还夹杂着“噗噗咚咚”的闷响,而每一次响动间,都有灵影若现,或是有刀剑相扣,或是拳脚招架,却只有那么一刹那,转瞬便又是消失了。

    而街上,只看到一片颜色泛白的区域,呈炸裂状,和原先的暗沉色调泾渭分明。其内的地板是完好的,周边房屋是无损的,好似方才那番爆炸,只是洒了一壶白墨,给四周打了色。

    所以刚才那个那轰天震地、天崩地裂一般的烈光爆炸,其实也就是一阵光,给街头石板漂了个白?

    “醒了。”身后一个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嗯,醒了。”我下意识地回道,回首一望,却是一个惨绿色长袍的孤影,打我坐在地上的视角看去,显得那般高大,双手怀抱,凭风卷衣,凛然不动。

    嗯,惨绿色,绿色,啊呀,是敌人哈!

    我默默地转回头,打自己身上的屎黄色长袍扫过,得,色不同不相与谋,一会这个家伙是不是会出手揍我,我该还手吧。

    得先站起身来吧,面对面的,他一拳我一拳的,他一脚我一脚的,然后再放放法术、道术,应该是这样吧。

    “叮当、噗咚、轰嗒……”眼前,残影连绵,声响不绝,好似神仙斗法,不与凡人可说。

    我默默地放下了胸前比划了几下的手,放弃了,身后这位要打就打吧,打死我算了,反正跟碾死只蚂蚁没啥区别。毕竟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灵,还是九等残灵,说得好听,全冥界第四个,前途无量,可现在我真的是什么都不会哈,顶多推个车,那个所谓的极阴神道觉醒,觉醒了个屁吧。

    好像那个空间,刚才又进去了吧,发生了什么呢,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好像是有很多星星,星星,有什么用哈,能吃吗?

    唉,什么极阴神道哈,骗鬼的吧。

    “嘟囔什么呢?”身后惨绿色的灵轻笑了一声,带着嘲弄的味道。

    “啊哈,没什么没什么。话说,那边打得不可开交,似乎势均力敌,你不去帮忙吗?”我干笑一下,扯着闲话,灵火不断翻滚,努力回想先前星星空间里的事情。

    “不用,一个烈日雷光弹吃得满满的,上京剧团的几个家伙扛不住多久了。猫捉老鼠一般,总要给双方点时间,享受或挣扎,都是必要的。最后绽放的火花,总是会很绚烂的,值得期待。”惨绿色灵是动都不动一下,就死死站在我身后,堵住了去往下一个街口的路。

    我试着撑着地板,缓缓地站起来。我尽量把动作放慢,其间,身后的惨绿色灵没有阻止,这让我很安心,随即站直了身体,手脚略略有点僵硬,但并不影响走路。

    我走到他左侧,偷瞄了他一眼,这是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脸上有好几条疤,很长很深,刻在他那修长的脸上,没有丝毫狰狞,反倒有几分英气。

    “不都说夜长梦多,你这么拖着,就不怕出变故,比如其他街区的支援?”我笑了一下,这人似乎不怎么在意我,看来弱者也有弱者的好处,大象不会在意蚂蚁,所以蚂蚁有时候也是很安全的。

    “你晕了有三分多钟了,那边打了也有三分多钟了,动静够大的,不说整条街吧,至少第一第三街道是听到了,你看有过来支援吗?”他的嘴角在笑,弧度很浅。

    “我晕了三分钟哈,时间过得好快。”我挠挠头,这黄街这么不团结的吗,支援都没有,那还不被各个击破。

    “确实快,真快!一般灵,像你这样的,不要说烈日雷光弹了,就是普通的曝光弹略略受了那么一下,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惨绿色的灵煞有兴趣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的灵火挖出来研究一下。

    “这都亏宇文队长保护的好!”我瞅着不对,只能推锅。此般大难不死,估计八成还是四大王八的护身咒印,唉,还真不能再叫他们王八了,他们的咒印已经救了我好几次了。

    “宇文成都,是嘛?”那灵不置可否,却也不深究,再度盯着战场,因为有一道身影显形了!

    是屎黄色的长袍,那身影在摔在地面上,没有余力变更姿态以受身,如同破轮胎一般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终瘫在了地上。他的面具也掉了,碎成了两半,伴着他咳嗽的声音,在地上叮叮咚咚两声便是沉寂了,像落叶枯黄,无力地贴着地。

    “二郎神!”面具上的那只竖瞳裂了,我看着二郎神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嘴间的青绿灵气是如河水般往外流,显然是受了重创。

    我下意识地就打算跑过去扶他,他就摔在我身前十来步处,很近,很近!

    “你最好别动,除非你想死!”身侧惨绿色的灵没有拦我,却有种劝我的感觉,这口吻有些诡异,让我百思不解。

    “你这话说得,好像他们死了,我可以不死似得。”我笑着反问,这家伙话还挺多,暂时还没敌意,多套套信息先。

    “你的面具和他们不一样,应该不是上京剧团的成员。而且你还是新灵之体,庆典期间,是免死的,只要你不找死。”他点了点头,却是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新来的吧,虽说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但冥界的生活也别有一番滋味,好生珍惜,莫要早早魂飞魄散。回头要是觉醒了灵能,可以跳槽到绿街来,到时可以找我,柳岸闻莺队伍的绿柳,我罩着你!”

    “你还真看得起我。不过,如果我现在见死不救,你确定还会看得起我?”我耸了耸肩,队伍队伍,讲究的必然是共患难同享福,推己及人,如果我现在见死不救,估计也就落了下成,必然也就看不上了。

    “唉,何必呢,我不想动手,更何况还是你这样的新灵!不能杀,不能伤,像玻璃似得,得小心翼翼的,多用那么点力气就怕碎了,最讨厌了。”惨绿色的灵,绿柳,缓缓拿出了右手,无数柳叶枝条在其间蔓延开来,如鞭子般抽动,打出一阵阵破空声。

    我灵火一跳,下意识地远离了他几步,双手捏成拳头,却不知道放哪,只好冲着他,防备着,脚下逡巡,却是一点点往二郎神那头挪去。

    “新来的,你最好别往那边去。我算是好说话的,二郎神的对手是白鱼,那家伙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小心被殃及池鱼!”绿柳着实好心,处处提醒,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说话间,身后忽得传来一股气浪,击得我一个前仆就趴在了地上。

    “看吧,一个余波都吃不住,你还是别折腾了,到我身边来乖乖看着,一会就结束了。”绿柳嘲弄道,连带着手里的绿柳都收了回去,继续抱胸独立,了然无趣。

    我咬了咬牙,恼羞无助,伏地回首,却见二郎神原先之地多了一个绿荷白波绣游鱼的长发男子,一拳擂地上,惊起一圈圈气浪。

    而二郎神则是狼狈不堪地滚动着,堪堪避开了那灵的拳锋。

    “绿柳,把你负责的家伙带远点,这么个玻璃货太碍手碍脚了。”长发男子白鱼缓缓站起,一身长袍荡漾,其上游鱼好似活了一般于荷叶间游动,煞是好看,只是语气颇为冷峻,如同冰水一般。

    “行吧,你们是玩得开心了,就我可怜。”绿柳摇摇头,一个闪身便到了我身边,扣住我的肩膀如同拎小鸡,把我拉回了原处。

    “坐着吧,很快就结束了。”绿柳把我轻轻放下,再度抱胸独立,无聊就差打哈欠了。

    而我,只能默默地看着二郎神吃力地在地上闪躲,伤势越来越重,口中的青气已渐渐稀薄了,力道也越来越虚弱。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叹了口气,有点看不下去了。

    “嗯,可这毕竟是庆典。现下也不过是开胃菜,要激激情绪的啦,就如同两军对阵,要骂骂阵,要斗斗将,这样一会大军进场才有点看头。”绿柳似乎真得很无聊,指了指街边的房屋,继续道,“这些屋子里,一个个都磨刀擦枪的,子弹都装匣上膛了,一会就是你说的杀人头点地了,准确点来说,是灭灵。学着点,估摸着,你应该会参加明年的庆典,毕竟那时你已经不是新灵了。只是不知道,你到时会是街头散兵,还会是我的对手。其实我还是蛮期待你成为我的对手的,估计打起来很带感。”

    我嘴角默默僵硬了一下,暗自庆幸自己是残阳港的,这种庆典,不参加也罢。

    而此时,包公,那个黑脸白月光,蓦然从漫漫残影中飞出,摔在街角,脸谱掉落,露出一张玉色的白净脸,嘴角吐着青气,一身精致长袍已是破烂不堪,处处呈现灼烧的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