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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事起。

    古朴小楼,绿树环绕,暗红古木掐着金丝的博古架上,摆件样样价值连城。

    和这小楼明显格格不入的现代化医疗设备,莹绿色的电子数字不断跳动,心律图谱上的信号持续走低。

    柔软大床躺着一名形容枯蒿的老人,骨瘦如柴,灰败的脸上,一双眼亮得惊人。

    围着床,站着五个人。

    分了两列站着的四人,是胡家的两脉子嗣,子代,胡左元,胡右方和孙代,胡月缺,胡星全。

    站在正中的中年人,躬着身,声音不高,谦卑又恭敬,“近一年来,老太爷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今天请各位来,是老太爷有些事要交代。”

    管家洪叔,低垂着眼,目光落在铺地的红木上,又把身体往下一俯,说道:“那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他保持着谦卑的姿态,无声地快步走出了室内。

    胡月缺敛着目,思绪却飘得很远。

    他想着老爷子眼看就要不好了,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竟然这么快。

    昨天康谈连夜冲进福利院,在胡家名气的威吓下,福利院院长几乎没有抵抗,直接就把她知道的一切都招了。

    甚至还带着康谈带去的那些人手,连夜翻找了档案室里的所有记录,找到了和胡星全有关的所有记录。

    当初胡右方派人到福利院要人的时候,有专门派人到福星福利院抹除痕迹。

    现在的院长,那时候只是个护工,她在帮忙做事的时候自己留了个心眼,藏了一部分文件。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文件真的派上了用场。

    康谈连夜把所有资料送给胡月缺,胡月缺又连夜给了他爸胡左元,昨晚他家的灯亮了一整晚,胡左元连夜和手底下人,讨论了一整夜,该怎么用好这把刀,在胡右方他们身上剐下块肉来。

    胡月缺和这些后头的事情关系不大,只是他越想,越觉得心慌。

    到底这“鲨鱼”是什么人?

    他竟然能探查到连他们胡家都不知道的秘密。

    其实逢鲤知道这件事也只是机缘巧合,福星福利院就是原身所在的福利院,福利院院长彭华,看起来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实际上,是个老虔婆。

    在福利院里,她就是规矩,他就是天。

    性格极为阴晴不定,在福利院里被她定义为不乖的孩子们,就会被她关进院长室旁的档案室。

    标准不过是她唯心主义的判断。

    档案室里堆满了装档案的大铁柜,从地面顶到天花板,窗户被档案柜挡了起来,房间里照明的开关设在外头,没开灯的时候,房间里黑沉沉,逼仄得吓人。

    一度是福利院孩子们的噩梦。

    原身在福利院的时候一次被关在档案室的夜晚,院长在办公室里喝得烂醉,什么话都往外冒。

    也就是那时候,原身知道了,在胡家的两个孩子里,有一个和他出自同一个福利院。

    只是他不清楚是胡月缺还是胡星全。

    结合之前逢鲤在兰方宇那里听到的话,这一切逻辑,也就联系了起来。

    “我的时间不多了。”胡老爷子微微张开口,声音像是在朽木中回荡着的幽响,“这胡家从我父亲手里起家至今已有百年,当年我从父亲手里接过胡家的时候,我也曾经彷徨过。”

    “这样一艘大船,我该怎么,才能让胡家在风雨里,不至于倾覆。”

    “就这么颤颤巍巍地,我这一辈,就这么过去了。”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胡右方,说道:“老大,从小你脑子就灵活,这些年我卧病在床,家里的事务,多亏了有你的操持,这么些年,我们胡家也算是上下有度,井井有条,我要是走了。”

    “有你在,我很安心。”

    胡右方眼眶泛红,双眼含泪,哀戚地看向胡老爷子,孱孱孝心表露无疑。

    胡星全低垂着头,不说话,面上表情不显,心里却不断回想起,昨天晚上在书房里一连砸了十数个花瓶,锤烂了一张书桌,怒骂老爷子“老不死”的模样。

    胡左元也红了眼眶,不是感动,而是愤怒。

    他心想:“这胡右方贯会装孙子,明明心里厌恶得紧,偏偏还能千方百计地讨好老头子,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个样,到了老头子临了,还能装出一副孝顺乖儿的模样,真是让他恶心。”

    胡老爷子这时也把目光从胡右方的身上挪开,落在了胡左元身上,他缓缓开口道:“老二,要说卡师天赋,在胡家这几代人里,你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个。可是你的个性,从小就鲁直冲动,这么多年也没有改变。”

    “以后你啊,可要注意收敛自己的个性,不要再冲动。”

    胡左元越听,头皮绷得越紧,他咬着牙,说道:“爹,您说得是,以后我一定会收敛我的个性。”

    胡老爷子也不管胡左元的话语是不是勉强,眼神泛过一丝欣慰,他咽了口口水,说道:“以后这个家,就交给——”

    话还没说完,胡左元就打断了他的话。

    “等一下!父亲!”

    他急忙走到胡老爷子床前,开口说道:“有一件事,我本不该在这时候提及,只是父亲到了这关头,我不希望父亲被蒙蔽。”

    他飞快地瞥了眼和低头不语的胡星全,说道:“父亲,胡星全,他不是大哥的儿子!”

    胡月缺抬眼看向胡星全,想从他那张惯常皮笑肉不笑的脸上看到慌乱与惊恐。

    只是胡星全没有抬头,他那不断抽动的肩膀却暴露了他心里的不平静。

    “是谁!?到底是谁?”

    “谁把这件事捅到了胡左元那里!难道是兰方宇!?可是兰方宇不是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了!”

    胡老爷子两眼瞳孔突然放大,胡左元继续往下说:“当年大嫂生产的时候难产,生下的是个死胎!而,现在站在这里的胡星全,他是大哥从福利院里抱养的孤儿!”

    胡右方听到胡左元的话后,马上跪倒在胡老爷子床前,泪水说来就来,哭诉道:“我家老婆,当初生产的时候,九死一生,才生出的星全,怎么可能会是抱养来的孩子!”

    “爹啊,你别听胡左元胡说,他性格冲动,说不定是被外人蛊惑,要引得我们胡家分崩离析啊!”

    胡星全也跟着他爸跪下,额头抢地,磕得砰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