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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的执法员

    “嘀嗒,嘀嗒。”

    墙上的闹钟滴答作响,秒针的走动声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刺耳,诺亚尔很不理解为什么执法局到现在还在使用这种闹钟,既不如电子时钟准确,还需要时常更换电池。虽然声音刺耳,但这是诺亚尔唯一能在这里听到的声音了,他还得时刻注意现在的时间来确定已经过去了多久,要不是这里还有这个闹钟,他甚至都分不清楚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晚上。

    距离斯德认罪已经过去了足足两天的时间,这位区局长成为罪犯保护伞的消息显然让执法总局和教会相当震惊,天还没亮,就已经有许多辆来自其他区执法局的车把五区执法局和教会大楼围住了,当时在场的包括诺亚尔在内的四个人都被直接逮捕了,随后被带到了五区执法局地下的临时监狱给分开关了起来。诺亚尔在小的不能翻身的床上躺下,望着天花板发呆,这是他在这两天里做的最多的事。

    仔细回想这几天的遭遇,诺亚尔感觉到自己的人生相当梦幻,就在不久前他还是个除了出门抓人之外就几乎不出门的家伙,讨厌的房东还会在每次碰见他的时候骂他是个无所事事的懒东西,也许这话也没说错,他自己甚至懒得去想以后的人生应该怎么度过了,也许他会和老家伙一样在酒馆干到被别人称作老家伙,又或者在某个没人的地方和罪犯搏斗时被对方打死,然后执法局和酒馆形式化的办了个葬礼把自己的骨灰盒埋在了某个墓地的角落,再放上一块可能除了老家伙和亚德里洛之外没人会来看的墓碑,当然,这也需要老家伙能活的比他还久。因为保密要求,墓碑上不会写着他抓过多少罪犯和他对执法局的贡献,墓碑上只会写着他的名字“诺亚尔”,以及他的死亡日期。

    但现在他成了一桩足够被历史记住的绑架案的主要成员之一,如果现在他能上网,说不定能看到网上正在疯狂讨论着这件事,一个开咖啡馆的老人带着他的服务生和一个被房东看不起的懒人外加一位五区新来的执法员,四个人揭穿了五区执法局和五区教会与罪犯合谋靠贩卖器官牟取暴利的恶劣犯罪,这样的事在网上足够掀起无形的浪潮了。也许现在已经有新闻记者找到了自己住的地方,给了那个老房东一点好处,用备用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房门用摄像机录下了自己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可能还会乱翻自己的老电影光碟,想到这里的诺亚尔心里很是难受,那里面有不少好作品他都还没有来得及看完。

    在这两天里诺亚尔得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他也不知道亚德里洛和布兰多是不是也被带到这里来了他在这里唯一能见到的人只有每天到了饭点之后过来给他送餐的执法员,每次都是把东西递进来就走了,什么都不肯说,不过从递进来的食物来看这些执法员对自己的印象应该还不错,以往被执法局关在这里等着审判的人都只能吃到普通的袋装面包,连水可能都喝不到,而诺亚尔拿到的是汉堡或者还在冒热气的炸鸡,再配上带有番茄酱的薯条和小份的冰激凌。

    想到这,诺亚尔撇过头看了看墙上的闹钟,十一点二十九分,再有一分钟不到就是饭点了,如果没有什么紧急案件的话,大多数执法员们在按时吃饭这件事上有着异常的执着,不会晚一分钟也不会早一分钟,就像是一种古怪的仪式感让总是处于高度精神压力下的人还能感受到一点生活的美好,在诺亚尔看来这是执法局除了打击犯罪之外为数不多的优点。他从床上站起来走到门口,等着接从不大的探视口递进来的食物。

    虽然看不到门外的情况,但是很准时地传来了脚步声,诺亚尔忍不住地舔了舔嘴唇,在这个只能抬头看天花板发呆度过的地方,吃饭变成了一天中最有意思的事。

    门上的电子锁传来了认证通过的声音,但打开的不是那个小小的探视口,整扇门被打开了,而不知道门会被打开的诺亚尔还贴着门等着接食物。

    “啊!”

    向内打开的门碰在了诺亚尔的脸上,这一下的力道让他感觉自己的鼻子都有些变形。

    “抱歉抱歉,习惯了这么开门了,你还好吧?”

    门外是这两天给诺亚尔送餐的执法员,看着被他用门撞到了的诺亚尔,这位执法员露出了抱歉的表情,甚至还想要走上来查看诺亚尔有没有受伤。

    “不用了,我没事。”

    诺亚尔摆摆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现在可以肯定,外界对自己和老家伙冒险威胁斯德的行为并没有什么指责的意思,因为哪怕是一直主张理性对待罪犯的执法局也不会因为不小心撞到罪犯而道歉,这位执法员的态度温和的不像是在对待罪犯。

    “我们有些问题要问你,结束之后你就能吃饭了。”

    执法员从口袋里拿出了诺亚尔很熟悉的东西,一对专门用来限制罪犯活动的金属环,然后递给了诺亚尔。

    “戴上之后跟我走。”

    诺亚尔苦笑起来,在这之前一直都是他给别人戴上这东西。他熟练的戴上,双手贴合,金属环自动锁死在一起,抬脚跟着这位执法员走了出去。

    执法局的地下临时监狱很大,而且设计的像个迷宫,有着许多的岔路,诺亚尔已经记不清来的时候是怎么走的了,他四下张望着想要找找老家伙他们被关在哪,但是这里安静的像是关着一堆石像,根本就不知道每扇门后关着的到底是谁。在地下监狱里绕了不知道多久,两人来到了一部电梯前,坐着电梯向上去。电梯停在了执法局的二楼,电梯门还没打开,诺亚尔就能隐约听到外面嘈杂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天哪,为什么有这么多资料。”

    “有人上报说发生了抢劫案!还有人受了伤!需要优先处理!”

    “我们人数不够!其他小组各调出一个人去处理!”

    打开门,带着诺亚尔上来的人差点就撞上了别人,二楼是执法局日常处理各个案件和整理资料的地方,在斯德认罪之后,五区的所有执法员都停职接受调查,由临时调任来的人员接手了他们的工作,突然更换人员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这层楼的每个办公室都不断的有人进出。

    两个人出了电梯之后一路往右来到了走廊尽头的审讯室。

    “进去吧。”

    带路的人打开门,诺亚尔也没说什么,径直走进去在审讯室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被金属环限制的两只手摆在桌上。

    门从外面关上,诺亚尔抬头看向审讯室天花板角落里的监控,他知道在这个监控的对面多半有着几个执法员,在商量着谁过来审讯。

    没有让诺亚尔等待很久审讯室里另外一扇门打开,进来了一位黑眼圈浓的像是被记号笔画了个圈的年轻男人。

    “你们这么忙?”

    诺亚尔忍不住问道,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才是被询问的对象。

    “之后会更忙的。”

    男人叹了口气,在诺亚尔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我叫帕埃·杰丁,是执法总局派来专门调查五区执法局和教会勾结罪犯这起恶劣事件的专员。”

    “你们执法员审问前还会做自我介绍?”

    诺亚尔有些不理解面前这位帕埃先生的行为。

    “不,这是我的个人习惯。”

    帕埃说完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们绑架法纳·格罗和尼卡多·迪特的目的,就只是为了逼迫他们的父亲认罪?”

    “对。”

    诺亚尔对这个问题感到很无语,他觉得答案显而易见到根本就不用特地来问他。

    “你们当时威胁说要杀掉这两个人,但是你们其实并没有真的打算这么干,对吗?”

    “没错,如果当时斯德不顾我们的警告对我们动手,我们就麻烦了。”

    第二个问题让诺亚尔终于有了认真回答的兴趣,正好问到了关键点。

    “你们这么有把握,他们一定会就这么认罪?”

    帕埃有些惊讶。

    “奎多会不会认罪不好说,但是斯德一定会,他不敢拿儿子冒险。”

    诺亚尔把老家伙的观点告诉了他,老实说在这之前他也对老家伙这一步的行动感到很疑惑。

    “那你们又为什么要绑架尼卡多呢?完全没有必要不是么?”

    问到这,帕埃用手撑住头,像是个感到好奇的学生。

    诺亚尔笑了笑,这个问题也是他之前没想明白的,他一直都对老家伙心里的想法不是很理解,也是这两天在看着天花板思考的时候他才想明白。

    “他们干的这些事让老家伙有点失去理智了,我从没见过他那么失落和愤怒,奎多在这件事里也是主谋,老家伙是打算自己亲自给他点惩罚,至少在你们赶来介入之前。”

    诺亚尔回想着当时的情况,老家伙对奎多的突然袭击不感到惊讶的原因恐怕是他在此前就想过斯德会在这个时候动手阻拦。

    “这也是酒馆一贯的作风,我们总是在把人交给你们之前先让他们吃点苦头”

    帕埃点点头,又开始打起了哈欠,看上去他对于审问很没有耐心。在诺亚尔不解的注视下,帕埃对着监视器竖起拇指。

    “我的问题问完了。”

    诺亚尔呆呆地看着他,这个审问环节也未免太简短了。

    沉寂了几秒,帕埃再转过头来的时候,整个人变得有了精神。

    “你们干的漂亮!要是没有你们,我们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五区发生的事,你们可比我们执法局里那些只会坐在办公室里的家伙强多了。”

    帕埃像是变了个人,一改刚才那副昏昏沉沉的样子,说话间整个人都很是激动,这可把诺亚尔吓了一跳,浑身一抖差点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等等,现在监视器关了吗?”

    诺亚尔愕然道,看了眼天花板角落的监视器,作为执法员和罪犯这么说话,如果被教会的人知道,多半就要离开执法局了,更何况他现在还在称赞自己和贬低执法局。

    “当然关了,不然我哪敢这么说。”

    帕埃敲了敲桌子。

    “那个尼卡多是我目前为止见过最令人作呕的人之一了,我们目前已经查出了三十多起谋杀案,而且这还不是全部。用人来称呼他都是在侮辱所有人,和这个垃圾比起来,你们犯的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诺亚尔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在他印象里执法局对这种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的方法很不屑,永远按照流程搜集证据,等证据确凿的时候才会申请抓人,面前这个帕埃倒是很有酒馆的风格。

    “你真是执法局的?”

    诺亚尔试探着问道。

    帕埃一愣,随后没好气地说。

    “难道我能骗过这里的一群人走进来坐在这里吗?”

    说完向诺亚尔投来了看傻子一般的眼神,他现在觉得自己作为酒馆一员对执法局的印象也许太过刻板了。

    “你关了监视器就为了和我说这个?”

    诺亚尔继续问,两个人的角色这时候像是反了过来。

    “当然不是,我还给你带来了个好消息。”

    帕埃挑了挑眉,继续说。

    “虽然你们是做了件好事,但是犯罪就是犯罪,就算教会对你们从轻处罚,你们也得在监狱里待好几年。”

    诺亚尔听完耸了耸肩,这个他在决定帮老家伙的时候就想好了。

    “我知道你在这之前就做好了进监狱的准备,可你有没有想过,按照规定,你在五区被逮捕,那你就得被关在五区的监狱里。”

    帕埃对诺亚尔摇头叹气。

    “我看过你们的资料,在这之前你们之中只有你是亲手抓过人的,而且还抓过不少,要是你进了五区监狱,那些被你送进去的家伙可不会让你好过,监狱看守也不能时刻护着你。”

    “啧。”

    诺亚尔皱起眉头,被帕埃这一说他才想到这个问题,他居然在这之前没想过这件事,更麻烦的是那些家伙在送进去前都被他殴打过,要是自己和他们关在了一起,接下来的几年里五区监狱每天都会像电影里的打斗片段那样精彩,当然觉得精彩的不是诺亚尔而是那些群殴他的人。

    “那你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诺亚尔吞了口唾沫。

    “你应该知道,有些暂时不能公开的建设项目,会从监狱里那些罪行不重,只剩几年刑期的人里挑出认罪态度好而且有一定身体素质的人去参与基础建设工作吧?”

    帕埃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

    “啊?”

    诺亚尔怔了怔,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茫然的神情。

    “你不知道?难道你不看新闻的吗?”

    这下轮到帕埃难以置信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那样诧异。

    “我.....喜欢看老电影,新闻只是偶尔才看,你说的这种项目,有什么已经公开了的吗?”

    诺亚尔有点尴尬,自从他不再那么关注犯罪率,只是为了钱而抓人之后,他就很少再关注新闻了。

    “比方说教会五年前宣布投入使用的十五区大型水力和风力发电站,那是目前最大的清洁能源站点,其实四年前就已经建成了,但是正式公布是在将近一年之后。”

    帕埃有些头疼的举了个例子。

    “那次工程开始的时候,教会就从各区监狱里调用了两千多名符合标准的罪犯。”

    “让罪犯参与工程的话,不是对其他参加工程的人很危险吗?”

    诺亚尔不解地问。

    “要是他们跑了怎么办?”

    帕埃解释的有点不耐烦了,不停地挠着头发,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说。

    “监狱里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罪大恶极的,他们中的一些人在出狱之后都不会再犯了,更何况被选中去参与的人都只剩几年刑期了,如果他们这个时候再犯错那将会面临极重的惩罚,这些本来就可以正常回归社会的人不会做什么坏事的,而且执法局也会派出专门的执法员监督。”

    诺亚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个大型发电站他倒是知道,但是动用罪犯来修建这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你说的好消息是指,我也能参加某个工程?”

    诺亚尔抓住了帕埃话里的重点。

    “没错,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你不能告诉其他人。”

    帕埃郑重地坐直身子,很是严肃地对诺亚尔点了点头。

    “最近教会就有一个这样的秘密工程,按照教会的习惯,他们一般不会让才刚入狱的人参与这样的工程,但是我帮你求来了这个机会。”

    “等等........这种需要保密的事情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诺亚尔打断了帕埃,他开始不理解对方的话了,说出来了的秘密工程那还能叫秘密吗?更何况他现在甚至还没有正式被审判入狱。

    “反正你在开始刑期之后也会被带去工程所在地的,提前告诉你也没什么,但是你绝对不能说出去,要是让什么无关的人知道了,我们都会有麻烦。”

    帕埃摆了摆手。

    “但很可惜,我只能把你一个人弄过去,毕竟除你以外的其他三个人都没和那么多罪犯结过仇,没有合适的理由,但你放心,他们在监狱里也不会有什么麻烦,我和五区的监狱看守打过招呼了。”

    诺亚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位帕埃先生今天可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惊喜。

    “谢谢。”

    诺亚尔这时候才想起来道谢,但他心里现在产生了很大的疑惑。

    “可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就目前来看,帕埃在执法局的地位应该很高,也许不比斯德差,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帮他们呢?如果诺亚尔不知道老家伙贝文没有亲人,他甚至会怀疑帕埃是不是老家伙的私生子之类的。

    “这个.......我会帮你们很奇怪吗?”

    帕埃被问的一愣。

    “没人会没有任何理由就帮别人不是吗?”

    诺亚尔眯着眼睛问道。

    “你如果非要我说个理由.......”

    帕埃沉思了一下。

    “逮捕和审问你们是出于执法员的职责,但是作为我个人来说,我觉得你们只是做了本来应该由执法局该做的事,你们不该只被当做罪犯看待,应该得到最大限度的宽恕。”

    “咚咚咚。”

    帕埃走进来的那扇门被很急促地敲响了。

    “马上就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听到敲响声,帕埃冲门外喊了一句,然后又扭头看向诺亚尔。

    “你的全名,就只是诺亚尔吗?”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之间的温度仿佛突然变低了一点,诺亚尔看着面前这个帮了他大忙的人,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平静地开口回答。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