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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魅影金针

    程樟便上前见礼,心下不免有些疑惑,顾同观瞧来修为平平,如何就能出任如此显赫紧要之武职?

    当日,张玄翰受皇帝差遣,身骑异虎直奔幽都。

    扈卫弘盛帝北巡之羽林军,计有四千余人马。其中石忠定所辖之旅,驻于城池西北角军营,另一名旅将图里至所部,则不得不在城外扎营。

    是夜石忠定于府衙之外,四处巡视警戒,督察部伍。霍金麟则相邀程樟,至一处酒肆吃酒叙话。

    “顾统领当年是崇山书院弟子,以武进士出身。”他告诉程樟,“早年也是参与过峡东之战的,指挥若定,颇出奇计,极得至尊赏识,由是一路平步青云。后来虽练功出岔,伤及神田意海,是以境界迟滞,不能突破,却仍然圣眷不衰,高升至二品制将军,京营统管。”

    “原来如此,”程樟点点头,又问道,“至尊此番出京,乃命端王殿下随行——某记得,当年至尊南巡江南道,也是将端王带在身边?”

    “至尊两巡江南道,第一回随行的正是端王。第二回,却是永王殿下。”霍金麟思忖说道,“当年永王殿下只得十岁,却甚为聪明伶俐,极得至尊喜爱。”

    仿佛知道程樟想问什么,他又继续道:“今日程兄弟也见着了,这位端王殿下,性情甚为随和,又雅好文学,颇得京中百官赞誉。至尊又命其往工部,学习理政之事,嘱咐他道,当以两位叔王为楷模,好生做个贤王。”

    “原来如此,则至尊出京之时,皆以皇次子密王殿下监国?”

    “至尊以执笔中书令穆公为京城留守,以总判省事。不过又诏令密王殿下,入政事堂与诸相,共决大计。”霍金麟想了想又低声道,“程兄弟,你我一见如故,这些话但说不妨。只是出了这酒楼,便不可再提起。”

    “多谢霍兄提点,在下理会得。”程樟端起酒盅,微微一笑,“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是也。”

    霍金麟微觉诧异,正待要问,忽地进来一位十五六岁小娘子,后面跟一位琴师。那小娘子上前行个万福,开口咿咿呀呀地唱将起来,两人便都住了口。

    两人出了酒肆,瞧着那酒旆在夜风之中招展,程樟忽微微皱眉:“有些不对劲,霍兄,在下先行一步。”

    不等霍金麟回话,他飞身而起,落在酒肆屋顶之上,迅速消失于夜空之中。

    霍金麟想了想,也纵身跃上屋顶,张望着程樟消失的方向。

    弘盛帝心中烦怒,用过晚膳之后,吩咐升九才等内侍们不必跟随,自己独自一人,徜徉于府衙后花园。

    他正心下沉吟,蓦地忽有所感,抬头向夜空说道:“天元宗师?阁下既为当世高手,何必这般藏头露尾,不妨出来一见?”

    遥遥缀在皇帝身后的金吾卫总管胡铁忠,从一株石榴树后迈出一只脚,见皇帝微不可见地轻轻摆手,便又退了回去。

    府衙西面,十字街头钟楼楼顶,一个单薄的黑色身影飘飞而至,落于后花园凉亭之上。

    来人声音嘶哑:“楚魏两国,历来交好,自陛下登基,却屡屡兴兵,夺我峡东六府,这番北巡,想必又要觊觎我北道之土?”

    “你是西魏颢天门翠木堂堂主?”弘盛帝轻蔑一笑,“贵处门中无人了么,竟然遣来一位女流之辈做刺客?”

    他神色淡然,心下却大为警惕,区区一个堂主,就有天元境之修为,颢天门实力如此强横么?

    那黑衣人更不答话,手中极细微的寒光一闪。

    弘盛帝一声冷哼,右手五指俱张。

    夜空之中,瞬间一片漆黑。仿佛一块巨大的幕布,将漫天星光,全部遮住。

    叮的一声,极静,极寂。

    一枚小小的金针,顿在弘盛帝额前三寸之处,微微颤栗,却不能再前行半分。

    “吞天灭日神功?!”那黑衣人惊得忘了伪装,恢复了细嫩的女子之声,“本门的无上绝学,你怎么会使?”

    弘盛帝缓缓伸手,将那枚金针捏住。

    那女子不再迟疑,转身跃起,便要遁走。

    “哪里走?”胡铁忠不待皇帝吩咐,已然出手,雄壮的身躯立于围墙之上,微泛五彩之光,拦住女子去路。

    女子一声不吭,手中寒光微闪,电光石火间,已经连刺胡铁忠周身上下十余处。

    胡铁忠未携兵器,只能手掌硬接,登时掌心肩头喉头眼角等处,无不剧痛。

    他大叫一声,摇摇欲坠,强自定住身形,呼地一拳轰出。

    那女子左手伸出,纤指在他拳头一点,借着拳风飞起,顷刻间消失不见。

    “不必追了,下来罢。”弘盛帝淡然吩咐,“朕与这颢天门,多少有些香火情分,倒也不用斩尽杀绝。”

    胡铁忠从墙顶跃下,抹一把眼角喉头渗出的点点鲜血,心有余悸:“这女子小小年纪,竟有这等修为。”

    “此人才入天元,根基未固,”弘盛帝仰头瞧着重新现出星光的夜空,面上潮红犹在,“若是胡卿早有防备,她未必能走得了。”

    “是,”胡铁忠觑着皇帝面色,有些担忧,“至尊修习这灭日神功,极为凶险。虽已至第二重境界,可是卑职瞧来,这反噬之力,深为可骇,至尊,不如就此止住罢。”

    “胡说,”弘盛帝皱眉叱道,“此乃天赐机缘,岂可半道而废,你不必再劝,往后,也不要再提及此事。”

    “是,”胡铁忠无奈躬身抱拳,“据说历代颢天门主,修习此功法,都只是第一重境界,无人能晋入第二重。是以卑职,未免有些忧惧之意。”

    “那是他们自身功力未足,强行修炼,只会自爆而亡。”弘盛帝深吸一口气,按住心中郁燥之意,“这位颢天门创门祖师,以此功法,飞升上境,永葆寿元。他能做到的事,朕如何就不能?”

    “是,至尊以天元之境界,修习此无上神功,必定有圆满大成之日。”胡铁忠只得违心说道,“俟至尊晋入长生之境,混一四海,九服归化,必为千秋万载之圣主也。”

    “千秋万载,千秋万载,”弘盛帝面上潮红愈显,眼中却流露热切光芒,“这不死之身,朕,必得之。”

    那女子从府衙后花园遁走,一个闪身,便出现于府衙东南面开元寺塔之上。

    府衙周遭巡视值守的侍卫、军士们,无一察觉。

    她深吸口气,觑准南面城门谯楼,飘至一处富户屋顶,足尖一点,再次纵身掠起。

    然后她就瞧见,谯楼楼顶,一个年轻男子挺身直立,袍衫微动,正神色淡漠地瞧着自己。

    不假思索,女子手腕一抖,三枚金针激射而出。

    程樟微哂,手指轻弹。

    嗡地一声,三枚金针倒飞而回,带着极尖利的啸声。

    女子大骇之下,纵身急扭,堪堪避过。

    金针刺中她身后里许之外的开元寺塔塔顶,那座小小的塔刹轰然碎开,石屑四处飞散。

    这长定府城,除了大楚皇帝和那个金吾卫总管,竟然还有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大宗师?

    女子无暇细想,身躯下坠,她一咬牙,足尖再点,瞬间冲至谯楼之上,黑影一闪,已经扑至程樟面前,刷刷刷刷,手里金针疾刺对手。

    程樟却只一伸手,便将她手腕捉住。

    劲力到处,这女子半身酸麻,登时动弹不得。

    “逍遥宫,还是颢天门?”程樟右手虚抓,那块蒙面的黑纱倏地飞出,落入他的手中。

    眼前是一张俏丽妩媚的面容,却已经被惊吓到花容惨淡,满脸惊惧。

    “我是颢天门陆昭,”女子神色惨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却不可折辱于我。”

    真是倒了血霉,自己才入天元之境,满怀信心下山来,想做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孰料一夜之中,竟然连续两次受挫。

    西魏西隆山,颢天门。程樟略一思索,松开了她的手腕:“快走。”

    陆昭一愣神,劲力未复,竟从檐顶跌落下去。

    霍金麟恰好此时赶到,当即拔刀上前,厉声喝道:“什么人!”

    当的一声,陆昭毫不迟疑,手里金针只一点,霍金麟的长刀便被荡开,接着金针迅捷扎向对手咽喉。

    霍金麟只觉肩膀一阵剧痛,登时脱力,一时竟站立不住,跌坐在地。